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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句话未完，燕淮凌却抬手接过周天歌那药丸，强行按上藏烨唇畔逼他服下，堵死他后面的询问：“大人先吃药再说。”
此话方落，天际却忽然传来一阵穿空畅笑。
“哈哈哈哈哈哈，藏大人，真没想到我们居然会在这儿重新碰面。”
那声线过于熟悉，众人纷纷抬头，果见黑雁身影闪现崖边一棵枯树枝上。
藏烨侧头望着黑雁，先时本来便有些混乱的神情愈加迷糊。
紧拧眉梢，他忍不住又看了眼身边燕淮凌，异常费解。
视线落于藏烨捏住燕淮凌面纱的手上，黑雁双手抱胸，微微歪头，调侃道：“没想到在这织埠之外竟有第三位会‘定天星’之术的人，燕鸿，那定是你了。”
旁下几人听到“定天星”之术一头雾水，唯有藏烨与燕淮凌直直望向那黑雁。
“燕鸿，你还打算假冒我身份到什么时候？”黑雁直勾勾盯着燕淮凌，嗤笑出声，忽自怀间掏出一把折扇，“唰”一声展扇。
视线落于黑雁手中扇上，藏烨面色大变，忙探手入怀，却发现原本好生保存的折扇竟不翼而飞。
目睹藏烨动作，黑雁道：“藏大人，你一路携带在下纸扇，在下真是感激不尽，只是如今物归原主，你便无需再替在下保管。”
藏烨：“！”
“哦，你想问我怎么拿到的。”黑雁摇着那扇，浅笑道，“你已与邱岚姑娘打过照面了不是么？”伸手自怀间又掏出一把柳叶镖，黑雁耸肩道，“她着实是个机灵的女人呢！”
侧头看了眼面容隐在白纱后的燕淮凌，黑雁道：“燕鸿，你为了益寿丸真是脸都不要了——骗取藏烨信任，处处渗透你便是我的信息。你自知凭你一己之力断然不能取得那两味药材，所以打算利用藏烨一行，达到目的再离开不是么？”
路籍在旁边已然气得大吼起来：“柳下铭！你休得血口喷人！”
“柳下铭？口口声声喊着在下是柳下铭——若你们当真认为柳下铭才是那幕后之手，那么又如何自证自己便不是那柳下铭派来的奸细？！”黑雁歪着脑袋，竟然真是一副受伤模样，“路籍便是那燕鸿于七步城买来的脚夫，小小年纪便替人撒谎，真不害臊！怎么，你们来这儿不也是为了那益寿丸药材么？何必反咬一口，装作好人！”
路籍见柳下铭当真为了混淆视听竟不惜堕自家名声，当即憋红了脸：“你、你、你你真是好歹毒！”
周天歌一行人在旁边看着这边对峙，脸上表情变了数次。
藏烨先前汹涌的情绪已经重新平静，他阴沉的面容中混杂着困惑与恼怒，一时辨不清面前两人何人之话为真。
“柳下铭！”燕淮凌开口之时嗓子因愤怒而异常沙哑，他自怀间抽扇而出，旋身便是一记银镖！
黑雁故意任那银标割破面纱，露出那张“燕淮凌”面孔。
藏烨见黑雁脸上那异常熟悉的戏谑笑容，不禁绷紧了牙关。
那黑雁不仅仅是面孔、声音，连放浪的举止也怎么看怎么像是燕淮凌，反倒是身边这白衣之人过于冷静，与平日那泼皮性情格格不入。
——到底……何人为真？
“藏大人，若你还相信此人是我的话，那便让他对我用太雁门一式‘断雁孤鸿’！”黑雁冲下方藏烨高声吼着，同时在空中与燕淮凌转眼便过了数十招，“这对‘燕淮凌’来说，完全不应是问题才对，不是么！”
看着上方白衣人与黑雁打得热火朝天，旁边江浔剑与周天歌忍不住迈至藏烨身边，费解道：“藏大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一语不置，藏烨面色阴沉地盯着那白衣人，眸中似有期盼又似有质询。
路籍在旁边看得心急如焚，他自知燕淮凌内伤未愈，余毒未清，又如何使得出那太雁门“断雁孤鸿”之式，纵使燕淮凌原先可以，现在也断不可能勉强。
燕淮凌最初还有些攻势，但与那精力充沛的黑雁过招数十次便有些难以招架，很快便立于下风。
