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靖又一口一口地喂他,给他盛了一碗米饭,配着排骨。
两人一起吃午饭。
贺文舟默默地吃着饭菜,忽然抬起头来:“哥哥,我好久没吃过家里的饭了,我觉得好好吃。”
他吃进一口米饭去,细细地咀嚼,微微笑着:“我想吃米饭,想吃鱼。”
?宋靖沉默地放下碗筷:“以后都给你做。”
贺文舟胸膛发堵,喉中哽咽,他是多么好命能得到宋靖的宠爱。
其实他一点都不好,宋靖太好。他感觉自己配不上他。
“哥哥,那个不可一世,在糖堆里长大的幼稚愚蠢的贺文舟不在了。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人努力长大,辛苦长大很久了的贺文舟。他没有家,没有爸爸妈妈,穷困潦倒、残破不堪。他不够好,但是他会用一生来守护他七年前亲自折断的爱情,你……还愿意接受他么……”
宋靖说:“把戒指拿来。”
“什么?”
贺文舟愕然道。
“去拿戒指。”
贺文舟愣了一瞬,飞快地跑回房间,找出宋靖丢掉的那枚戒指。
宋靖将戒指戴好,抬了抬眼镜:“吃饭吧。”
贺文舟垂下头,眼泪都要掉出来了。什么都不必说了。
晚上,宋靖也没有回去。贺文舟怎么都不让他走。宋靖只能让宋雨轩再在姥姥家住下去。
夜晚开着床头灯,贺文舟躺在宋靖怀里,粘人地抱着他。
宋靖看信,整理两人的东西。信中写道贺文舟对那个“他”激烈的情绪,宋靖又心疼又愤怒。
贺文舟吻着他的脖颈:“我那时候觉得被全世界抛弃了,我好恨他们。没有你,没有想着你,没有这颗纽扣,我不会活下来。”
?宋靖握着他脖子上的纽扣,是戴了多久啊,扣子被抚摸过无数遍都摸得光滑了。
“我如果在,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
“你要怎么样?”
贺文舟好奇了。
“我带你走。”
宋靖道:“我会带你离开他们,我照顾你。”
“哦,你要养我咯?”
“当然。”
他少年时就有这么一个想法,如果贺文舟乖一点,家庭普通一点,他真的很想养他。他也有能力。
贺文舟绝对相信他的能力,只是……他在他肩膀低笑,拿开宋靖手里的iPad。
他穿过哥哥的双臂,将他抱着在床头锁定了,深深的吻印在他的唇上:“不用了,以后都由我来保护哥哥。哥哥只要有我就够了。”
宋靖和他吻着,抓住他的手:“做什么?”
贺文舟从下往上解他的睡衣:“春宵苦短,我帮哥哥松快松快。”
宋靖眉毛一挑:“不必了。”
贺文舟道:“要嘛,我的技术很好的。”
宋靖身体里泛着一股电流,贺文舟仿佛一个欲望的化身,靠近他就会被他拖着掉下去。他身体健硕,皮肤光滑,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涂了一层蜜。还把自己扒光了,拉着哥哥的手抚摸他的两块胸肌。
宋靖皱着眉头:“腰还疼,不做了……”
贺文舟也不和他打哑谜了,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想要你……我不做什么,就抱着你好不好?”
他一直在他耳边说想要他,很想很想,想得受不了。
宋靖耳朵一颤,躲避开来,脸上有了笑容。贺文舟就开始了。
结果他这不做什么比什么了还厉害,贺文舟要宋靖脱光了躺在他上面,他只抱着他。结果一番情事下来,宋靖感觉两腿打颤都要瘸了,皮肤被磨得生痛,他又羞又怒,不知道要怎么教训他才好。
贺文舟和他头顶着头,亲吻着他:“我这里有几处房子,证和钥匙都在书房的抽屉里。钱大部分都给我妈了,但我还留了一部分,暂时不能给你。但我保证,等……我都交给你管好不好?”
他又亲了他一下:“你给我的小纸条,笔记、习题册、扣子我都好好的保存着。我送你的画,你都扔了么?”
