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烨敛眉,燕淮凌则直接投了杨炳怀一记眼刀,都没回应。
“你二人见本官为何不跪?!”
既是执行密令,藏烨和燕淮凌便不能轻易自报家门。
不然这王俭怕是要连滚带爬地下座,给他二人请罪。
毕竟他二人一人代表太雁姜温卓,一人代表莞陵花重道,都不是芸芸之辈,得罪哪一方,王俭这月灵官之位怕是都危险。
藏烨自入江湖以来拜过三人,邬王齐冥君,灵派叶长岭以及莞陵邬灵官花重道。
其余之人,他不必跪也不屑跪,那王俭之语自是不放在心上;
燕淮凌洒脱恣意惯了,姜温卓也从来在礼仪方面任他由他,跪拜之礼,也几乎成了形式,并不放在眼里。现如今这莞陵小城之官要这心高气傲之人跪拜,自是不能如愿。
“跪是不跪?!”
“王大人,可否先溯清我二人何罪之有?”燕淮凌道。
“你二人深夜潜入我王府,偷袭了杨公子,挑他手筋脚筋,这作何解释?!”
“这可真是冤枉呐。”燕淮凌一脸无辜,看似落于下风,但那表情却依然隐着笑,着实让人气恼,“我二人为何平白无故袭击他呢?”
藏烨却沉默不语。
他回想起从王府离开的黑雁,心下有了猜测。
“还不是你二人为了逼问我……呃……逼问……逼问我,我那药方出处,才对我痛下杀手!”
清楚不能抖露出华医簿的事,杨炳怀硬是拐个弯,编了个故事扔出。
燕淮凌几乎要嗤笑出声。
他若真想痛下杀手,此刻坐在这里的只会是森森白骨。
藏烨:“王大人,——”
见藏烨欲说什么,燕淮凌想到他是准备提起黑雁之事,忙接腔:“有一点我二人需得承认,戌时确在怡龙院与杨公子碰过面,当时因一男妓发生些不愉快,怡龙院一众艺伎都可为我二人作证。”
此话一出,藏烨讶然地望向燕淮凌。
“不过呢,杨公子既有龙阳之好,听闻他勾得那怡龙院头牌关姬五迷三道,我二人这才寻名追问,这壮|阳之药的药剂……”
“咳…咳咳咳……”
燕淮凌一句话还没说完,座上王俭已经干咳出声,面容憋屈;杨炳怀也满面苍白,一句话说不出口。
“燕某在此发誓,燕某与朋友并未伤害过杨公子——我二人本是游客,不至于因龙阳之好而对此人‘痛下杀手’。”
藏烨脸色已然铁青,但涵养极好的他只是看了眼燕淮凌,兀自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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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拜谒故人
王俭听了这番话,只感到面颊忽冷忽热,杨炳怀有这等畸好,他却从来不知,现如今竟在厅堂上被他人指摘出来,实在有损名声。
毕竟这杨炳怀是其王府门客,宣扬出去,必然令他这影州月灵官无颜面可言。
恨不能立刻让这件事就此结束,王俭硬着脸转向杨炳怀:“可有此事?”
自知燕淮凌故意刁难,杨炳怀吞吐半晌,道:“……但这并不能排除他潜入府邸的可能,大人请明察!”
藏烨:“杨公子可看到人脸?”
藏烨这话一出,引得堂上王俭禁不住道:“若是没看清人面,又是怎能绘出你二人面相?”
杨炳怀支支吾吾,却并没替王俭打包票,这让那月灵官又是一阵心虚:“杨公子?”
“那人蒙了面,一袭黑衣……我……总之他二人方要挟过我,那人一定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王俭这才知晓,这袭击杨炳怀之人,并无确凿证据是面前二人。
窘迫之情立刻升腾,他却不能当众表示自己抓错人,只得继续装腔作势,将杨炳怀训斥一通。
燕淮凌在旁边听着那小灵官与杨炳怀的对峙,浅笑的面容下却也不免思忖。
挑断手筋脚筋?他记得走时将杨炳怀两肩脱臼之处修复,又何来此说?
眯眼,他想到这段时间江湖上传出“假黑雁”一事,面色不禁愈发冷凝。
藏烨全程无言。
色厉内荏的小月灵官又硬着头皮和那杨炳怀争执一通,装作终于搞清事实的模样,回首望向他二人:“啊……二位大侠,看起来确实是本官府上门客惹得祸端,让二位受此屈辱。本官自会教训下人,还请二位大侠见谅。”
杨炳怀一副憋屈面容,但见小灵官都这样发话了,只得面色通红地憋了回去。
燕淮凌浅笑一声,悠然与藏烨全身而退。
回客栈的路上,燕淮凌看着身侧一言不发的藏烨,免不得开始思考先前在“公堂”上时此人的表现。
若当堂指出黑雁的存在,他二人怕是一开始就能脱身,但藏烨却保持沉默,并未张扬,这是何意?
