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竞价出局后,元白没有立刻走,想看看买主是谁,能不能商量着把药灵拿回来。也幸亏他没有走,在对面那位女子叫了几次价之后,他紧接着就听到不远处的二楼,有人举了牌。
那是凌师弟的声音。
郑盛凌如果只是想奚落他,大可不必花一千万也要买下药灵,元白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意识到凌师弟是在帮他。
虽然最后未能如愿,但这份恩情他一样记在了心里,这次到扶华山来,也是想感谢他。
元白这般诚恳,郑盛凌顿时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羞愧了,他不好意思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最后药灵还是没有买下。”
元白摇了摇头,“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感谢了。”
他又道:“这次我到扶华山来,也是因为查药灵失窃的事情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想过来同凌烟长老和郑阁主商量商量。”
郑盛凌立马觉出这句话里的不对。
元白是谭长老的弟子,他师父闭了关,过来找师叔商量事情是很正常的。但不正常的是,他还要和郑盛凌他爹商量。
虽然问机阁和万剑宗有姻亲关系在,但郑盛凌记得,从小他爹就不待见万剑宗,除去陪夫人回门、探亲之外,其余时候是能不去就不去。
昨天晚上突然见到他爹已经让他很意外了,今天元白又找上门来,说要商量要事……
这两者结合在一起,绝对不是巧合。
郑盛凌脸色顿时严肃了许多,“你查出了什么?”
元白也不瞒他,走近了两步,低声道:“这次失窃案的凶手我已找到,药灵遗失,一则是因为师尊在闭关中受了冲击,药灵的禁制受损,导致贼人有机可乘。如今师尊已经被柳师叔救下,但我亦有看护不当的责任,不过……”
“不过,我仔细勘察后发现,偷走药灵的贼人是在师尊受伤后,在我休息之时,卡着点将药灵窃走。”元白沉声道,“最为关键的是,那贼人已被查出,是一只魔物附身。”
又是魔物!
郑盛凌心中一凛。
从秘境发现面魁后,他就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想到如今万剑宗内也出现了魔物,还是在他们已经清筛过门中弟子之后被发现的,这简直是……赤.裸.裸地打了万剑宗的脸!
而且,六界第一大宗门已经如此,可以想象,整个修仙界内,还会藏着多少这样隐秘的、不为人知的魔物……
光是想想,就已经觉得不寒而栗。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我此次前来求见,也是想请他们帮忙解答心中的困惑。”
“今早我发现药王仙的弟子在附近打转,鬼鬼祟祟地不知在做什么。”
元白顿了顿,轻声道,“我怀疑,师尊闭关时受的伤……也和他们有关。”
第38章 【双更】你怎么在这里?……
事关魔物和妖界, 为了不引起动乱,药灵失窃和谭长老受伤的事情暂时被压下来不提。
元白进了扶华山的主殿,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郑盛凌忧心忡忡地在一旁等了两三个时辰, 直到下午未时才出来。
大约是姜温韵交代过了, 元白紧闭双唇什么都没透露, 只和小凤凰说,一切要等掌门出关后才能再下定论。
但总之,无论如何,这个被外界围观的宗门大比都要风风光光地办下去。
不知从哪一年开始, 修真界渐渐兴起了门内比试的习俗, 这样的宗门大比,一方面是考校弟子们的学习成果, 增加彼此的实战技巧, 起到鼓励激励的作用。另一方面, 大比也会邀请一些其他宗门过来观赛,彰显一下自己作为东道主的实力,其他门派的弟子也可在比试之后提出和赢家切磋,这也是一种增长见识和经验的方式。
当然,若是宗门大比办得不好,受别人奚落和嘲笑也是常有的事。几大门派之间相互较劲也不是一天两天, 为了彼此宗门的荣誉, 弟子们在大比时也会格外较劲。
为了比试的公平,大比往往以境界的高低来划分层次,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四个阶层,境界再往上的师兄师姐们出来比试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他们更多的是外出修行,把这类出彩的机会让给年轻一代的新锐弟子。
像万剑宗的大师兄陆昭州,已经是元婴后期的修为,平日里又要帮助各位长老协理门派,平时自己也会带队下山历练,如今已经是元婴后期的修为,但已经几乎不参加宗门大比了。
原先这届元婴期的新秀应该在望云、郑盛凌之间,但前不久邱正明被冼玉三剑险些穿喉,自觉受辱,这段时间勤加苦练,再加上齐玄各种补药灵丹助力,如今已经顺利地突破元婴。
这下三人同台竞技,望云和郑盛凌从秘境带出来的伤虽然好了大半,但要与邱正明比试,只怕还是要让对方占了个便宜。
元白更不用说了,虽然也是个元婴期,但是平日里只会炼药,战斗力基本等同于金丹期。
宗门大比还没开始,赢家似乎就被内定了。
赵生去山下采竹笋时,还听到拉着车送药材来的弟子们闲聊,说如今邱师兄和郑师兄的赔率已经到七比三了,可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盛况。
毕竟郑盛凌一直眼高于低,恃才傲物,整个万剑宗的男修就没几个人入得了他的眼。偏偏他还住在万剑宗女修最多的山头,深受师姐们的偏爱,自然而然招到了不少人的嫉恨。
“以往都是郑师兄嘲讽邱师兄还在金丹,不配和自己比试,正眼都不瞧他一眼。没想到现在反而邱师兄是夺冠热门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那几个讨论的筑基弟子看到赵生也不惊讶,以为是被师姐们派来干活的外门弟子,所以言语并没有顾忌,嘻嘻笑笑格外放肆。
赵生默默地听完,回到院落后又一字不差地转述给冼玉听,说完后整张脸都皱在一起,“看来这万剑宗的风水真不养人,门中的弟子都养的这般骄矜。郑盛凌再怎么说也算是他们的师兄,怎么能这样幸灾乐祸呢?”