宋靖低低地道:“嗯……”
贺文舟一笑:“没事,有机会……我们再画。”
“好。”
贺文舟手发颤地捧着他的脸,他都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画他了。
宋靖还没觉察出不对:“明天你乖一点,我下班就过来。”
“好。”
“等雨轩走了,我就来陪你。”
“好。”
两人接了个吻,好好地睡下了。贺文舟睡不着,一直盯着他看了大半夜。
宋靖第二天就去上班了,贺文舟开车送他去的。临下车,宋靖回过头,趁没人亲了他一下:“等我。”
“好。”
可是那天,宋靖回来后,就再也没见到贺文舟了。
第104章 :云涌(完结章)
宋靖过了个不知世事的周末,糊里糊涂甜得发腻。周一上班才知道,地铁二号线某一段线路,正式通车试运行的时候发生了重大事故。
当时各方媒体、电视台在直播,地铁内部建设完全契合S城的文化特色,有一面巨大的类似“清明上河图”的S城人生活浮雕,由贺家琪宣布通车,市里的各个领导以及地铁建设负责人等陪同出席,当时还有上面派来视察的领导,一行人坐完一段车,听着工作汇报。
外面还请了文化界的大拿来,记者正在采访着某大学教授,某个文化领域的资深专家,正侃侃而谈着那浮雕多么栩栩如生,文化遗产如何传承保护之类。许多老百姓围着他,听他在那演说……
正是集体欢庆,庆祝通车的时候,地铁交通轨道忽然失灵,司机紧急停车,中间车厢脱落,在上坡路仍然惯性滑出几百米,后又倒行与后面车厢相撞,引发爆炸和乘客受伤。
一时,直播里看的人全炸了。
车厢里的人纷纷涌出来,好在乘客不多,都跑到车厢两头,只有几个人受伤。但惊吓过度,没头苍蝇似的乱撞,现场一片混乱。
方才庆祝通车的领导们脸都绿了。上头来视察的那位老领导,贺家琪当年的老师,当场甩手就走。贺家琪就陪在身侧,脸色苍白,现场记者蜂拥地报道事故的情况。
周日,地铁事件发生后第二天,就有人开始落下马了。政府的通报一封接着一封,都是接手过地铁建设且和贺家利益圈子密切相关的人。
这就像开了一个撕裂口,这具庞大的兽躯再也不是坚不可摧。寄生在这兽躯上的蝇虫们先死,然后是皮毛腐烂、四肢解体,然后再是心脏,慢慢的,慢慢的死掉。
贺家琪开始心慌,他的工作被停职了,在家待查。破天荒的头一次,他几乎和外界失去联系。他的老师、同学、老友们,他的利益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瓦解。在还没有定论前,他们就要抛弃他了。
他打了几个电话,对方都很客气,但都没什么用处。贺家书一直就没有出来,贺宇到处奔走,他对着慧珍发了脾气。
正在家焦急万分的时候,贺文舟来了。
那是周一的清晨,天气冷,贺文舟进门时发现房子空了不少。
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前一天,贺家琪着急,从楼上滚下来,摔坏了腿。当晚去医院治疗,早上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家里宅子被人监控了。
贺家琪闹了一番脾气,大骂那些忘恩负义,狡诈背叛之徒。慧珍默默听着,隐没在角落里不出来了。他更生气,贺文舟进来的时候,他正发完一轮脾气。
贺文舟穿了一身西装,进来什么都没做,就在对面的沙发坐下了。
贺家琪一股子气看他。
贺文舟拿出打火机,点了根烟。
贺家琪越看越生气:“我不是告诉过你这里不要抽烟!”
“是么?”
贺文舟吐出一圈烟雾,弹了弹烟灰:“我忘了。”
“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
贺家琪气愤地道:“这时候你不应该来看我,你应该出去,把事情给我搞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搞我!这是个阴谋!”
贺文舟看着他爸发怒的模样很有趣,因为他爸不经常发怒。他觉得他这副面目很新鲜,他想要欣赏。
贺文舟道:“不,我就是来看看你。”
“你个不孝子,给我滚!”
贺家琪把桌上的窑制茶具都拂下桌去了。他腿打了石膏,没人搬动他,他就不能动。他尖叫地叫慧珍,慧珍急匆匆出来,看到贺文舟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贺家琪的一切,不敢上前。
“你怕他干什么!过来推我!”
贺文舟噙着烟在这欣赏完这一出就走了。
第二天,贺文舟又来了,开始看他吃饭。
贺家琪吃着一块葱油饼,一杯豆浆。他年纪大了,连番打击,但吃饭居然不含糊。一口气吃了三块葱油饼,又蘸酱就大葱,他狼吞虎咽地吃,双手挥舞着,扫荡完盘子还用手指把边上的酱舔了。
贺文舟又看到了新景致,问他:“这么吃不噎得慌吗?”
贺家琪喝完那杯豆浆,把嘴巴一涮,抓着空杯子就摔过去:“给我滚出去!”
不孝子,不出去办事跑来看他爹笑话。
贺文舟道:“不要生气,以后日子还长呢。”
贺家琪忍了忍,开始对他说自己的谋划,他叽叽喳喳了一阵子,嘴都说干了,抬头发现贺文舟还在看着他。
他来了,什么都不做,就搬了一张椅子坐那看他。
“你看什么?!”