难不成是怕因为没捉住黑雁之事而丢了面子?
燕淮凌觉着不那么简单。
以藏烨那直来直往有一说一的性子,断不会为了那点脸面而故意隐瞒。
侧头看着藏烨,燕淮凌愈发觉得这沉默的男人难以琢磨。
“客栈怕是住不了了。”燕淮凌慢悠悠地与藏烨并肩而行,“那小二亲眼看着你我被官吏牵走,断是不会为了我们自损招牌。”
藏烨:“……”
对于客栈的事情,藏烨不甚关心。
倒是黑雁的突然出现让他心中警铃大作——此人于江湖上遁迹数年,突然出现在这里,着实令人感到稀奇。
虽说那月灵官府上可能有珍奇异宝吸引此人来此,不过——两人阴差阳错的交手,对方竟知晓他姓名,便让藏烨心存疑虑。
在那月灵官府上之所以半句未多言,便是因为他考虑到如果黑雁与华医簿之事有所牵连,确实会有不少棘手之事出现,所以便顺手隐瞒了黑雁行踪。
沉思间,藏烨未注意到燕淮凌全程若有若无地观察他那张阴沉脸,像是研究古董一般热切。
之后两人无话,回了先前客栈,简单收拾之后便重新上了路。
若是影州已有暴露的风险,连夜赶往宁州便是上策。
调查华医簿比想象要困难,吸取了影州的教训,两人行事更加低调,但在抵达宁州后,连续几天搜寻乾琛君医府的线索却一无所获。
燕淮凌同时也在暗中调查假黑雁的事情,但似乎宁州之人还没听说过黑雁重出江湖之事。
是夜,二人回了宁州城中的未名客栈。
燕淮凌整日的打探,早已让他身心俱疲。
斟酌一番,虽然自知和藏烨合不来节奏,他还是打算去藏烨房间碰碰运气。
正在房中对灯擦剑,见燕淮凌不请自来,藏烨已习惯:“进。”
燕淮凌迈步而入,望着烛火下沉静擦剑的藏烨,忍不住觉得新鲜。
火烛将藏烨眉宇勾勒地泛起金辉,着实好看,燕淮凌寻至木椅坐下,细细观望。
本以为燕淮凌进房后会提出要求,藏烨边擦剑边等待,片刻后并未听得那喜欢找茬之人开口,免不得朝燕淮凌投来一瞥。
对上藏烨静若秘泉的眸,燕淮凌勾唇:“大人总算是抬头了。在下正好奇,大人会擦多久才能注意在下。”
停了动作,藏烨道:“何事?”
燕淮凌思忖片刻,单手撑上下颌,忽的灿笑道:“无事。”
藏烨眯眼,那样子似乎在问“无事为何找我”。
唇角笑意渐浓,燕淮凌依然凝视着藏烨。
被对方盯得有些不自在,藏烨移开视线:“若没事就回房吧,明日还有新地点要调查。”
“藏大人。”
藏烨这回没理他,只是继续认真擦剑。
“你我算不算得朋友?”燕淮凌不正经道。
猜他又打算糊弄些有的没的,藏烨眼也没抬,淡漠道:“是不是朋友都无妨。”
“可若是朋友,办事不会更快?”
藏烨未应。
“那现在,燕某可证明了燕某可信?”
藏烨擦剑的动作慢了慢,但很快又恢复了动作。
等了一阵见藏烨未答,燕淮凌抽扇,缓缓扇起:“大人不说话,就是信任在下咯?”
脸皮厚度堪比城墙。
藏烨叹了口气:“若是能完成密令,我当信你。”
这话与之前如出一辙。
“大人,你真不愿和我深交?”燕淮凌从椅子上起身,走到藏烨擦剑的桌前,搬了圆凳坐在藏烨一步之外。
“何为深交?”交浅言深是大忌,这种道理,那燕淮凌不至于不懂,但介于对方善于捉弄人的性格,藏烨清楚今夜聊天怕是纯属此人心血来潮。
“互相了解,此为其一。”
藏烨不言。
“若是大人不愿多言,可愿听在下自道家史?”
