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个字,难道是凶手的名字?或者暗示他死亡的真相?
王曼衍火速地联系了国家文化出版物机关,要求他们找到《黑暗之典》这本书以及面市的一切版次。对方很快答复:在我国目前文化出版部门备案审批的出版物中,没有名称或别名或包含《黑暗之典》的出版物。这本书很可能是未经过备案的非法出版物。在王曼衍的要求下,对方帮忙联系了监管部门,调取了近期非法出版物案件,但是在近五年查处的通过非法出版物牟取利益的案件中,也不存在名叫《黑暗之典》的非法出版物。
王曼衍打电话秘密召来周一,两人简要地商议了一番。周一认为《黑暗之典》很可能只是个小范围内传阅的手抄册之类的读物,既然王欢衍将这本书作为密码本,《黑暗之典》则应该与地眼社团,乃至于瀑布宾馆都有一定关系。他答应接下来会帮王曼衍查出《黑暗之典》的下落之后就离开了。
傍晚时,高北菱出现在秘书室里整理文件。她穿着黑色的西服套装。王曼衍见惯了她穿休闲衣物的模样,竟然一时没有认出她来,只觉得高北菱忽然变得有些陌生。
属于她的特参高北菱,礼貌的疏离中带些忧郁;还有那个属于地眼社团,令她感到陌生的,在遥远北方清晨冷雾中的高北菱……
“姜琦的葬礼打算定在什么时候?”王曼衍回过神,为了掩饰刚才走神的尴尬,她随口问道。
高北菱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打算给姜琦举办葬礼了。”
王曼衍低下头,看着高北菱从黑色袖口中伸出雪白的手腕。高北菱对她说了很多谎,而这个呢,也会是一个谎言吗?
“那他的父母呢?是什么意见?”王曼衍追问道。
高北菱说:“姜琦没有父母。”
王曼衍不再说话,她的心里涌出一股有点不合时宜的对于姜琦的同情。曾经她将姜琦当做一个可以嫉妒的假想敌,如今发现姜琦只不过是一颗没用的弃子而已,她没有必要去嫉妒,更没有必要非要和姜琦一较高低,仿佛卯足劲打出的一拳却挥在空气之中,王曼衍周身不由升起一股不应该出现的烦躁感。
“在你心里,我算是什么?”王曼衍突然问道。
“您是我的国王,一直如此。”高北菱如此回答她。
第40章 死亡密码
其实,关于高北菱的这个答案,王曼衍自己也弄不清楚究竟满意不满意。必然会有失望,却也在意料之中。对于她来说,高北菱永远是若即若离的,这也是她深深为之痴迷的原因。
她莫名地觉得自己在高北菱面前总是显得有点蠢,却又无可奈何。高北菱本身自然是无可挑剔的,也因此显得格外从容,更加衬托得自己手足无措。
内阁会议即将再度召开,王曼衍又临时把高北菱调回来准备会议方面的一些工作。宪法规定君主有定期向内阁汇报工作的义务,内阁在有限的范围内对汇报有质疑的权利,因此王曼衍还是很重视君主工作汇报这项内容,尤其是对于她这种喜欢面子工程的人来说。
于是,永远都不会从高北菱这里调查出结果的先王和前任特参失踪案,又被无限期地愆延下去。
于是,高北菱从每天找不见人的状态变成了继续坐在秘书室里与各类文书表格周旋。
秋天已经到了,一场秋雨刚过,气温骤降,王曼衍终于可以和夏天的各种短袖夏装暂时告别;然而短暂的晴天还不至于使花园中树叶和草间的积水干燥,又是另一场轰轰烈烈的冷风过境。某天下午,窗外秋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王曼衍刚刚端起咖啡杯,杯口还没有挨到嘴唇,皇宫值班侍卫就来电,告知她周一来访。
尽管想要继续享受一下咖啡、有高北菱的办公室和秋雨的凉意,王曼衍还是立刻答应在一旁的休息室中接见周一。周一走进来时,穿着一件湿淋淋的风衣,戴着一顶旧得像垃圾般的贝雷帽,没有打伞,衣摆的雨水落在地毯中,洇开一朵朵深色的小花。他看起来很激动——王曼衍很少见周一有这么激动的感情流露。
周一关于神秘的《黑暗之典》的调查,在一个偶然的机缘下有了结果。
起初,他和王曼衍的调查思路一致,在大量地翻阅长敬当地社会文化科技方面的新闻之后,依然没有《黑暗之典》相关的线索。这本书既不是由于种种原因未能面市的出版物,也不是地下流通的禁书小册子。后来周一在整理地眼社团网站的快照截图时,意外发现有一条大约五年前的公告(已被删除)写道:新一版《黑暗之典》已印成,各骨干择期来社团领取。