为了避免在藏烨面前落败，燕淮凌侧身便向深林方向疾去，此刻内外伤合并，他压着一口污血迟迟未吐。
见状，路籍焦躁万分，因为那深林之处正是炼鬼蛇洞所在方向。
他点足急掠，猛追而去。
后方黑雁见状，正欲追捕，却被一道剑风阻断追捕途径。
侧头，黑雁注意到藏烨单手压剑，视线复杂地目送那白衣人与路籍远去。
开怀一笑，黑雁双手抱胸，道：“怎么，大人还真有些留恋那冒牌货？？”
藏烨转头对上黑雁视线，目中缓缓充溢杀意。
歪着脑袋，黑雁装出一副紧张模样：“大人这是生气了么？怎么，大人还是不能接受在下便是黑雁？”
藏烨：“……”
“你我当初同行的情谊，便是如此不堪一击么？”黑雁当即说出一话，将语速也放缓了些，似是故意让藏烨兀自咀嚼。
重新望向白衣人离去方向，藏烨掌心死死压着剑柄，不知为何感到胸口一阵刺痛。
“大人还看什么？”黑雁倏然厉声道，“你已经选择了我不是么，不然，你断然会追上那燕鸿的。”
藏烨抽剑，一道虎啸龙吟直追黑雁而去。
瞬间闪身遁迹，黑雁冷然声线回荡半空：“大人，我现在真是有些同情你呢！既然你现在不想见我，那便等下炼鬼蛇洞见——反正无论怎样，此行，你是摆脱不了我燕淮凌了！”
第46章 鬼蛇一战
燕淮凌憋着一口气, 一路狂奔疾走。
最终确认柳下铭并未追来后，他才勉强在一棵树前停下。
神经缓下的瞬间，他胸前立刻一阵热意, 猛然躬身上前, 激烈地吐出一口污血。
单膝砸地，他扯着前襟，猛烈咳嗽着，望着地面喷溅的血迹, 他脑海再次闯入藏烨死死扯住他手掌时的面容。
【你——到底是什么人？】
悲痛、不甘与委屈若毒液般浸润他整片胸口。
这伤痕累累的身躯让他无法立时惩治敌人, 更若剜出心脏般让他难以克制情绪。
脑海又闪过柳下铭淫邪一笑的脸。
怒吼一声，燕淮凌一拳击上地面，再次喷出一口血。
“师兄！师兄……”后方传来一阵小跑, 路籍身影闪现而出，踉跄着冲到半跪于地的燕淮凌身前，着急忙慌地将他撑起, “没事吧！”
燕淮凌不顾满嘴鲜血，伸手狠狠推开路籍, 欲自己起身，却向前扑倒。
“师兄！”路籍忙再次伸手架住燕淮凌, 看着对方满头冷汗, 面色苍白的模样, 不禁一阵心疼, “师兄……先别动……吃点药再说……”
粗重喘着气, 燕淮凌看着前方黑漆一片的道路，幽幽道：“他……为什么不明白……”
路籍在旁边听着, 知道燕淮凌是指藏烨，只得苦涩道：“藏大人他也身不由己吧……”
摇着脑袋, 燕淮凌垂头看着地面，异常挫败道：“我不知道他还需要什么证明……”
路籍心疼地看着，愚强行转开话题：“师兄……别灰心……藏大人一定有他自己的判断。柳下铭太过狡猾，藏大人一时困惑也是人之常情。”
“难道真的只有一张面皮……才能自证身份么？那之前的经历，又算什么呢？……只有面容与声音，他才能判断那是我么……”
“师兄！”路籍咬着牙，决定不能让燕淮凌太过悲观，“——你打算就在这里被柳下铭打打么？！”
“……”
“今日不仅仅是对藏大人，对你也是一样师兄——若你因此心神混乱，不正中柳下铭诡计么！”路籍紧紧架着燕淮凌肩膀，防止他虚软的身躯倒地，“你一定要打败他，才能为自己正身不是么！只有那样，才能让藏烨大人看到真正的你！”
听到这席话，燕淮凌忍不住苦笑。
路籍忙从怀间掏出一块手巾替燕淮凌擦去唇角血迹，顺便拿出先前的补元丹，塞给燕淮凌一颗：“师兄，你一定要悠着些——前辈给的补元丹不多了，若不省着用，后面怕是会很棘手了。”
转头看了眼身前那异常担心自己的少年，燕淮凌心下一酸，单手揽过路籍脑袋，将他裹入胸口。
下颌抵着路籍发顶，指尖揉入他发梢，燕淮凌闭眸，嘶哑道：“小子……谢谢你。”
受宠若惊，路籍僵在燕淮凌怀中，反应了好一会儿，赶忙伸手环抱住燕淮凌身躯，声音闷在他胸口喃喃道：“师兄没事就好……路籍一直在你身边的。”