冼玉正躺在靠椅上喝茶,书籍漂浮在半空中,时而翻过一页。
听到赵生的吐槽,他微微吹去茶杯中的茶叶沫,原想笑一笑,忽然又想到从前的如意门风水够好了,可还是养出一堆白眼狼……
顿时笑意又敛了回去。
“你不是不喜欢小凤凰了么?”他随口道:“怎么又为他打抱不平了?”
“……”赵生闷闷地说,“这不一样嘛。”
邱正明和郑盛凌如果正面比试,谁赢他都不高兴。但要说更让他讨厌的,那还是邱正明。
毕竟郑盛凌也只是脾气臭了点,他爹犯下的错也不能全怪到他身上,所以赵生也只是看他不顺眼罢了。但邱正明就不一样了,毕竟这小子当初差点带人强拆了大明村,就凭这一点,赵生宁愿让郑盛凌赢。
“你希望也没什么用呀。”冼玉手腕撑着下巴,看完一页,指尖轻轻撇过,书页轻轻翻动,他懒散地道,“他摔断了一条腿,老话还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哪有那么容易就养好?”
听他的意思是,郑盛凌是不太可能赢了。
赵生有些微微的惆怅,坐在一旁发呆了半晌,又默默地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顾容景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握着一壶刚烧好的茶,给冼玉续了一杯。
“师尊为何要这样说?”顾容景道,“郑盛凌虽然受了伤,但看他之前在秘境里的表现,和邱正明对上,也未必会输。”
冼玉掀起眼皮,淡声问:“你觉得他的剑术很好?”
顾容景微微迟疑。
凭心而论,郑盛凌的剑术好不到哪儿去,若是和邱正明一流相比,还算绰绰有余。但要按冼玉的标准来看,是明显不入流的。
他最大的优势在于一手凤火炉火纯青,不熄不灭,威力惊人,但缺点也正是在于此。郑盛凌年少气盛,太依赖凤火了,可是在实战中,他的灵力总有用空的那一天,像在秘境里那样,一旦失去了圣灵丹的供给,他就是个抬不起胳膊的小雏鸡,给不了太多的威慑力。
他也曾是年少气盛的天之骄子,嫌练剑枯燥,一剑学成后就不愿再巩固,急于求成,更偏爱花里胡哨的剑法……这些毛病他都有过。
但不同的是,冼玉在几百年前,也曾陪着师兄一起,在碧玉竹林中从早到晚挥剑数万遍。
“年轻人么,就应该多磋磨磋磨”
冼玉摸出个橘子,一边剥一边道,“郑盛凌修习凤火,体内阳气本来就旺盛,凤火一烧更是娇纵性劣,长此以往下去不利于修行,对他来说,战败了或许也是件好事。”
顾容景目光落在他眉眼之间,像是洞察了他的心事,“宗门大比,师尊真的不去看么?”
