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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于路籍坠落那河流前稳稳扯住他衣襟，燕淮凌在河岸边寻了块空地落下。
躺在燕淮凌怀中，路籍被劲风吹得发梢凌乱，双目通红。
他揉了揉眼睛，颇为狼狈地看了眼燕淮凌，愧疚道：“师兄……对不住。”
燕淮凌将路籍缓缓放下，左右查看他身躯：“哪里受伤么？”
路籍任燕淮凌对自己检查，尴尬地挠了挠头，小声道：“师兄救得及时，哪儿还来得及等路籍受伤啊。”
这话说得燕淮凌表情冷炙，弄得路籍当即闭嘴。
“师兄莫要生气啊……”总觉得是自己连累的燕淮凌，路籍仰头望着那高耸崖顶，惭愧道，“若路籍听师兄一言，稍微谨慎一些，恐怕也不会落于如此田地。”
燕淮凌仰头望着遥远的正上方竟未坠下的独木，细细眯起双目：“这风力果然凶险。”
“师兄——”望着对岸之崖，路籍道，“若是我们淌过这崖底河流，抵达对岸，直接从对岸崖壁往上攀爬，不也可行？”
闻言，燕淮凌侧头瞟了眼那夜色中静谧流淌的河水，微微蹙眉。
似是察觉燕淮凌担忧，路籍补充道：“若师兄觉得那河水说不定不宜触碰，那你我直接轻功直上也可。”
燕淮凌摇头：“这山间之风力若千钧，若是硬要飞上，怕是——”
这厢燕淮凌一句话未完，不远处却传来一阵人声。
路籍和燕淮凌登时警惕起来，在夜色中向声源方向眺望。
本已背于背后的幂蓠被燕淮凌重新戴好，以遮掩面容。
“周大人！周大人！”
呼喊声由远及近，燕淮凌扯着路籍退至崖壁前，隐藏于一巨石背后。
“哎，可如何是好。”
远处两人正在沿河行走，步履紧急，似是在寻人。
“他应是顺着这方向落下来的，怎得不见人影？！莫不是这水中有何蹊跷？”
“江大人莫急，人应是就在附近。”
躲于巨石之后的燕淮凌听得那两人对话，倏然感到浑身血液一凝。
他敛着眉，屏息静听，似乎想确认自己猜测是否正确。
“藏大人，那妖女说此河为‘尸河’到底是何意思？”其中一人道，“莫不是这河水有毒，能取人性命？！”
那句“藏大人”让燕淮凌胸前一钝，禁不住脚下一软，竟单膝砸地。
细微的声响陡然让立于河边的两人捕捉到，他们同时转头，警惕而望。
“是周大人么？”
“不是。”
藏烨稳然的声音。
燕淮凌自知与路籍此番难躲，只得缓缓起身，自大石后露面。
见一头戴幂蓠的蒙面白衣人与一个子不高的少年自石后现身，藏烨与一侧江浔剑免不得一愣。
八目对望，江浔剑厉声道：“你二人是何人？”
燕淮凌未应，路籍视线落在藏烨身上，脸上竟有喜色：“藏大人？！”
藏烨借着天际月色辨识着那白衣之人与那小个子少年，瞬间面露讶然。
他记得小个子名为路籍，自己曾阴差阳错在街上救过对方一次；至于右边的白衣人，藏烨又怎能忘怀——此人便是与黑雁交手当日，无故救自己的不速之客。
见那少年竟认出藏烨，江浔剑一头雾水：“呃，藏大人？他们是故人？”
藏烨也不知用“故人”形容是否贴切，但眼下若要解释怕是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只道：“有一面之缘。”
见两位陌生侠士是友非敌，江浔剑忙拱手道：“在下江浔剑，不知二位侠士高姓大名？”
路籍却仿佛他乡遇故知，立刻还礼，笑盈盈道：“在下路籍，见过江大人。”
藏烨视线随即滑向那白衣人，静默等待对方答复。
见燕淮凌始终未语，路籍忍不住伸手扯了扯对方，道：“师……呃，燕哥哥，大人问话了。”
姓燕？
藏烨皱眉。
“在下燕鸿，见过二位大人。”燕淮凌垂头拱手，用的是气声。