他终于觉察出不对。贺文舟笑容温和,眼睛却是冷的,他那样阴嗖嗖冷冰冰地看他,作为父亲他受不了。
贺文舟道:“我来看看你。”
贺家琪扭曲的脸望着他,一口血就要喷出来。
之后,贺文舟每天都来看他。也不待很久,但也不走。来了,就是“看看”他。他那种兴奋、阴冷,带着趣味观察他的目光,让贺家琪逐渐发疯。
他发脾气,他闹,他摔打东西,贺文舟就在旁边看。他越发疯,他看得越有趣味。
第四天,贺文舟又来了。
贺家琪从窗前一看到他来,就开始叫,嘶哑着嗓子叫慧珍锁门,把他推到书房去,快去!
然而贺文舟有钥匙,他把门打开了,进去了那间书房。贺家琪躲在窗帘后面瑟瑟发抖。他已经意识到贺文舟不会帮他什么了,这个孽子,反了天了!这时候背叛他,看他笑话!
他有病,他有神经病!若不是有病,怎么津津有味地“看”他,那种“看”,看得他头皮都要发麻。
他心里有点意识,当初对不起他们母子,但他从没有薄待他,他还给他铺路,培养他,把他叫到身边弥补重用。
这个狼崽子,这个不孝子!
贺家琪从窗帘后露出一双老眼,贺文舟穿得西装笔挺,摸了摸书桌上的灰尘。
“你知道,我最讨厌这窗帘的颜色吗?”
“嗯?”
贺家琪用窗帘把自己包住了。
贺文舟抚摸着这书房的桌子、沙发,办公桌上的笔,有一方砚台,是用久了的。他小时候在里面沾了墨水,就在他爸的文件上涂鸦。他爸从来不发脾气,拿着被儿子涂鸦的文件到单位,被同事们笑。
“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窗帘的米色,简直让我恶心!”
贺文舟一把将窗帘撕下来了。
贺家琪沙哑地叫着:“杀人了,杀人了!”
贺文舟微笑地对着父亲:“我喜欢红棕色,妈妈选的颜色。小时候我偷偷溜进来,这里没有人,四面窗帘拉着,我拿一本漫画书躲在后面,拉开一条小缝,这里面就是一团红雾。很好看的,爸爸,你看过吗?”
贺家琪从轮椅上跌下来,拼命地叫:“来人啊,来人啊……”
贺文舟抽了抽鼻子,作了个委屈的表情。
“可惜换成米色,这里就像浆糊一样,闷得我喘不过气。我喘不过气啊,爸爸。”
贺家琪捂住耳朵,他喘不过气,他不要听了。
“妈妈走了,爷爷死了,爸爸你也不要我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很害怕呀。爸爸,在洗浴中心的时候,不是答应要和我住在一起的吗?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呀。”
贺文舟看着匍匐在地的父亲,轻轻地在他耳边道:“我搬过来,和你一起住好不好?”
贺家琪发疯一般地狂叫,然而任凭他怎么叫,也没有人上来。
贺文舟就这样打算在贺宅住下了,他开始支使人装修,换窗帘、换家具,地板也要拆,楼梯扶手刷回原来的颜色。自从出事后,门可罗雀的贺宅又重新热闹起来,每天在家叮叮当当的装修,进进出出的工人,主卧的床换了好几次,才换回原来床的模样。书房、客厅、卧室、厨房、楼梯……包括保姆房,全都换成原来的模样。贺家琪每天被装修的人吵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还要住在这样阴森森的满是红棕色房子里,他快要疯掉了。
目及之处,全是原来生活的痕迹,全是记忆里老房子的模样。
仿佛是上一辈子的回忆骤然涌入脑海,他咻咻地喘着,要在这红棕色里憋死了。他讨厌周雯,讨厌周雯带来的一切,他仿佛又回到了被周雯压制的噩梦般的日子。他卑躬屈膝,处处忍让,仍然被她挑刺辱骂,动不动就争吵告状。
他快被这红棕色压死了,他躲在了床底下。他早就想躲进去了,死活都不肯出来了。
也不知道第几天,贺文舟告诉他,贺家书在看守所自杀了一次,贺宇跑了。贺家琪在床下面发着抖,贺文舟温柔地拉他:“爸爸,床下面脏啊。”
贺家琪喃喃地:“慧珍、慧珍呢?”
贺文舟道:“那个婊子昨天来求我,她求我求得那么可怜,我当然不能让爸爸的女人受苦,我就给了她钱,她带着小婊子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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