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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淮凌不再理睬，轻点足尖，立时便上了房檐。
见此人轻功了得，两位水汀名变了脸色，忙急追而上。
疾跑于房顶之上，燕淮凌快速辨识着下方院内藏烨房间。
定位瞬间，他不顾一切飞身而下，准备直闯：“藏大人！”
高声呼喊后，迎面出现的却不是藏烨。
刚过转角的江浔剑见先前的箬笠男子竟从天而降硬闯内院，当即便飞身向前，硬生生挡在燕淮凌身前。
“阁下哪里去？”江浔剑厉声。
这若是以前燕淮凌武力全盛时期，江浔剑几乎局局是他手下败将，然而眼下他体内余毒未拔，功力又不及原先四成，若要应对江浔剑，着实吃力。
自知不占上风，燕淮凌打算先礼后兵：“江大人，在下与藏大人还有话要说。”
江浔剑挑眉：“阁下不已经与藏大人‘叙旧’完毕？”
燕淮凌道：“麻烦江大人通融。”
江浔剑见对方竟也知道自己是谁，冷笑：“你倒是把府上众人打听得全面。”
拱手，燕淮凌严肃道：“在下有要事禀报藏大人，还请江大人谅解。”言毕，燕淮凌直接一招“雁过无痕”自江浔剑面前闪过。
同为太雁门人，见眼前人那熟悉招式，江浔剑忍不住一愣。
虽不知此人是何身份，但他不得不说，此人轻功不容小觑。
立时转身，江浔剑疾步追上，探身便打算直取燕淮凌后心。
谁知指尖刚至，燕淮凌身型一闪，倏然消失不见，江浔剑惊愕，正待回头，却被燕淮凌点中肩处穴道，右臂瞬间酥麻无力。
听得内院打斗声，韩允德寻声出门，立于阶前。
谁知才抽扇，从天而降一黑影，竟直接自他手中将那折扇顺走！
来不及反应，韩允德便听“唰”的展扇声，一道扇风劈面而出，直抵江浔剑面门！
被劲风掀倒，江浔剑尚未起身，听着动静，勉强用左手抬手一式金雁振翅，燕淮凌抽扇格挡，旋身避开白虹锋芒，径直落于对面屋檐之上。
周天歌与藏烨也闻声赶来。
抬头看着那展扇遮面，身型利落的男子，藏烨面色一变。
“藏大人——”
见藏烨身影，燕淮凌正欲拱手开口，江浔剑却已然点足而来，目带愠怒：“你这贼人，好不知廉耻！”语毕，一记鸿雁临门当头罩下。
燕淮凌心思全数锁于藏烨身上，侧躲不及，只得翻身往内院落。
谁知足尖方触地，周天歌已抽出一把魂笛，闭眼轻吹。
耳畔瞬间响起摄魂之曲，燕淮凌自知若是再不开口，怕是机会尽失，于是看准藏烨方向，疾步而去，嘶哑道：“大人——那扇上字正是……”
一句话尚未完，面前本应是藏烨的身影却倏然化作一条彼岸蜥，张着巨口向他袭来。
燕淮凌急忙跃身而起，却在腾空瞬间，肩膀便被钳住。
正待反抗，燕淮凌侧头，却发现是路籍前来助阵：“师兄，你我此番定不是他们几人对手，若再不离开，怕是要折在这里！”
燕淮凌厉声道：“我需得让藏烨明白——”
路籍：“师兄！若藏大人不信你，多说无益！他们只会将你当贼人下狱，那样与被柳下铭囚困有何不同！”
不再等燕淮凌发话，路籍强行一招鬼炎术，破开迷境，带着燕淮凌便往街上而去。
见状，江浔剑正待去追，藏烨却沉声道：“不必了！”
彼时众人收势，韩允德阴沉地望着燕淮凌离去方向，幽幽道：“能看出此人善使扇。若是寻常功夫，江大人先前那招金雁振翅便能将扇震碎。他怕是注了些真气在扇中，强行格挡。”
听以扇为兵器的韩允德都如此评价，藏烨脸色愈加幽深。
江浔剑落地后，严肃道：“那人似是深藏不露，身型、武功也确与燕公子十分相像——同时还使扇……莫不是燕公子本家之人？”
藏烨仰头望着那两位不速之客的离去方向，重新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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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燕淮凌与路籍抵达山中落脚之处，警惕才稍稍放松。
见燕淮凌那满面阴霾的模样，路籍道：“师兄莫要心灰意冷，你我出现突兀，藏大人怕是还未得时间斟酌。若是细细思忖，他应该能明白，你才是货真价实的燕淮凌。”
