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船直接被压沉好几公分,甲板都快和水面持平,小东西二人不知为何忽然跑下船只,士兵见状也没有拦着,他们二人跑到夏宁乐身边,一副要跟着走的样子。
“你们快上船!”推车上的柴火把推车都给吞没,火势也逐渐减弱,夏宁乐有些焦急呵斥了一声。
“不,我们要留下等父亲!”
夏宁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小东西就一人一边拉着她裙摆,作出可怜巴巴的神情,却被春儿和冬儿扯开,将他们二人往船上拖拽。
“不,我们不走!”
小东西二人身体小,力气却不小,双手双脚并用,春儿和冬儿一时间没能将其带上船,他们大喊着:“姐姐,我不想走。”
两个半大的孩子在用自己的办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即便是困难重重也没有放弃过,夏宁乐见此,有点于心不忍。
司清涟说:“该狠心的时候别犹豫。”
这话刚说完,异变突生。
尸傀耐不住饥饿,趴上柴火,不顾火焰的吞噬强行越过,柴火因此落在地上,点点星火溅射,接着被更多的尸傀用脚踩踏。
“吼!”他们发出亢奋的声音。
侍卫立马用隔板并排堵着,尸傀身上还有残余的火焰,一同扑在了隔板上,在船上的村长见状,立马大喊:“开船,快开船啊!”
“等等……”
士兵解开套住船的绳索,宋于航都来不及阻止,船舱里的村民开始摇起船浆,船一点点离了岸,士兵转身摸索着如何将船帆降下,这样一来船便可借风行驶,无需划桨,宋于航神情呆呆地望着夏宁乐背影,村长拍了拍宋宇航肩膀。
“宋大人还是去驾船吧!”
宋于航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一眼抽泣的雨儿,骂了一声村长,让他别碰他,之后转身去了船室掌舵。
驾船其实不难,难的是在海上辨别方向,宋于航身在工部,倒也有法子分辨方向,他决定把船往北开,去北疆找夏宁乐。
船顺利远航,村长松了口气。
天气转凉,岸上的尸傀变得暴戾,一块隔板燃烧了起来,烘烤四周,司清涟命人将隔板放入水中,所有人跳水,至于小东西二人,显然只能跟着一起去书院看看了。
“砰!”一块隔板倒塌。
尸傀张着烂嘴狂奔,一支箭刚好从嘴里穿透,尸傀直直栽倒,被踩成烂泥,司清漓挥手示意:“快下海!”
春儿冬儿拖拽小东西,本来还听话的二人又开始甩着身子,大喊:“爹爹!”
小东西二人蓦地挣脱春儿和冬儿的束缚,直往突破防线的尸傀当中冲了过去,他们的目光紧紧盯着一名男子,男子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腹部上的伤口染红,被阳关爆嗮后变得又黑又硬,他的手臂被咬掉一块肉,露出白骨,无神的目光紧紧盯着跑来的二人。
小东西二人欢呼,爹爹没有食言。
他张开了双臂,迎接了二人。
“不,快回来!”
谁都来不及反应,因为大家都忙着跳水,夏宁乐离得远,更是来不及救人,眼睁睁看着小东西二人没入尸傀群当中,大部分尸傀嗅到了血腥味,一个个争先恐后抢食,挤成了小山丘。
司清涟抱着呆住的夏宁乐跃上浮在水面上的隔板,侍卫掰断隔板的脚,当作船桨滑离岸边,追上来的尸傀跟着跳入水里,挣扎了一会后全部没入大海当中。
尸傀不会游泳,但海水一时半会也淹不死他们,他们在大海里头胡乱摆动四肢,试图浮上水面,却反而往下沉。
还有一部分尸傀在岸边,来来回回搜寻别的活物,却只嗅到同类身上的腐烂味道,他们彼此嫌弃扭头,漫无目地开始游荡。
一路上,夏宁乐都没有说话。
司清涟坐在她身边,却不知该说什么,太阳落了山,那些不知悔改的尸傀又纷纷出了门,渔港到处都是河道水流,众人行走在水面上悄无声息。
“如果说……当时……我能像殿下一样告诉他们,说他们的爹爹已经死了,成了怪物,永远不会回来了,小东西二人是不是就不会……”夏宁乐哽咽,话已经说不下去了,她总觉得这一切好不真实。
“没有如果。”司清涟第一次感觉自己嘴笨,不知该怎么安慰人,“你也没错,这只是意外。”
夏宁乐苦笑,她也知道是意外,甚至知道这个世界只是小说,她无需介怀,可当活生生的人忽然从眼前消失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个世界有多真实。
他们有血有肉,会哭会笑。
夏宁乐自责,如果她能更慎重一点,说出实话,而不是用孩子幼小心理来建立美好的谎言,或许他们不会死。
“夏姑娘不必自责,事已至此,还是多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做。”司清涟只能让别的事情来阻止夏宁乐的胡思乱想。
末日每天死的人不计其数,夏宁乐也知道自己该快速习惯,路得继续走,可真要面临熟悉的人离世,她却无法做到像司清涟一样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