这本书竟然是地眼社团的内部读物。在五年前,社团的管理还十分松散,社团自行印发的期刊杂志,没有出版刊号的读物满天都是,既不需要办理备案审批手续,也缺乏后期监管。不过囿于社团活动需要报经审批,也从来没有出过性质太恶劣的邪|教组织借社团内部读物传播不良言论的事情。
周一曾经备份过高北菱电子书阅读器和u盘中的文件内容,当时他在忙于分析宋城从长敬传回来的报告,时间仓促,一直没有仔细查看过其中的文件内容。考虑到是地眼社团的出版物,高北菱可能会有电子版留存,于是周一将从高北菱那复制过来的文件细细梳理了一遍。
周一递过来一份长长的文件清单,大约有二十几页,与高北菱那寥寥无几的通话记录形成鲜明对比。王曼衍粗略地看了一下,大多是一些宗教文化概论书籍文件,还有一些诗集、通俗小说。其中赫然有一个文件名叫“黑暗之典”,被周一用红笔描了出来。
“她看过的书不少。”王曼衍干涩地说。
“这份文件是加密的,”周一解释道,“不过是基于电子书阅读器运行系统的加密,相对来说很好破解,所以我将它破解出来,并打印下来了。”
周一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中取出一沓被雨淋得湿漉漉的打印纸,正是《黑暗之典》,所幸高北菱储存的是pdf格式文件,可以完整地还原出书籍每一页的排版。王曼衍随便地翻看了几页,这似乎是一本奇幻小说,讲述各种奇怪的、王曼衍闻所未闻的神袛形象和祭祀仪式,通篇风格较为阴森低沉,充斥着“黑暗”“迷雾”“沼泽”“远古召唤”之类的字眼。
《黑暗之典》全书约有三至五万字,180页,应该是小开本册子,方便随身携带。周一拿出之前红桦树行动小组发来的报告,其中有酒店指南册上字迹的照片,他抬头看着王曼衍,似乎要说些什么。
“这是非常简单的密码排列,”王曼衍说道,她看着周一的脸,忽然开始猜测起对方的想法,这对于一个高高在上的君主来说不会常有的事,“你是不是已经破译出来了?”
周一点了点头,神情严肃。他拿过茶几一角摆放的供访客使用的信笺和铅笔,缓缓推到王曼衍的面前:“我不太能够确定我的破译一定就是对的,所以我认为您应该亲自来破译。”
王曼衍低下头,盯着眼前信笺洁白的纸面。密码只有五组数字,王曼衍突然希望明文只是哥哥保险箱的密码?。(事实上,在王曼衍就任之后的第一个周末,她就联系了保险箱的生产厂家将哥哥的遗物保险箱打开,里面只有为数不多的金银首饰和古董)
每一组数字中,第一个数字代表密码明文在密码本中的页数,第二个数字代表密码在该页的行数,第三个数字代表列数。王曼衍拿起铅笔,她翻动纸页的速度很快,周一坐在她的对面静静看着她。王曼衍莫名感到周一坐在她的对面有种安全感,至少能比面对高北菱时来得自然……用不了两分钟,哥哥留下的那句话明文就出现在信笺上:
我死在这里!!!
“这话是什么意思?”王曼衍用轻松的语气说,尽管她的心情比窗外的秋雨更为沉重。她将信笺撕下来,揉成一团,可是休息室里没有碎纸机,所以她就小心地将之撕成碎片,扔到烟灰缸里。
“我们还搞不清楚这几个字是什么时候写的。很可能是先王在宾馆遇害之前,感到有什么危机临近,才写下这句话,”周一谨慎地组织着语言,“写得很乱,应该是仓促写下来的。当时黑暗之典这本书肯定就在他的手边,所以被用作密码本使用。之后这本书有可能被凶手转移或销毁。”
周一提出了一些猜想,王曼衍都觉得有道理,但没有证据坐实——她唯独能确定的一点就是,哥哥确实和地眼社团有一定的联系,甚至很有可能哥哥早就认识高北菱了,比她认识高北菱还要早。
王曼衍说自己想要单独安静地消化一下这些信息量,打发周一先行离开了。然后王曼衍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刚倒的那杯咖啡还没有喝,在办公室的桌面上慢慢冷却,沙发十分舒适,令她昏昏欲睡。哥哥留下的密码会是什么意思,“我死在这里”,是的,王曼衍想,我早就知道你死在那间又脏又破的宾馆房间里。
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稳顺畅。冷静、缜密……这是她现在所需要的。
我死在这里。
哥哥留下这句话,应当已经没有求救的意愿,他已经明白等待他的唯有死亡。所以他留下这条线索,是警告,还是启示?
我死在这里……
如果他知道是谁将要杀死他,为什么不直接留下凶手的名字?
我死在这里!
会不会是什么人模仿哥哥的字迹以混淆视听?