摇头，燕淮凌道：“他问及那折扇时，我便应该明白他在暗示什么。是我未得反应，才错失良机，令他心存误会。”
路籍不解道：“藏大人问了什么问题？”
燕淮凌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不重要了。眼下若想再得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怕是堪如登天。”
路籍并不清楚燕淮凌与藏烨之间到底有过什么样的交情，他只道天下英豪比比皆是，若那藏烨不得回心转意，也不必过于悲伤。
兀自坐了许久，待燕淮凌情绪稍稍舒缓了些，他道：“师兄，若藏大人实在想不通，你我便不要在此地浪费时日。既然慧颜草已到手，你我何不尽早赶路，拿得那剩下药材，也好快些请前辈替你疗伤。”
燕淮凌并未回应，颦眉蹙頞的样子，让路籍忍不住有些担忧。
“师兄……？”
自知就算想立时见到藏烨说出那扇上“烨”字，眼下也别无他法，燕淮凌不想让这小小年纪的路籍继续替自己的私事操心，于是强行展颜，道：“既是如此，那便尽早启程为妙。”
“师兄，此番你这新面孔怕是已暴露，之后应小心行事。”
燕淮凌笑，道：“这有何难。”
他身为黑雁时，夜夜蒙面也不嫌麻烦，更何况这奔逃赶路，多层蒙面巾又何妨。
路籍还收着燕淮凌那套白衣鬼服，于是兴高采烈地自行李掏出，在燕淮凌面前摆弄。
见他那欢喜模样，燕淮凌无奈道：“作甚？”
“师兄，你可知你穿上白衣的样子堪比仙子？”路籍笑靥满盈，真挚开怀。
一向都是燕淮凌调戏他人，说些甜言蜜语，鲜少有人毫无遮拦地夸赞他。
听路籍这么一说，他竟有些窘迫，忍不住道：“仙子？莫要说笑，你师兄五大三粗，怎得比上仙子？”
“五大三粗？”路籍摇头，“纵是面皮换了，师兄也还是师兄，俊气就是俊气，无人能变。”
燕淮凌忍不住慨叹。
孺子可教也。
这小子跟随他这轻薄浪荡子再混几年，上街撩拨良家妇女那一手定然修炼得炉火纯青。
无奈摇首，燕淮凌道：“那白衣怕是不能再穿。藏烨认得这身白衣，若再穿——”
“师兄，藏大人一行人来此七步城除了追捕那黑雁，应与万寿卷有关吧？”路籍叮嘱，“你既险些被藏大人夺了慧颜草，想必他们也知道益寿丸配方。如此，若你我去寻剩下两种药草，说不准又会与他相遇——师兄不是很想与藏大人独处么？若他认出你这一身行头，定要单独拿你，彼时你再想法尽数相告，岂不万全？”
这小子倒是想得周到，燕淮凌本欲推辞，却也被路籍一席话说得不再反驳。
探身向前揉了揉路籍发梢，燕淮凌道：“你倒是鬼点子多。”
路籍笑眯了眼：“能替师兄分忧，是路籍荣幸。”
关于那鬼蛇眼，燕淮凌与路籍皆有所耳闻，却记不得具体位置。
此后又花了一整日，二人奔走城中，从街边小贩那里打听到那鬼蛇眼是指洋华洛城翻龙岭的炼鬼蛇之眼。
关于炼鬼蛇，燕淮凌回忆起还身处绝派之时便听柳下铭及一众绝派术士提起过，当年东煌为制炼鬼蛇毒曾大战那炼鬼蛇，从而悟出绝派新术“杯蛇鬼车”——然而因与那炼鬼蛇大战三日三夜，元气大伤，回了虎峰洞便闭关修养数月。
此番若他二人单枪匹马，欲取那鬼蛇之眼，难上加难。
不说他燕淮凌身上有疾，就是他全盛之时，想取那蛇眼也艰难重重。
身体虽在日渐恢复，但速度奇慢。
燕淮凌自知与体内绝派余毒梦魂蚀心有关，便也不放太多期待。
幂蓠垂纱，白巾蒙面，燕淮凌与路籍在七步城待满了释鬼节，趁人多之日，做了些苦工，备足了干粮、水和盘缠——燕淮凌顺便改装了韩允德折扇，将先前银镖藏匿其中。
好在洋华洛城与太雁七步城相距不远，路籍动用摄魂术催眠了一跨城车夫，二人混入一辆商客马车，成功出城。
七步城出城守卫比起关州守卫要慢待颇多，不仅没细查，甚至连马车帘都没掀开，便放了一整车人通行。
燕淮凌与路籍抵达洛城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落榻之处。
虽盘缠足够，却也不能住些引人耳目的奢侈客栈，二人选在城郊乡野客栈落脚，条件虽简陋，但比起风餐露宿，还是好上许多，最重要的是，这客栈面朝翻龙岭方向，便利进出山林。
收拾停当，燕淮凌与路籍打算去一楼填饱肚子再去街上打听那翻龙岭情报。