“殿下,书院到了。”
书院四周的环境静幽,设立在河道旁,寓意生生不息,水流不止,附近尸傀少了很多,因为方圆半里都用来栽种树木美化环境,在书院外头看不见火光,也不知里头是否还有人存活。
这书院里万一有一人是感染者,说不定里面的人也都死光了,村长之所以会提供这种消息,无非是不想司清涟上船。
司清涟是公主,他们只是一帮草民,船容不下那么多人,村民只会是被舍弃的那部分人,但司清涟从来就没想过要舍弃他们,是村长想得太多了。
司清涟眯着眼,又瞧了一眼神情恍惚的夏宁乐,想了想并没有离开她身边,她接过弓箭,耿直用火折子点燃箭头,火箭射向书院。
在漆黑的夜里,火箭如流星。
若是有活人,里面的人看见火箭,定会想办法发出响声来求救,果不其然,仅一会书院里头隐隐约约传出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一下下地还挺有规律。
耿直便带着人悄悄上岸,用刀砍死附近的尸傀,搭人梯,一个个爬上墙,他们先是观察了书院环境,没有尸傀,许是方才的响声把尸傀吸引了过去,倒是方便侍卫在书院中潜行。
第37章
徐徐清风从河面上飘过,凉爽之余混合了一些腐烂的恶臭味,河里还算干净透彻,在月光的照射下银光闪闪,偶尔还有鱼儿露出脑袋,看上去肥美鲜嫩,却没有一人捞来吃。
耿直还没回来,大家显得无精打采,一路走来,司清涟身边的侍卫也只剩四十几人,熟悉的同僚都成了怪物,他们曾经一起生活了几年甚至十多年,看着自己亲如兄弟的人一个个离去,他们心里的难过一点也不比夏宁乐少。
夏宁乐闭上了眼睛,她在适应,适应这种煎熬,适应他人离去的时候能够更快调整情绪,让自己冷漠些,当她再次睁眼的时候,看见的是司清涟一瞬不瞬的目光。
“我没事。”
是真没事还是强颜欢笑,司清涟也不过多探究,而是起身跃上另外一块隔板,留了更多的空间给夏宁乐平复情绪。
司清涟抽出腰间长刀,冰冷的刀身扎入水面,一条鱼儿竟这么被串在刀上,鱼尾还在摇摆,将身上的水珠溅得到处都是。
接着,司清涟对鱼儿开膛破肚,血淋淋的肠子被拉出来,她一双白净的手全是鱼腥味和污浊的黏液,一旁的侍卫也不知是不是嗅到腥味,忽然干呕起来。
然后司清涟又拧断了鱼头,切开鱼肉,她就像尸傀咬人血肉的时候一样淡漠,侍卫没有吃过东西,自然也吐不出什么,见了太多的死亡,侍卫都没什么反应,这一次他们却崩溃了,坐在隔板上隐隐哭泣。
许多人跟着红了眼眶。
夏宁乐的注意力转移到司清涟的身上,等她做完这一切后,春儿给了条帕子让司清涟净手,至于隔板上的鱼儿已经被她肢解成了碎片。
夏宁乐:“殿下这是在干什么?”
“看看鱼能不能吃。”
司清涟拿火光照在鱼肉上,看来看去似乎没什么问题的样子,很鲜活,而不是尸傀那种腐烂的死亡。
【告知:目前感染源为哺乳类动物。】
夏宁乐仔细回想着剧情,出现感染的种类有狗、鼠、马等等,的确没有出现哺乳类动物之外的感染源,也就是说,鱼是可以吃的。
但故事里没提到过也不代表鱼类是安全的,夏宁乐慎重考虑后,说:“之前我们吃的鱼干,应该是感染之前晒的,现在这条河也不知是否干净,殿下可不能冒险。”
“本宫可没打算吃。”司清涟把弄脏的手帕洗干净后铺在隔板上,然后把鱼肉铺在手帕上凉着。
书院里头传来叫声,后门打开,学子们逃出,他们身上穿的白色儒服又脏又破,他们跳入河里,朝隔板游去,耿直和侍卫一冲出门,反身就把门关上,里头的尸傀直愣愣往坚硬的木门上撞,发出的响声吸引了附近的尸傀。
司清涟抬手:“掩护。”
侍卫重整旗鼓,拉开弓弦,附近的尸傀越来越近,耿直死死顶着门,弓箭齐射,将露头的尸傀尽数射杀,耿直见人差不多都上了隔板,这才反身冲来,一跃而起,稳稳上了隔板。
这些学子看着自己曾经的好友面目全非地从书院冲出来,均是失声痛哭,侍卫划着水,带着他们离开了这里。
……
海上时而有浪卷来,商船因为被压得太沉,偶尔会有海水灌上甲板,村民得负责用桶或盆将海水舀出去,大家本来就没吃饭,忙到半夜后都没了力气。
其中一人躲在竖杆下,拢了拢衣襟,浑身打着哆嗦,他的目光很是警惕扫过众人,生怕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他偷偷又拉开衣襟,胸口上有处咬痕,血已经停止流动,伤口流出脓液,若能盯着仔细看,上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啊牛,别偷懒了,快干活。”
村长呦呵一声,吓得他立马缩紧衣襟,缓慢站起身,拿着脸盆加入了舀水大队。
士兵将何士坤昏迷后的事情告知,何士坤揉了揉眉,沉默了许久,他走出船舱,海上的风浪直接拍在脸上,低头一看,海水灌到了脚背,整艘船有沉海的风险。
“将军,外面风浪大,您还是待在船舱里吧!”身后的士兵提醒一声。
何士坤摇头,他看了眼天空,连一颗星星也看不见,想来这场大风一时半会还停不了,他道:“船在往哪里开?”