藏烨再次叹了口气。
他收了双龙短剑,拿出一把凤剑开始擦拭。
燕淮凌知道对方不会给他一个明面上的答复,于是径直开口:“在下原是珺途柳城人,后因战乱,迁至太雁,直至当今圣上一统天下,这才安定下来。”
燕淮凌自是省了那几年灾荒时的黑雁史。
有人称他为侠盗,纯粹是因为他阴差阳错的几次劫富济贫,给人留错了印象。
他从未有为了众生百象而奉献的觉悟,更不会舍己为人,为大义牺牲。
“后因一技之长被姜灵官相中,去了他府邸当门客,这才有了你我相遇。”
这一技之长说来讽刺,便是他数年盗窃莫名练出的侦查判断能力,辨事识人极为准确。
面热心冷,早年的痛苦经历让燕淮凌清楚在这世道生存的残酷法则,只要能苟活,他不惜任何代价。
生在珺途,却在六岁时被因战乱逃难的父母卖给贼人做娈童,直到十八岁,大邬十二年,他才亲手手刃贼人,从虎口逃脱。
身心俱损,他只为己而活,不信任任何人,也不爱慕任何人。
由着天性|爱美色,却从不抱着与人天长地久之心。
儿时便看尽世间薄凉,他不在乎,也不屑于在乎。
当然,骗取他人信任是他最大爱好——比如他正对藏烨做的事。
若要取人之势,必得将谎言与事实结合,方能可信。
他完整的真实经历,怕是此生不会透露给任何人。
言毕,燕淮凌耍赖般望着藏烨道:“我已尽己所能如实告知大人,那大人可否礼尚往来,与燕某交心?”
那带着轻佻与逗弄的语气让藏烨并不觉得同情,他依然安静地擦剑,直到将一双凤剑全数收入剑鞘。
终于给了燕淮凌一眼,藏烨这回看得十分认真。
意外于藏烨的专注,燕淮凌毫不畏惧地迎上,却不得不赞叹于此人攫获人心的犀利目光。
那若冷泉的目色笼罩着燕淮凌,半晌终于移开。
“如何?”燕淮凌追问。
“有朝一日。”藏烨回身向榻上而去,“待燕公子真正决定敞开心扉,藏某再与公子交心不迟。”
这话说得燕淮凌心间一颤,但藏烨已坐上床榻,背向窗口,抱剑闭眼。
浅笑一声,燕淮凌兀自摇头道:“大人实属无趣。”
藏烨自是不应。
也不打算再自讨没趣,燕淮凌道:“若是大人哪天突然想通,在下随时奉陪,也望大人——”
话音方落,纸窗忽的传来轻微撕裂声。
燕淮凌出扇格挡,只见一枚短镖登时被弹开,转而击上堂中柱,入木三分。
藏烨已睁了眼,不消片刻便破窗而去,直追暗镖源。
燕淮凌没急着出,只是望着那暗镖形状,总觉得并非寻常暗器,且十分眼熟。
他拔下那镖,思忖片刻,便点足出窗,往藏烨方向追赶。
谁知刚跃上房檐便腹背受敌,两个身着黑纱袍的蒙面男子一前一后,大展双臂,无数飞镖直夺燕淮凌后心及面门!
他旋身而起,开扇格挡,暗镖若天女散花,被他高速旋起的衣袍及急速出手的扇刃挡开。
客栈位于城中闹区,燕淮凌见不远处藏烨开始往城郊急掠,便清楚他想将战场划在人烟稀少的地点。
伤及无辜与否,燕淮凌并不担心,眼下之要是搞清这些蒙面人目的——于是燕淮凌毫不迟疑地跟上藏烨,将追杀自己的不速之客同样往郊外引。
宁州西有芒山东临瑶河,此刻藏烨方向分明是瑶河之地——那里地势平坦,草被无垠,遮掩稀少,若是正面开战,在未摸清敌情前,显然十分不利。
但藏烨毕竟是武林高人,燕淮凌虽心下存疑,却不打算花费功夫另辟蹊径,暂且顺了那男人判断。
一路上步步紧逼的蒙面人数逐渐增加,藏烨与燕淮凌轻功不慢,却依然没能甩脱众人。
抵达瑶河之畔时,敌方已有十余人,且似乎还在增加。
纵然燕淮凌与藏烨武功高强,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要想全身而退,也并不容易。
落地之时,燕淮凌已赶至藏烨身畔,二人背向而立,面对已将他们团团围住的蒙面人。
燕淮凌凛了面,自怀中掏出先前暗器,沉声道:“诸位可是邬术绝派之人?”
这话询问出口,背后藏烨并未出声质疑,燕淮凌猜测对方和自己一样,已辨出敌人身份。
蒙面人无一人回应,只是忽的同时掷出暗器。
燕淮凌开扇格挡,倏然遁迹,只留下虚空中一声嘲讽:“同一招式反复使用,不觉得废物么!”
话音方落,先前投掷而出的暗器全数呼啸而出,原路归还。
众蒙面人齐齐后撤,勉强避开一波攻击。
藏烨抽出双龙短剑,双臂动作快若浮影,准确无误地劈落每枚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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