锐痛立时升上,藏烨闷哼一声,抽剑格挡。
“藏大人——”黑雁阴笑道,“你不会真爱上我了吧?”言毕,蛇鞭狠抽,陡然将藏烨衣袍割烂,数条血痕迸射。
心口怒意陡增,藏烨自知是因为虎峰洞一战,心魔尽释,异常难于寻找心间之衡——他收双剑入鞘,一招洋华清风掌冲黑雁结结实实扑面打来。
掌风骇人,黑雁被生生逼退数丈,却立刻挥臂重来,数只雁羽暗镖若疾风骤雨,向藏烨飞速赶来。
抽龙剑格挡,藏烨面色复杂地望着黑雁方向,低声开口,声若洪钟:“燕淮凌——收手!”
“大人?”那黑雁借静水秘泉悬浮空中,悠然道,“——大人是否抱着必杀在下之心格斗?”
藏烨未语,单手捂着胸前蛇鞭留下的伤口,目色如刃。
“若是爱上了在下,大人现在便开口,在下保证让你死得无痛无觉,顺便替你收个全尸!”说完,黑雁抽鞭而出,再次攻来,另一只手却已做好毒镖准备。
心下滑过一丝痛感,藏烨面露杀意,双龙并出,十字金刃自天而降,生生印向黑雁发顶。
这回直接扔了蛇鞭,黑雁笑盈盈地故技重施,准备仰头正面迎接那金刃攻击。
有了前一次经验,藏烨并未立时出手营救,但见那黑雁依然不闪不躲,挑衅般直直站立,似乎就是测试他藏烨是否千钧一发会再出手相救。
金刃很快离黑雁发顶不足一尺,藏烨胸前一钝,面色瞬间染上苦楚。
咬紧牙关,他似是无奈于自身本能反应,决定以掌风压开黑雁,使他避开那金刃之势——谁知正待出掌,视野黑雁身影却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背后空门的疾风!
“关心则乱,藏烨——”那黑雁幽幽道,“承认吧,你已爱上你眼中的泼皮!”
耳畔生然传来嗖嗖声,藏烨清楚是毒镖,却已然来不及转身。
正当他决定硬生生扛下那锐痛时,空中却突然响起“叮叮”清脆两声,似是什么东西被击中。
讶然侧望,他注意到几枚银镖齐整地击落了黑雁雁羽镖。
黑雁显然也十分意外,立时便朝暗镖飞出方向望去。
藏烨明白,无论那不速之客是谁,这几镖为了救他已暴露了对方自己的位置。
果然,黑雁迅速便朝那镖源点足而去,扬鞭而起。
树林间登时旋身而出一白衣公子,头戴幂蓠,白纱遮面,看不真切。
黑雁主动攻击,那白衣公子却并不回击,只是快步躲闪,动作迅疾。
观察着前方神秘人行踪,藏烨很快觉察出问题——那白衣男子虽身手敏捷,步伐却并不安稳——从对方只躲不攻这点也能看出此人似有顾忌。
什么顾忌?身体么?
对方……身体有伤么?
判断至此,见那黑雁将白衣人步步紧逼,藏烨不禁点足而起,飞龙乘云而过,迅速自黑雁背后攻出。
见状,黑雁转身回挡藏烨,耳畔却又响起几声镖响。
愕然于那白衣人竟再次出镖,黑雁咂嘴,厉声道:“来者何人?”
此话方出,那白衣人竟一改先前保守攻势,步履迅猛地朝他疾冲而来。
黑雁愕然间,却见那白衣人抬手便是一招金雁振翅——
数道白虹劈空斩木而出,黑雁既要招架藏烨又要应对太雁之招,根本无暇躲闪。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旁边藏烨急掠出手,冲那白衣人厉声道:“且慢!”竟抽剑替黑雁硬生生接下那招金雁振翅,并立于黑雁身前。
见藏烨背对自己,黑雁轻笑一声,当即出镖,决定攻爆其空门——
谁知白衣人动作迅疾,他点足腾飞而起,袖间立刻数道银镖,叮叮将攻向藏烨的全数雁羽镖再次击落。
见状,黑雁也不恋战,冲面前两人晃了晃手中慧颜草,便道:“慧颜草既已到手,燕某便告辞了!”