我,死在,这里。
哥哥失踪的那天夜晚,下着大雨。他穿着黑色雨衣,匆匆忙忙穿过餐厅上楼,一言不发。最后留在皇宫里的线索只剩下一辆被打扫干净的旧车。
王曼衍半梦半醒间仿佛看到有人推开休息室的门,她以为是周一遗忘了什么物品返回来取,但是她的身体沉重,眼皮也快要抬不起来了。不速之客在休息室里来回踱步,王曼衍忽然惊恐地意识到他不是周一,他向王曼衍休息的沙发走过来,手中有一把闪闪发亮的刀,但是他的面部模糊不清。王曼衍想要大叫在走廊中执勤的侍卫,但是她发现她正身处瀑布宾馆的房间之中。
王曼衍猛地一个激灵,险些从沙发上跳起来。休息中一如往常,安安静静,对面沙发上周一坐过的地方,坐垫有点歪斜;散乱的便签纸、铅笔、打印的《黑暗之典》还原样躺在桌子上。她仿佛从梦中看到了一个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的可能,是冥冥之中哥哥给她的提示,或者她终于看到了某些真相……王曼衍急不可耐地站起来,她想要联系周一,或者联系任何一个她可以信任的人。
哥哥是死在极北小镇的瀑布宾馆中,他失踪的那天夜晚,回到皇宫的,根本就不是哥哥。
第41章 “私奔”的真相
王曼衍到现在都还记得哥哥失踪的那天夜里,她最后一次见到哥哥。那时他从宫殿的前门匆匆进来,窗外下着雨,他穿着雨衣,那种连帽雨衣设计了一个帽檐,挡住了哥哥的脸。事实上,王曼衍也只是看到一个男人的轮廓而已,她一直都没有想到雨衣下的人不是哥哥,哥哥已经孤独地死在极北小镇中破烂肮脏的宾馆客房中。
王曼衍当时虽然跟哥哥打招呼了,但哥哥只对她摆了摆手,没有说一句话。如果他说了什么,王曼衍一定能够发现端倪。
……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哥哥,只是一个身形和哥哥相似的男人。他上了楼,去了卧室,雨水一路从他的雨衣上落下,被皇宫的清洁工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不留。穆雅贡追了上去……
穆雅贡一定发现那人不是哥哥,但是她帮那人隐瞒了,紧接着,半夜时,穆雅贡和那男人一同失踪,那男人开着一辆她哥哥的旧车从正门扬长而去,而穆雅贡则是通过皇宫顶层的密道中匆匆离开,高北菱说过穆雅贡离开时还穿着哥哥的雨衣,可见两人其实在楼上并没有逗留多久。王曼衍在吃完晚饭后上楼询问哥哥的情况,穆雅贡告诉她一切都好,之后穆雅贡在三层走廊里逗留到半夜才离开。她为那人隐瞒了一切,争取到他从容脱身的时间。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哥哥留下的密码,还有他为什么会死在瀑布宾馆。他死在那里,他至死都没有再回到皇宫。
王曼衍的手在颤抖。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是穆雅贡参演了这一切。穆雅贡是另有苦衷,还是她根本不忠于整个王国?
神秘的情人……高北菱说过,穆雅贡有个消失在地平线上的神秘情人,总是穿着黑衣。高北菱说,那个男人个子很高,哥哥的个子也很高……
王曼衍走到办公室里,拉开存放关于先王和前任特参失踪案材料的抽屉,她用力过大,抽屉整个被拽了出来,各种文件纸页散落一地,声音之大,使高北菱慌张地从秘书室里跑过来,想要帮她收拾。
“没什么,”王曼衍挥手制止了她,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平静——这是个坏兆头,她的血压飙升,心脏跳得厉害,“好像是老鼠,吓了我一大跳,你记得跟后勤说一下皇宫里该灭鼠了。”
高北菱怔怔地看着王曼衍,高北菱不信皇宫里有老鼠之类的说法,王曼衍看得出来高北菱的怀疑,她的怀疑中掺杂恐惧,还有更加复杂的情感。高北菱不是个心思简单的人,从来都不是。
“快去吧,”王曼衍挤出一个微笑,她自认为这个表情还是挺自然的,“我自己一个人收拾就好。”
高北菱离开了,王曼衍深吸了一口气,她蹲下身慢慢收拾着地上散落的东西。高北菱的调查报告躺在地毯上,王曼衍犹豫了一会儿,才将那份报告捡起来,开始阅读其中的内容。
她认为自己的推断没有破绽。2月18日下午6点10分左右,雨正下得很大,冒充哥哥的男人身着雨衣回到皇宫,匆忙穿过餐厅,回到三楼的卧室,以免被人发现他是个冒牌货。穆雅贡追了上去,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控制或说服了穆雅贡,因此在6点45分,王曼衍上楼查看哥哥情况的时候,穆雅贡安抚了她,劝她离开。穆雅贡一直在皇宫中逗留到深夜11点左右,彼时一辆旧车从皇宫中开出。
小报记者总是报道先王王欢衍是和穆雅贡“私奔”了,他们有一点没有弄错,穆雅贡确实是“私奔”了,但王欢衍不是私奔,他是被人谋害的。
王曼衍想起高北菱当时对她说的话,高北菱说整桩失踪案都有疑点,疑点就在于那辆汽车。
“如果先王私奔,应该会选择一辆他常开的车,”高北菱当时是这么说的,“这辆车是旧车,还停在停车场的角落里,不太容易开出来,他为什么一定要开这辆车?”
为什么?
——“我查阅了先王几辆汽车的资料,只有这辆旧车是汽车机械钥匙解锁,其余轿车配置比较高,都是指纹解锁。”高北菱在那时就已经替她解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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