江浔剑听着他那声线，好奇道：“燕公子可是受了风寒？”
“在下自幼患有喉疾，不劳大人费心。”
藏烨视线始终落于燕淮凌身上，目色凝重。
正待他开口问出第二句，一侧路籍却倏然冲着那尸河大喊起来：“喂喂——那边，那边一个人漂过来了！”
闻声，三人立刻侧头而望，只见一黄袍之人瘫于水面之上，正随波快速流动，很快要消失于视野。
见状，江浔剑当即点足而出，俯身单手捞过那人腰畔，将他强行带回岸边。
平放此人，江浔剑焦躁地伸手拍着那人面孔，急道：“周大人！周大人！”
路籍见状，忙凑上前，伸手探了探周天歌鼻息，立刻让江浔剑帮周天歌身躯坐直，转手便替他喂了一颗补元丹。
那药丸本是替燕淮凌准备的，不过眼下却有他用。
“好在这位大人没呛水。”路籍转头看了眼旁边一脸凝重的三人，道，“不然可能还有些棘手。”
“少侠，你怎得知晓他没呛水？”江浔剑疑惑。
“你看——”指着周天歌前襟，路籍道，“这位大人除了背部沾水而湿，面部、胸前都是干的。”
藏烨与江浔剑细细查看，发现路籍所言不假。
“他坠落这水中竟未沉下，真是万幸。”江浔剑感慨。
“我与燕哥哥进岭之前，曾有人提过‘尸河’一事。只是我们过桥之时没想到这独木之下便是‘尸河’。”路籍挠着头道。
“哦？”江浔剑好奇，“这尸河有何怪异之处？”
“据说除了从来不沉尸之外，便是这河中有万千‘鬼蛇’。”路籍转头看了眼那似乎颇为澄澈的河面，道，“不过想来传言为虚。这尸河确实不沉尸，但鬼蛇却不见踪影。”
“这河中鬼蛇可是织埠门毒物千珏召唤术中的鬼蛇？”藏烨道。
路籍摸了摸下巴：“这在下就不清楚了。”
“咳、咳……”
四人正话间，一侧平躺的周天歌倏然咳嗽两声，缓缓睁开双眼。
在看到江浔剑与藏烨后，他正待放心，却又瞧见另外两位陌生人。
藏烨简单将邱岚暗算他们以及偶遇燕淮凌两人之事告知周天歌，这织埠郎君免不得面露阴霾。
“啊，那位姑娘竟是歹人。”周天歌这话中满是遗憾留恋，叹息绝望，弄得旁边江浔剑都有点同情这小子了。
以万念俱灰的心情，周天歌环视众人，幽幽道：“那——你们找到重新回崖顶的方法了么？”
第45章 真假泼皮
周天歌这话问得几人哑口无言。
见众人沉默, 周天歌不禁无奈道：“看起来我们是要折在这尸河沿了。”
“周大人莫要说丧气话。”江浔剑在旁边安慰，“这尸河说不定通向什么地方，若我们沿河而走, 也许另有转机。”
周天歌却摇头道：“我坠河之前曾看到这尸河活物——我织埠门修炼毒物千珏之术需得以鬼蛇之毒作基, 饲养出众多毒物。那鬼蛇之毒虽无色无味，却散发于无形，若我等在这尸河边沿停留过久，怕是终会中毒而亡。”
众人：……
“周大人既是织埠门人, 应有解毒之药不是么？”路籍挠了挠头道。
周天歌无奈道：“解毒只可解一时之毒, 若你我始终浸润在这鬼蛇毒烟之中，怕是就算手握千颗解毒药剂也无用啊。”
听几人讨论这尸河周边的危险，燕淮凌却仰头望着上方烈风, 若有所思。
余光瞥见燕淮凌神色，藏烨忍不住侧头而望，道：“燕公子可有他法？”
回忆着落地之前使用定天星之术似是能勉强稳定身型, 燕淮凌迎上藏烨视线，道：“在下倒想直接以轻功试他一试。”
闻言, 一边江浔剑摇头否决：“燕公子莫白费力气。方才我与藏大人已百般尝试，若仅凭轻功, 怕是无法与那阴风抗衡。”
燕淮凌却并未被江浔剑所说吓退, 他仔细探勘一番, 侧首望向江浔剑, 朝对方伸出一掌：“可否借大人手掌一用？”
众人纳闷。
江浔剑狐疑地盯着燕淮凌, 十分不解：“公子可是有妙招？”
燕淮凌不答，只是继续伸着手。
无奈, 江浔剑只好握住燕淮凌掌心。
然而才握紧，那燕淮凌却点足而起, 急急向上空崖顶而去。
“燕公子！”江浔剑挫败道，“快快省下力气，莫要白费功夫啊！”
