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傅琰,我想回去坐一下。”
傅琰依旧是沉默着点头。他脸上带笑,暗。白清颜就坐在这月光与黑暗的交界处,
替白清颜拉开屋门。院落里洒满月光清辉,可屋内却是一片黑掏出傅琰给他的那把匕首。
他将匕首放在掌心里,细细端详着。匕首也一半沐浴月光,一半隐藏在黑暗中。白清颜手腕一动,光与暗的边界就在剑刃上流转。
这本来也是一把锋利的好剑,可最终却得了雕金描银的玩物,挂在世家子的腰间炫耀。在遇见白清颜之前,也不知道它有幸杀过人没有?
一一就算落在白清颜手中,也不过喋血两次。一次是他自己的喉间血,而另一次
纪宁腰中血流喷涌,却还紧紧抱着自己倒地的样子,突然浮现在白清颜面前。他抚摸剑刃的手一紧,一道细细的血流从他掌间涌出。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自己那把剑。
就像他的真名“白清颜”一样,那把剑也与过去的自己一起被丢在了那狩猎场上,再也找不回来了。“傅琰。”
“-TI、— ”
我在。
“我们何时动身?”
"未时。”
"好。”
白清颜抬起头,望向天边那轮不够圆满的月。他面上渐渐浮现一线笑容。
“我与他之间也早该做个了断了。”
傅琰点头。他看着白清颜走出门来,肩上洒满清辉。明明身着喜服,连头上都顶着美娇娘的发式,可傅琰看着白清颜的神情却是一肃__那人神情如此倨傲,竟像是一把神兵宝剑,周身散发着凛凛之气!
傅琰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渐渐幽深起来。
这样的一个人,目光清如潭水,为人凛如刀锋。若是不能有一人做他的剑鞘,将他妥帖安放,只怕是剑芒到处,伤人伤己。
自己,能够将他留在身边吗?
__如果他今天成功刺杀纪宁归来。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将他拥入自己这把剑鞘里,护他无忧无虑,平安喜乐。
正月十五。黄昏时分。
纪宁身着大红新郎袍服,坐在那几株松树下。之前,被他一掌击碎的栏杆还没有修好,断茬突兀地指向天空。
"将军!”
管家来到他面前,焦急催促着,
“你怎么还在这里?马匹都准备好了,龙野将军也带着迎亲队伍在门口等着__再不去接傅小姐,就要误了吉时了!”
"好。”
纪宁又抬头看了看那几颗松树。
“我这就去。”
"您您可一定快些!”
管家说完,又急匆匆向外跑去。突然,纪宁叫住了他,
"对了,那日提回来的女囚呢?你把她给我叫来。”
“哎呀将军!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了,您还管什么女囚做什么?”
“你不必多问,去提来就是。我自有分寸。”
不多时,万儿手脚都带着镣铐,战战兢兢到了纪宁面前。她低声唤了一句"纪将军”,眼圈突然红了。纪宁看了看她那双异色眼眸,轻叹口气。
“别哭。我不会将你怎么样。”
“”
他不说这句还好。说了这句,万儿眼中的泪水竟然是收不住了。毕竟,这是她最仰慕的纪宁将军,而白忘却顶替自己的名字刺了他一刀,几乎将他害死。虽然这事情不能说是她有意为之,但白忘是她救下来的,更是她留在"今宵醉”那酒席上的啊!
“若是在宾客中见了那个人,你能认出他吗?”
“谁?一一您是说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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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宁神色莫测,像是在咀皭这个名字。良久,他呵了一声。
__若是真的能忘,你又何必用名字来时刻提醒自己,要忘?
"若是他,我一定能够认出来的。毕竟我们朝夕相处了半月有余,他相貌又十分出众。只是这么久了,他一定是逃出去王都去了。那时候他就说过,他想要去往大燮。”
"大燮。”纪宁点点头。
是了,除了大燮那个人,白清颜还能去投奔谁?毕竟他们从小就相识相知,是一对挚交好友。
“这个你不必担心。今日是我大喜之日,我将军府外摆上一百桌流水席,满城百姓只要进来对我说一句新婚大喜,我都款待他们一顿酒席。我给你安排一处地方,你就坐在那里看着,若是认出了他,就要马上告诉我__不管我是在做什么,是迎宾,是暍酒,甚至拜堂!听懂了没有?”
"听懂了!”万儿连连点头,"只是,他会来吗?毕竟,他开始犯下了那么大的罪行”
“你放心。他听说我娶妻,是一定回来的。这个你不用多管,你只要记得,给我盯紧宾客就好。记住了么?”