“我们也不清楚,架船的是宋于航。”
“让他开往皇城。”何士坤损失了太多人,如今就算硬着头皮去跟司清涟,也只是让他损失更多,司清涟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驾驭,“鼠疫越来越严重,北疆一带危矣,我得立刻回去先封锁西北两大峡关,保皇城。”
“是。”
士兵去驾驶舱告知宋于航,宋于航含糊应了一声,船继续往北疆一带行去,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村长察觉了不对劲,村长在年轻的时候出过海,自然能分辨方向,他直接来找宋于航理论,让他往皇城开。
宋于航同样是含糊其辞。
村长皱眉:“宋大人,如今渔港的人基本全死了,此事事关重大,我等该立刻回去,将此事禀报给圣上。”
“圣上很久不上朝了,你若想邀功恐怕是打错了算盘,我劝你还是乖乖当好你的村长,做好你的分内事,年纪都这么大了,就算你能升官发财,也没命享。”宋于航一边奚落村长,一边摇着背蓝,让雨儿睡得更香。
“宋大人难道想对此事隐瞒不报?”
“我可没这么说。”
村长和宋于航说的话,都被外面的何士坤听得一清二楚,海水再次拍在他脸上,他却连眼睛眨也不眨,阴沉沉的就像恶鬼。
他转身离开,去了甲板。
目光扫在忙碌的村民身上,海水一直往里灌,村民都来不及把水排出去,大家都紧张害怕,就怕船沉,只有何士坤面色淡淡。
他的视线放在青年男子身上,男子便是之前被咬伤的啊牛,他蜷缩着身体,似乎很冷,时不时发抖,何士坤沉思了一会,指着男子,吩咐士兵把他带到船舱里。
士兵架着啊牛。
啊牛脸上煞白,似乎是知道了什么,紧紧抓着衣襟来到船舱,何士坤退走士兵,关上了舱门,啊牛的双眼一直盯着他和他腰上的刀。
“大人找我来是何事?”
“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啊牛心中恐惧。
何士坤笑了笑,见他唇色发白但脸颊潮红,显然是在发着高烧,他淡淡说:“把你村子里的人都杀了。”
啊牛一愣,很快明白了什么,他赶紧上前去抢刀,何士坤却一个转身避开,刀瞬间拔出,从啊牛后腰刺入,鲜血滴答滴答往下流,啊牛抽搐倒地。
何士坤看着他的生命慢慢消失,他也不急,慢条斯理擦拭着刀身,然后开门走出去等待在门后,啊牛摇摇晃晃站起身,跟着出门。
当他抬起头时,双目灰白。
他晃晃悠悠地走着,循着声音来到甲板,夜色将他灰白的双目隐藏,同村人见到他还抱怨一声:“啊牛,你又上哪里偷懒去了,快来帮忙。”
啊牛慢吞吞走到他身后。
同村人回头,啊牛已经张大了嘴巴,咬住他的脖子,那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刚喊出口,脖子就被撕碎了,许多人听见声音,纷纷走了过来。
啊牛抬起头,鲜血顺着嘴角落下。
“啊……是……是尸傀!”
众人慌忙逃窜,可一艘船就那么大,他们能往哪里逃,除了海里似乎也无处可去,可是他们知道,海里有多危险,如今他们腹中又饥饿,真要往海里跳十有八九活不了。
“啊——”
一声声惨叫接二连三地响起,村民试图叫士兵救人,然而何士坤往那里一站,士兵都一动不动看着,没人敢动手帮忙。
“大人,快救人啊!”
何士坤抬手:“村民都被感染了,不能将他们带回皇城让更多的人受害,给我杀!”
冰冷的刀齐齐抽出,村民这才怕了,转身就被刀砍中后背,鲜血刺激了尸傀,更加发狂咬人,甲板上的骚乱引起了宋于航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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