说完,几式静水秘泉,黑雁身影顿时遁迹。
白衣人却并不领情,似是读清了那黑雁脚步落点,同时遁型,刚巧堵住黑雁去路。
讶然,黑雁显然没想到竟有人看破他行径,正欲招架,来人却抬手几镖,将他手中慧颜草击落。
“你——”尚未待黑雁反应,白衣人翻身而下,倒立着捡起那慧颜草,当即顺入袖间。
“哈,我当你是什么好人,原来是来盗药!”黑雁冷哼一声,当即朝那白衣人推掌而出一记鬼炎术。
不远处观战的藏烨见那白衣人似是无力回身招架,忙闪身上前,一剑便劈开了黑雁的鬼炎之势。
见状,黑雁冷笑道:“既然大人有佳人相陪,燕某就不便奉陪了!”说完,回身便朝来时之路疾驰。
藏烨正欲回身追捕,身前白衣人却剧烈咳嗽两声,从空落地,捂胸跪倒地面。
“侠士——”见状,藏烨敛眉,正欲上步搀扶,对方却转身便向林间急飞而去。
看着对方那狼狈动作,藏烨自知此神秘侠客为了营救他而使隐藏的伤势暴露,禁不住心下愧疚,忙点足追赶。
谁知那白衣人看着背影虚浮,脚下轻功却了得,藏烨废了一番功夫竟尚未和对方缩短距离。
从对方轻功之式能判断出是“雁过无痕”——又是太雁门人。
总觉得那白衣人背影十分熟悉,藏烨却又一时想不起对方是谁。
不忍放对方带伤离开,他加快速度,全身心投入到追赶之上。
不知是否是伤势使然,那白衣人飞了没多久,动作便越来越慢,最终只得落地停下,踉跄着走了两步,立于一棵树后再不动弹。
追至那树前,藏烨明白对方不愿现身自有苦衷,于是也没强行近身,只是恭敬地立于树前,垂头拱手道:“多谢侠士出手相救,方才若侠士未及时出现,在下怕是已受重伤。”
树后人没应。
林间幽风萧萧。
藏烨等了一会儿,道:“方才在下拦住侠士攻击那盗人,事出有因,望侠士见谅。侠士因在下受伤,在下不能不管。而且——在下不能让侠士拿走那洪府珍物。”
这话落下后,藏烨听到树后一阵窸窣声。
很快,他看到那白衣人一瘸一拐准备再次点足跃空,但两下后,又跪倒于地。
这次再未等待,他疾步上前,一把撑住对方肩膀,防止对方滚倒。
气息虚浮,白衣人肩膀微微颤抖,始终不愿抬头,也不愿说话。
“侠士?”
“藏大人不必多虑……”白衣人虚着声音,用气声缓缓吐出此句。
闻言,藏烨皱眉。
垂眸望着那低垂脑袋的白衣人,他困惑道:“侠士……知道在下是谁?”
“大人请放在下离开。”
藏烨以为对方是因为痛感才只用气声讲话而无实音,于是道:“若侠士肯交出那洪府之物,藏某自会——”
一句话尚未说完,他却忽见那白衣人敏捷抬手,将某种白色粉末洒向他面容。
愕然间,他咳嗽两声,忽感头晕目眩。
昏迷前,他知道身体被那白衣人及时拉住,免去了头颅撞地的痛感。
——此人到底是……谁?
心中存疑,藏烨陷入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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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药用之疑
燕淮凌与路籍在山中休息了几日,那补元丹果有奇效,未出七日,燕淮凌便可自理。
由于身躯颇为虚弱,太雁门绝大部分招式他还不能自如应用,也就只有轻功“雁过无痕”尚且过关。
释鬼节已然过半,燕淮凌自知若是继续于这山中隐匿,那柳下铭怕是早已逃脱,于是未与路籍商量便自行下了山。
一番打听,他得知藏烨与五地金卫名齐聚七步城洪月灵官府,于是前夜潜入一家兵器铺,盗出些银镖以作防身之器。
至于那身血迹斑斓的麻衣,他随意挑了件路籍买来的雪色鬼服与幂蓠,将那麻衣换去,便自行上了街。
雪衣不比夜行服,若是夜间行动极易暴露。
不过即便百病缠身,燕淮凌也有足够自信能于黑夜掩人耳目,行走无形。
毕竟曾是那真正黑雁,轻功这等脚下功夫是保命之重,不练至炉火纯青的地步,断然是不敢只身闯荡江湖的。
洪府大办宴席当夜,他本欲潜入寻找藏烨,却无意间听得藏烨与江浔剑谈话。
江浔剑:“大人,你可知,这几日有多少人自称黑雁上门大闹?甚至有三五人自称燕淮凌燕公子,欲见我五人——若你我挨个排查,只怕难以应付。”
蹲在屋檐的燕淮凌免不得一阵哑言。
若是真有人上门冒充他身份,怕是柳下铭故意派出的眼线,以扰乱藏烨判断,从而防止他与藏烨会面。