冼玉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的指甲嵌进橘子皮肉里,没控制好力道,指尖沾染上点点的橙色。他收回手,把剥了一半的橘子放到一旁,拿出手帕擦了擦。
“都说了,不去。”
他重新靠在榻上,眯着眼,“我睡个午觉。”
顾容景道了声是,却没有离开,先把那剩下的橘子剥干净,尝了一口,不酸,才重新放回果盘之中。
他起身要离开时,冼玉忽然道:“那什么赌局,你给他押些灵石去,算是从我这儿借的。”
顾容景轻轻笑了笑,回头看他时,他眼睛还闭着,只是不耐烦地转了个身。
“……省得再跑到我这儿哭哭啼啼的。”
宗门大比的前一夜,邱正明和郑盛凌的赌局前所未有的高涨,万剑宗禁明赌,他们组的这些赌桌都是私下的,小额小份,长老们也睁一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就在昨天傍晚,有个不知名的弟子押了一万块灵石,直接把两人的比率翻到了三比七,引得所有人都议论纷纷,兴高采烈的。
邱正明更是气坏了,自己这边比率低意味着能赚得更多,可是他要赚这些小赌民的钱干什么!!那人匿名投了一万灵石押郑盛凌,那不是公开和自己叫板吗??
仅仅这几息时间,他已经脑补出幕后操盘手给郑盛凌大补特补,养身健体,又砸钱叫嚣,暗示他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这下把他给气的呀,当天晚上自己实名制下注,压了五万灵石过去,又把比率给硬生生地掰了回来。并且扬言若是自己赢了,奖金分文不取,并且这五万也会分给押注自己的师弟师妹。
这简直就是踩着郑盛凌鼻子耀武扬威了,吃瓜群主看得津津有味,甭管手里头有钱没钱的,先投个百来一千的,就当是看戏了。更何况赢了还有得赚呢。
但让邱正明失望的是,匿名下注的人再也没回来,郑盛凌那儿也没什么动静。
其实顾容景只是觉得,没必要。冼玉看不过眼,想砸点小钱让郑盛凌面上有光些,那他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后续就不关他的事了。
而郑盛凌纯粹是……
根本没关注到这事。
宗门大比每年都有,今年输就输了,那明年就换他把邱正明按在地下揍就完事了,谁还能一辈子当个常胜将军呢?更何况,他正儿八经算下来,也并不是万剑宗入了籍册的弟子,你要说他输了丢脸,丢的是万剑宗还是问机阁的脸?
这好像也说不太清楚。
所以小凤凰心态挺好,压根没在意这事。让他一直烦躁不安的反而是……
“爹,你明天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扶华山吗?你非要去看我出丑是不是?”
“你别在我眼前转悠,我看得眼睛晕。”
郑毅碰了碰茶盖子,招了招手让他坐下,满脸无奈道,“怎么了这是?小时候我不来你还要生气,怎么现在来了,你还要生气?”
郑盛凌幽怨地呛声:“小时候让你来你不来,现在长大了,不要你来你非来。你怎么就非要跟我作对呢??”
“臭小子,和爹怎么说话呢。”郑毅一巴掌呼到他后脑勺上,被郑盛凌灵巧地躲开了,他只能悻悻地收回了手,“都说了,这次来有要紧事,什么大比就是顺便看看,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又道:“我来都来了,柳无名他们都知道我在这儿,这么重要的日子你爹还躲在屋里头,你想没想过外面人会怎么说?”
自然是说问机阁心高气傲,不把万剑宗放在眼里。两家许多年前就有不和的传闻,只怕这次他不参加,外面人又要众说纷纭了。
郑盛凌脱口而出:“您和万剑宗不和又不是一天两天,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还装什么……”
看了眼他爹的神色,又打住了话头。
“你以为我愿意来这破地方?”郑毅没好气地揍了他一巴掌,片刻后又叹了口气,肃穆道,“我这次来,一方面是最近修真界不太平,魔物的事情我已经有所耳闻,过来找你柳师叔商量要事。另外一件事——”
他顿了顿,目光忽然落在了儿子身上。
“……?”
郑盛凌忽然生出一点不妙的预感。
“还记得从前你吵着闹着要拜你柳师叔为师,我怎么都不同意,说你的机缘还没到吗?”
郑毅缓缓道,“凌儿,现在是时候了。”
郑盛凌怔了怔。
从前他为了那件天蚕丝外衣和父亲赌气,发誓不会继承问机阁,而且为了报复,还要拜入父亲最讨厌的万剑宗。
那时郑毅没说同不同意,起卦为他卜了这件事,回来后就坚决不赞同,这才导致郑盛凌如今吃两家饭的局面,这件事也一度为人诟病,还有许多万剑宗弟子背地里讽刺他是墙头草……
但不管怎么样,郑毅从来没松口过。
“是……”郑盛凌下意识想到一个名字,很快又觉得不可能,他甩了甩头,重新问,“是柳师叔么?”
“不清楚。”郑毅道,“什么人、什么门派、什么时候,都不曾说。”
这怕是他职业生涯里占卜过最扑朔离迷的一卦了,但不管他怎么问,显示出的卦象都是三缄其口的模样。
他无法,只能暂时停止了闭关,亲自前来万剑宗一趟,想看看自家儿子未来的师父会是什么品性、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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