待高度攀升至劲风处，江浔剑身躯开始因风剧烈抖动起来，然而燕淮凌白衣飘飘，却若碧水一舟，徜徉激流之上，稳若泰山。
愕然地看着燕淮凌踏风旋体，若鸿雁般驭风自若，江浔剑目瞪口呆，半晌无话。
待燕淮凌穿越疾风，带他稳稳落于对岸崖顶，江浔剑还意犹未尽，气喘吁吁，双目圆睁地盯着燕淮凌藏于白纱后的面庞：“燕公子……真是轻功了得啊……”
燕淮凌冲江浔剑拱手：“在下只是偷走捷径罢了，大人不必夸赞。”不待江浔剑回应，他又道，“大人在此稍作休息，在下去去就回。”
说完，他纵身跃入深渊，很快不见踪影。
江浔剑目送他背影，满口赞叹之言。
那厢燕淮凌落地，几人看着他独自而归，不禁愕然。
燕淮凌简单解释一番，又依次将周天歌与路籍送上崖顶。
待他再落回尸河畔时，藏烨视线凝重地回望着他，脸色肃穆。
燕淮凌并未与藏烨对视，只是伸手准备握住藏烨掌心。
“燕公子当夜为何将慧颜草留给藏某？”
对方箬笠流纱几乎及面，藏烨幽幽道。
闻言，手上动作一顿，燕淮凌陷入沉默。
耳畔传来不远处流水声响，两人就那么一前一后，安静立了一阵。
最终选择不应，燕淮凌并未抬头，径直伸手，握住藏烨掌心。
“大人抓紧。”
简单吩咐，燕淮凌欲转身腾空。
藏烨掌心的温热让他异常安心，但胸口又同时感到一股说不出的苦涩。
然而尚未离地，藏烨却紧紧扯住他手掌，将他强行锢于身侧。
顺着惯性被踉跄拽回，燕淮凌心下一惊。
未及反应，他隔着白纱看到藏烨握着他手掌抬至面前，细细观望他掌心。
愣，燕淮凌才反应过来自己整个手都遍布伤痕，免不得立刻准备抽回。
死死扣着他手掌，藏烨完全没有松手之意，阻断他意图。
观察完燕淮凌那遍布肌肤的伤痕，藏烨幽幽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想到路籍提到在与藏烨单独相处之时当将真相全盘托出，燕淮凌掌心微微放松了些。
“大人认得这双手么？”
藏烨：“……”
“如若认得，那大人应清楚在下是何人。”
藏烨面容染上一抹愕然。
半晌，他蹙眉道：“这么说，那日来府上之人，正是燕公子。”
燕淮凌沉默一阵，忽道：“大人是如何知道那扇上有字的？”
藏烨心下一震，他将燕淮凌手掌握得更紧了些：“你……说什么？”
燕淮凌声线柔和了些，道：“那扇上写着扇主人在乎的人名，是也不是，藏烨大人？”
故意将那个“烨”字强调出声，燕淮凌再不等藏烨回应，蛮力一扯，径直带着藏烨点足跃入空中。
直冲而上，燕淮凌动作轻盈，身躯稳然，后方藏烨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混乱。
劲风中，他看着燕淮凌身影，禁不住道：“这是……‘定天星’？？”
燕淮凌未回首，只道：“看来大人还记得泸岛之事。”
藏烨：“！”
“那日大人去寻月泸草，在下在那凤阳山阴差阳错悟出‘定天星’，是而能御风。想不到，竟在此处派上用场。”
穿越层层风墙，燕淮凌握着藏烨手掌稳稳落于崖顶。
目光炯然地盯着燕淮凌，藏烨正欲开口，周天歌却自怀中取了药丸，开始分发：“诸位身上怕是已有了那尸河鬼蛇毒，以防万一，还是先吃下周某这枚解毒丸，以保万全。”
众人纷纷接过，兀自吞下。
藏烨却对周天歌递来的药丸并不理会，而是直勾勾盯着燕淮凌，双目泛着灼然之色，趁燕淮凌尚未松手，将对方劲力扯至近前，鼻息略显混乱，欲伸手扯下对方面纱：“你——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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