藏烨:“若真有此事,那这些人应是那黑雁派人混淆视听所为。以后再有人冒充上门,回绝便是。”
燕淮凌默。
藏烨果然有所察觉。
虽然自知那藏烨办事从来杀伐果决,此刻他却心下一暗。
若是此刻贸然前去相认,他声带受损,无法发声,再顶着一副陌生面孔,一通语焉不详的解释,只会让藏烨更疑惑。
正思忖间,洪府便出了骚动。
藏烨与江浔剑飞往查看,燕淮凌便隐于暗处观察。
在发现那黑雁竟盗得慧颜草时,他不禁一阵愕然。
从黑雁与众人交手至藏烨独自追赶那黑雁,燕淮凌一路尾随——
最终看到藏烨与那黑雁交手时一反常态地处处留情,燕淮凌不禁有些心颤。
他知道藏烨以为那黑雁便是自己,一定念及旧时同行情分,不忍下狠手。
然而那柳下铭却处处紧逼,言语刺激,利用藏烨心慈占尽便宜,最终竟钻了空子,险些攻入对方破绽。
再也无法坐以待毙,燕淮凌出手相救,最终卷入二人的打斗中。
见藏烨依然维护那黑雁,燕淮凌心情复杂,一方面暖于对方对“自己”留情,一方面又苦于藏烨被那柳下铭牵制。
即便心下叫嚣着立时让藏烨知晓真相,但此刻若强行告知对方自己才是燕淮凌,怕是会引得藏烨方寸大乱,再让柳下铭钻了空子。
瞬间便决定表现出自己只是以慧颜草为目标的过客,燕淮凌竭尽全力奔逃,却遭那藏烨追捕。
最终,只得将路籍给他的应急迷魂粉洒落藏烨面庞,燕淮凌单手护住藏烨头部,撑住其身躯,防止他重重坠地。
将藏烨拽至树边,让对方保持背靠树干沉睡的姿势,燕淮凌才松了手。
先前一直绷着一口气,但旧伤本就没好,他又逞能使出金雁振翅,眼下嗓子眼一股股腥甜不断涌上,他却强行压住,勉强不让自己就地昏厥。
转身拖着病躯欲离开,他迈出两三步,步履却渐渐缓下。
颤颤巍巍地背对藏烨身躯许久,他立于原地,半晌未动。
头顶孤月,周身叶鸣,树前残影,脚下枯土。
费力侧头,燕淮凌自肩上朝藏烨投去一瞥。
那平日表情严肃的男人正安然沉睡,脸色舒展,相当安详。
与月色呼应的玉色面容,刚毅又英俊,让人移不开眼。
就那么凝视了一会儿,燕淮凌终于回身,一步一挪地重新迈向藏烨。
于那男子身侧蹲下,他眼冒金星,却依然提着一口气平视着对方。
于此人,他大概只是一位行止诡异的同行之人。
对方于黑雁的姑息,足见心思何等温柔。
而此温柔之人,却非他能触及。
缠了医带的指尖缓缓抬起,欲探向藏烨面庞,然而移动了几寸,他又止了动作。
【公子以后切莫再开此等玩笑。】
无言地停滞原地,燕淮凌视线重新落回连自己都觉陌生的指尖。
一瞬,某种汹涌情绪涌上,和着激烈冲起的血腥,他压抑不住地狠狠吐出一口鲜血。
与藏烨分开的日子,对方只是一缕残影,时不时造访他脑海,以鼓舞他精神的形象存在;但此刻藏烨实实在在出现眼前,他却隐去了所有悸动与热切,只剩下胸前碎裂不堪的苦。
这种苦,他知道,是名为相思的毒蛊。
心下正波涛汹涌,燕淮凌搭眼一看,却正见藏烨胸前衣袍破裂,几道猩红血痕横亘胸膛,触目惊心。
能看出那是鞭痕所致,燕淮凌当即蹙起眉梢。
——那柳下铭果然心狠手辣,畜生不如!
心疼不已,燕淮凌强压着嗓子间再次盘旋而上的腥甜,用那已然因痛意而不可控制的颤抖双手自身上白衣撕扯下几条包扎碎布。
费力地凑身上前,他使出浑身力气一圈一圈地替藏烨将那胸口几道伤口认真处理好。
待缠至最后一圈时,他疲惫地眼前发黑,陡然不注意,便一口污血喷出,连续咳嗽数声,缩身倒地。
血沫飞溅在那雪色医带上,燕淮凌见状,忙用双手捂住唇,防止满口鲜血污染了藏烨身上的医带。
一番痛楚剧咳之后,他喘息着直起身,重新望向面前安然沉睡的男人。
心间激烈动摇着,叫嚣着,想去触碰对方,想去感受对方肌肤的热度,但燕淮凌明白,若他真随心而去,便会忍不住对藏烨做更多过分的事——
轻抚那如玉的面容,亲吻那坚毅的薄唇。
然而……
他差点忘了——藏烨先时已经因他这份情绪为难,他又何以强加而上?
清楚再不离开定会毙命此地,燕淮凌提着一口气,将袖间慧颜草取出,他分出两支塞入藏烨怀里,并将剩下几支收回。
起身,顿感胸前再次一阵锐痛袭来,他禁不住猛烈咳嗽,单膝砸地。
血染林间,燕淮凌又转头依依不舍地看了藏烨两眼,便竭尽全力,蹒跚而缓慢地往山上与路籍的落脚处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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