落座后，小二招呼完毕，燕淮凌正待喝茶，却听隔壁两桌人开始议论纷纷。
“近日听得七步城洪月灵官府之事闹得沸沸扬扬。”
“谁让他们太雁之人非得弄个释鬼之节，这不自寻烦恼？”
“那太雁黑雁数年不曾出山，近日竟重出江湖！我听闻他盗得华医簿万寿之卷，此番，怕是要把这大邬之地搅合得天翻地覆！”
“是啊，五地金卫名都出动了，可见不是小事……”
“那万寿卷可否有一益寿丸药方？”
“谁知道呢……只是前日那洪月灵官府上传出慧颜草之事，竟并非谣言——”
“慧颜草？那是何物？？”
“哎呀老兄，你有所不知啊……”
……
燕淮凌执茶轻抿，面色不动。
路籍则压低声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冲燕淮凌道：“师兄，那万寿卷益寿丸之事竟早已不是秘密……连寻常百姓都——”
“也并不稀奇。”燕淮凌用茶盖撇了撇茶叶，道，“益寿丸之方一旦泄露，传遍天下只是时日问题。只是寻常之人就算得了那药方，怕也束手无策。毕竟那三味药材珍奇不说，若要去采，还可能丢了性命。”
路籍点了点头，侧头重新望向先前聒噪的几位食客。
……
“哎哎哎，你们听说了没有，前几日织埠来了几位侠客，说是要去那翻龙岭拿炼鬼蛇？？”
“哎哟喂，别提了。那几位大爷进山现在还没回呢，三日之久啊，怕是凶多吉少！”
“那翻龙岭险象环生，我就不明白，为何这天下竟还有如此不识大局之人，纷纷往那火坑里跳呢！”
“哼，我看那几个写华医簿的老头儿就是喜欢看平民百姓自相残杀才有乐子呢！”
“那翻龙岭地势险峻，上有阴风，下有尸河，内有鬼蛇，纵是神仙过境，怕也无可奈何啊！”
……
路籍在旁边听得脊背发冷，忍不住晃了晃脑袋，苦笑道：“师兄——那翻龙岭竟有如此可怕？”
燕淮凌想起东煌之事，便道：“凶险是必然的，硬取那鬼蛇自然行不通。若想拿得那炼鬼蛇眼，怕是需想个万全之法。”
路籍十分犹豫：“若要武斗，单凭你我怕会十分吃力。”
燕淮凌展扇，微微一笑：“所以需智取。”
第42章 一笑惊鸿
那麻衣男子离开后，藏烨立于原地沉默许久。
江浔剑与周天歌对那不速之客评论了两句便回房收拾行囊准备出发前往洋华洛城。
自怀间掏出燕淮凌留下的破旧折扇，藏烨谨慎地展开，望着上面小小的“烨”字，眉壑愈深。
“藏大人？”收拾完毕，江浔剑出门正巧看到藏烨依然立于门前，垂头望着一把折扇。
认出那是燕淮凌的，江浔剑道：“大人——此扇可是燕公子的？”
闻言这才回神，藏烨将折扇重新收入怀中，点头。
刚巧韩允德端着一盆替蔡卓鹰拔毒换下的污水从门内迈出，听得二人讨论折扇，便道：“大人折扇可否借某一用？先前那公子夺了某扇，实在不便，若大人能借出，某便不必上街重购。”
闻言，江浔剑转头看了眼韩允德，有些同情。
藏烨望向韩允德，敛眉道：“那折扇于我有些私人意义，不便借与大人。若大人急需用扇，藏某可去街上替大人挑选。”
自知贸然要扇有些不妥，韩允德也不是不通情义之人，摇首道：“既是藏大人私人之物，韩某也不好强取。多谢藏大人一番好意，韩某还是自行上街挑选为好。”言毕，冲二人点了点头，便侧身离开。
江浔剑目送韩允德远去，冲藏烨道：“大人可还顾念与那燕淮凌旧时友情？”
藏烨并未解释，只是转头看了眼江浔剑道：“江大人已收拾妥当么？”
“呃，嗯。”没想到藏烨会直接岔开话题，江浔剑愣了一下。
“那便即刻启程吧。”藏烨道，“要赶在那黑雁行动前抵达洋华之地。”
“……嗯。”虽然不清楚藏烨知晓燕淮凌身份之前，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江浔剑却也不愚钝。
连把扇子都不忍让人，足见珍惜之谊。
观人还算敏锐，江浔剑能看出藏烨待那燕淮凌与众不同，虽似是超越友谊，却也并无分桃之嫌。
这般情谊卡在其中，前进无路，后退无余，着实难捱。
江浔剑忍不住有些同情藏烨，却又无法替他消难，只得尽力说些安慰之话，缓解其郁卒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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