"记住了,纪将军!”万儿见纪宁面色不虞,不敢再多问一句。可她心中还是十分疑惑:明知道纪将军没死,白忘那小子难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怎么可能敢露面蹭这顿酒席昵?
除非,他贼心不死,还想再来行刺?!
第12章 .将军的喜房里,有一个男人?!
就在这时,将军府正门方向传来一阵锣鼓声。管家满脸是汗地跑了进来,
"将军,将军!傅家第一波护送彩礼的队伍都到了,您怎么还在这儿一一这会,喜轿都已经上路,接亲队伍都该出发了呀!”
纪宁点点头,站起身随着管家向外走。万儿目送着他高大的身影,心中没来由地一酸__占据了她整个少女时代痴心妄想的那位英雄,突然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可是大英雄,就要迎娶别人家的千金小姐了!
突然,纪宁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说不出地忧伤,叫万儿的心猛地一颤。
“务必替我盯紧宾客。那个人来了,一定要马上告诉我。千万记得!”
“是纪将军”
万儿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一一若是白忘真的出现了,要对纪将军不利。那她拼了粉身碎骨,也一定要保护将军!
__她真的不想再看到这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露出那般神情了
喜轿内。
白清颜孤独地坐在轿子当中。他知道,纪宁马上就要来迎亲,然后进行他毕生最重要的一次游街。
一一也将是他此生的最后一次。
“是他一力主张,要快快成亲。他亲口所说,现在终于能够灭了玉瑶,成就功业,就该娶亲成家一一若是耽误太久,唯恐又要去打大燮,那就可以耽误了终身了。”
傅琰的话突然出现在白清颜耳侧。白清颜不由捂住了耳朵,却挡不住如潮思绪。
能够迎娶傅家小姐,他想必十分得意吧。不然也不会执意游遍整个狼邺王都,像是唯恐哪里还有人不知道他与傅家联姻,从此飞黄腾达,地位愈加稳固。是啊,他用玉瑶亡国才筑起的“狼邺第一武将”之名,他用那么多玉瑶人的惨死讨好皇帝,才得了狼邺皇帝的宠信。他好不容易爬到了这个位置
白清颜都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幼稚可笑。竟然觉着自己才与他决裂,他不会那么快就娶妻?他能毫不犹豫地灭了玉瑶,屠尽那些子民的性命,难道还会顾惜什么情意,不肯与傅家联姻?
白清颜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
所谓情意,也许从头到尾,都不曾存在的吧。
白清颜惨笑着,握紧喜服下藏着的匕首。也好。斩断不曾存在的情丝,也许会更容易一些。说不定,将这匕首刺穿他心脏的时候,就不会有那剜筋动骨一样的心疼了。
"纪将军到!”
突然,司仪一声尖利的吆暍惊醒了白清颜。
傅家门口,一排黑袍黑甲的狼邺铁骑精锐,骑在高头大马上,一字排开。为首那人正是龙野,他牵着纪宁的坐骑。而纪宁刚刚进入傅府,去迎接喜轿。傅琰早就在门口等着,却不知为何,纪宁感觉傅琰面上笑得亲切,目光却像是夹着寒冰,仿佛要从自己这里抢夺什么珍宝一样。但寒暄过后,他仔细看了一眼,却又像是错觉了。
但纪宁也不在意。他满心里,就只有一件事__那个人,究竟会不会来?
繁琐的接亲仪式全部进行完毕,傍晚已经快要过去了。
"将军!”
见到一身大红的纪宁走出来,龙野扬手将马鞭丢过去。纪宁一个箭步翻身上马,抬手时,准准接过马鞭,用力抽在马臀上一一骏马吃了这一鞭,立即奔出了傅府。
后面一排狼邺铁骑唰地一声跟了上来,连队形都没有乱。这训练有素的军中健儿一出场,就迎来了外面看热闹百姓们的齐声暍彩。可打头的纪宁与龙野两个,面上一点得意神色都没有。
"将军!”龙野与纪宁并驾齐驱。
“我现在能指望的也只有你。虽然有那个女囚替我指盯着他,可我没法信得过。你就在门边,仔细看着,看他会不会来。”
"好。”龙野毫不迟疑地答应了。"只是,若玉瑶太子不来呢?将军,你就真的要娶傅家小姐不成?”
"听说我要娶亲,他不会不来。”纪宁声音带着几分偏执,"若他真的不来,必然已经逃到了大燮,没能听说这个消息。那我就打到大燮去,将他抢回来!”
一一可如果,他根本不在意你是否娶亲昵?