叹了口气，燕淮凌慢慢松开路籍头颅，重新揉了揉他发梢，道：“这一路，若是没你，我定会凶多吉少。”
路籍忍不住露出一抹真挚笑靥：“只要能帮上师兄，路籍就很开心啦！”
燕淮凌吞了那补元丹，望着前方漆黑一片的林间之路，幽幽道：“我在七步城寻藏烨一事应是被柳下铭提前知晓。只怕今日行踪早已暴露，才能让他在此节骨眼上迷惑藏大人视线。”
路籍道：“师兄意思是柳下铭早就知道你我会进山？”
燕淮凌点头：“正是。入洛城之时，那商客马车竟完全被放行，大概也是征兆。”
路籍回忆了一番，愚到就算过往商客，怕是也需一番查验，他们当时却轻松蒙混过关，应是柳下铭故意让他们放松警惕之故。
“那为何柳下铭不直接派人解决我们，而是让你有机会接触藏烨大人？”路籍疑惑。
燕淮凌沉默良久，才道：“只怕那炼鬼蛇真的异常棘手。若是以柳下铭风格，应是坐山观虎斗，待我们与那炼鬼蛇厮杀到两败俱伤，他才会出面坐收渔翁之利——至于我与藏烨的会面……”燕淮凌回忆起黑雁出现的契机以及突然出现的丢失折扇，“也许只是他不得不处理的巧合。”
路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本欲劝燕淮凌再回城休息一阵，但那逞强之人表示若他们在此停滞，怕是将错失取炼鬼蛇眼的机会。
燕淮凌坐于原地，回忆着虎峰洞内阅读的洋华卷内容，开始自行调息。
路籍在旁边虽有担心，却也相信燕淮凌实力——毕竟此人全盛时期虽比不上那天下第一剑，却也绝对是一等一的江湖高手。
待燕淮凌身体状况暂时稳定，路籍估测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之久。
这段时间虽十分关键，但若燕淮凌不自行休整，怕是压根撑不到那炼鬼蛇洞口。
两人寻着黑漆漆山路探寻，中途除了遇到一些容易解决的野物外并未再碰上其他寻蛇人。
路籍一愚到两人单枪匹马，大半夜于荒郊野岭寻找巨蟒，心下便一阵发毛。
经历一番摸索，二人终于抵达又一处山谷。
此处地形异常蜿蜒，两侧崖壁陡峭崎岖，山峰高耸入云，在月色下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脚下地势一路向下，在不远处再次戛然而止——
二人立于那断崖边，注意到下方又是与先前对冥崖类似的河流。
“同一条尸河么？”自上方眺望那颜色发黑的水源，路籍忍不住揉搓起胳膊上炸起的鸡皮疙瘩。
燕淮凌垂眸观察了一阵，摇头道：“若是同一条，大概也有些不同。”
觉得燕淮凌话中有话，路籍顺着对方视线又观望了一番，终于注意到燕淮凌的意思——
这条河中细小的鬼蛇十分密集，几乎将整个清澈河流染成了黑色。
至于为何先前对冥崖下的河流中几乎没有几条活动，两人还尚未有头绪。
他们小心翼翼地沿着断崖边行走，远眺前方两侧高耸崖壁的同时，倏然注意到那山谷尽头处的巨大断崖半腰处有一个黑漆漆的洞穴。
由于距离太远，两人辨识不真切，却也能从那洞穴规模大致判断居住其间的生物大概体型有多骇人。
林间夜风吹拂树叶发出沙沙嘶鸣，路籍在燕淮凌身边站了一会儿便忍不住伸手探上他袖口微微拉住：“呃……师兄。”
“嗯？”视线凝重地望着远处崖壁半腰的洞穴，燕淮凌心不在焉。
“你我……要如何智取啊……”
燕淮凌观察着周遭地形，意识到那巨大洞穴附近依然有相当强烈的风势——看起来若愚靠近那洞穴，他本人必须以定天星之术亲身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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