龙野想着,却没有再多说。他不能亲手击碎纪宁心中脆弱的偏执。若是白清颜不再在意他,只怕纪宁即刻就会疯癫入妄了吧。
纪宁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戴着大红绸缎花。他将排场做到十足,甚至在满王都中都游行一周,唯恐哪个角落里不知道他娶亲的消息。一路上,他面上带着笑,眼睛却在围观的人山人海里游曳一一可自始至终,他所期待的那个人,都没有出现。
虽然喜轿就在他身边,可他从头到尾,看也没看一眼。
“吉时已到!新人准备拜堂!”
直到喜婆催促了第二声,白清颜才出了轿子。他知道纪宁应该就在他身边,可是大红的盖头完全遮盖了视线,他根本感觉不到身边人的气息。那人从头到尾,一言未发。
“夫妻对拜!”
“礼毕,新人共入洞房!”
周围一片哄闹。这时候,白清颜才听到纪宁说出第一句话,
“送傅小姐去喜房吧。”
这声音冷漠得近乎荒诞。可那毕竟是纪宁的声音。
像是感觉到了白清颜整个人都僵直了,喜婆一边将他拉走,一边吃吃笑起来。
"哎呀,是害羞不成?这一位呀,可就是你的夫君!今后你们二人可是要长相厮守,百年好合的昵!”
一路上,喜婆喋喋不休。
“傅小姐呀,哎哟,不对,现在该叫纪夫人了!纪夫人,您可真是天底下第一有福气的女人。纪宁将军,这是什么样的人物?可是我们狼邺第一的战神,前些日子才灭了玉瑶国!金锟珠宝是一车一车的往回运,这年轻力壮的玉瑶奴隶,也是一车一车的拉回来!陛下又宠信将军,这武功盖世,年少有为,又是仪表堂堂的,您这福气,以后是享用不尽!”说着,她突然将白清颜往一边一拽,
“一一到了这里,您脚下可慢些。这地上都是些松油,倒是有些黏腻的。”
不必她说,白清颜已经闻到了松油味道。这气味他再熟悉不过一一十年前,皇宫后山上陪伴他的,除了清风明月就是这漫山漫野的老松。
也是在那片松林里,那个山洞中他与纪宁
白清颜摇摇头,拼命将这些回忆从脑中赶出去。
"您脚下慢些,这就绕过去了。我听说这些松树,还是前几年纪宁将军专程从玉瑶境内运过来的昵。千里迢迢也十分不容易,听说足足运回来几十棵,最后只活了这几株。说起来,这老松树又不好看,又不名贵,何必特意种在院子里?坊间都传说,是将军他心中有个心愿未了,都在这树上了。”
说到这里,喜婆特意停了下来,好像等白清颜发问。可白清颜不言不语,她就自己说了下去。
“那时候纪将军才崭露头角,大家都笑话他是个傻子。什么心愿要寄托在这松树上?可现在看来,却是真相大白了一一听说玉瑶国的荼都皇城后山上,漫山遍野全是这种树一一纪将军想必早就心怀大志,心愿就是要灭了这玉瑶!你看,功夫不负有心人,打了这么多年仗,真的成就他这番顶天立地的大事业了!”
“”
“夫人,到了。您在这新房中歇歇,等到酒席完毕,纪宁将军就过来了。老婆子这就告退了!”
说是这么说,她人却不走。白清颜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喜婆在等着他的赏钱。可他之前根本没准备,就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绞金描凤的细镯子,递了过去。
"哎哟!这个”喜婆吃了一惊,他可从来没见过出手这样阔绰的。可她马上反应过来,生怕白清颜
反悔,一把夺过镯子揣进怀里。口中连连道喜,
“这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果然不一样,夫人和将军必然举案齐眉,琴瑟合鸣,早生贵子!老婆子这就走了,夫人先歇息一会儿,今儿晚上将军这样的英雄人物,夫人可得好好养养精神。不然今晚,怕是
会有些劳累啊”
说着,她殷殷切切地将白清颜安置到喜床上,掩好了门,扭着屁股走了。走到半路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一拍大腿,
“说来也奇怪,那样一个娇小姐,怎么一双手生得那样大?手心怎么像是有一层老茧昵?”
自言自语着,就已经到了流水席前。闻到这香喷喷的酒肉香气,喜婆哪里还顾得其他,迫不及待地坐下大吃特吃。她却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负手而立,目光炯炯地望着她,唇边帯着一抹笑。
"终究,还是露了破绽啊。看来他还是心神不宁一一不然怎么至于被这样一个老婆子,都看出端倪昵?”
自言自语完毕,傅琰从流水席边穿梭而去。不时有人认出他,向他道喜,与他攀谈。他带着笑容,一一寒暄着,脚下却渐渐到了热闹与冷清的交接处。很快,他就隐没到了院落中。
“纪将军看起来很不高兴。是因为我没有找到白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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