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昼穿上衣服洗漱完毕,已经是半小时以后,其中包括他在卧室里研究五条悟的衣服复杂金属扣和裤子腰带穿法耽搁的时间。
七海建人冷漠地盯着这个疑似暴露癖的前辈,将手中的文件毫不客气地拍在餐桌上——因为五条悟这家伙说还没吃饭,然后就自顾自地叫外送送来了一整个黑森林蛋糕,走到餐厅就开始旁若无人地用餐。
“这是什么?”昼瞟了一眼,上面的字一个也不认识,于是慢吞吞地往嘴里送了一勺蛋糕。
金发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道:“神奈川出现了类似特级咒灵的痕迹,上面特别指名你前去祓除。”
神奈川?
咒灵扬了扬眉。
昼:“为什么要我去?”
“因为你是最强。”虽然不愿意,但又不得不承认,七海建人道,“春季咒灵频发,咒术师的任务是往常几个月的好几倍,除了你,没有其他空闲的特级了。”
“噢。”昼点点头,“多少钱?”
七海愣了愣,“什么?”
“报酬,多少钱?”昼记得五条悟说过,会根据任务的难度给咒术师分配不同的报酬,上次因为报告里写没有发现咒灵,所以昼一分钱都没有拿到,为此他还郁闷了好久。
所以这次在做苦力之前,一定要把钱问清楚了,他才不想给这些人类做白工。
“十万日元。”七海建人道,他有些疑惑,五条家这位家主什么时候关心过报酬的问题,做一次任务的钱都抵不了这家伙去一趟当地高级伴手礼店血拼的花销。
不过……关心报酬的五条似乎比之前看上去像个人了许多,至少这种行为是符合七海自己的工作美学的。
没有报酬,不工作。
都是狗屎的话,当然是选择有钱拿的狗屎。
这是七海建人的人生信条之一。
十万日元……昼深吸了一口气,听起来是很多的样子,应该可以买一堆热腾腾的红豆鲷鱼烧了!
“我去。”昼忽然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转头问道,“你要跟着我?”
七海建人忽略他满脸不愿意的表情,“是的,但不是同一件事情。我去调查诅咒出现的原因,五条前辈你去祓除它。”
昼若有所思,这样倒好,他使用咒力的时候就不会被人发现端倪了。
“什么时候去?”
“现在。”七海建人看了看表,“如果在六点之前下班,现在必须出发,乘坐最快的一班新干线。”
昼:“那种低等的诅咒,我五分钟就能解决。”一口气吞掉就好了。
七海建人道:“最多十分钟后,请快速吃完蛋糕,五条前辈。”
顶着五条悟壳子的咒灵飞快地将八寸大蛋糕全部塞进了肚子里,七海建人一边看一边皱眉,忽然回忆起在高专时期听说过的一句话——
五条悟与女人最后的缘分就是统统都有两个胃,一个是用来装正餐,而另一个用来装甜点。
看到现在的场面,毋庸置疑,所有的老话都是有根据的。
昼根本没有用到十分钟,五分钟匆匆解决完一切,跟着金发男人出了门。
对报酬购买零食的渴望,已经让昼完全忘记了手机里五条悟叮嘱他的那些话,甚至连墨镜和眼罩都没有戴上,肆无忌惮地消费着男人英俊的容貌。
“为什么不戴墨镜?”七海建人疑惑。
昼理所当然:“你不觉得这样比较漂亮吗?”
七海建人没有听说过哪个男人用“漂亮”两个字来形容自己,于是他转过头,为了减少自己在工作中生气猝死的几率,决定暂时不要和这个完全让人尊敬不起来的前辈说话。
三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终点站。
神奈川·横滨。
七海建人独自去与某个名字叫特务科的很绕口的官方组织交涉,收集咒灵几次出现的情报,而昼则跟着手机上的语音导航,来到了传说中的特级咒灵出现地点。
——他生活了许久的伊邪那美神庙。
第22章 幼兽与黑潮(九)
奇怪的味道飘散在沙滩上,类似于臭烘烘的鸡蛋和放久了的红茶发酸的味道混合在了一起,让昼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最喜欢的那颗山樱已经落光了花瓣,只剩下一树毫无美感的绿色,像一堆重叠在一起的毛毛虫,海风一吹,就密密麻麻地蠕动起来,发出指甲刮动书页的刺耳噪音,让人头皮发麻。
这里已经没有了游人,沙滩上塑料瓶、纸巾、漏气的沙滩排球到处都是,就连昼经常坐着用脚趾钓螃蟹的那块礁石上都淋满了油乎乎的液体。
而他最喜欢的庙宇,被一股幽深的让人作呕的气息笼罩着,就连受到昼多年咒力加持而从不腐坏的墙壁都剥离开来,渗出黏腻的油光。
一股难以自制的怒气像火一样在昼的体内燃烧,他的底线被眼前的场景狠狠地踩了一脚,血管里漆黑的咒力几乎要顺着指尖涌出来。
少年咒灵愤怒到头发丝都在颤栗,如果这不是五条悟的身体,他那一头淤泥般漆黑的长发在空气里竖起来绝对会吓到一群路人。
好在爆发的最后一刻,昼猛地回过神来,学着五条悟教他的口诀念道——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屏蔽普通人视听的「帐」缓缓落下,与此同时,带着寒意的咒力从昼的体内喷薄而出,如潮水般将庙宇包裹,钻进每一道他熟悉的缝隙里,藏进每一粒微小的石头下,流进每一丛湿润的青苔间,构成一张难逃的大网,将隐秘在其中的东西牢牢束缚住。
同类的恶心气息一度让他眉头紧拧,他能够敏锐地察觉到,庙中确实有一只特级咒灵,但却是那种刚刚从咒胎诞生出的无意识无智慧的垃圾产物。
这种东西在正式进化为咒灵之前,只会无休止地吞噬、杀戮、毁坏,就像贪婪吮吸着世界乳汁的婴儿,肆无忌惮地索取母体的营养,是最原始罪恶的化身。
而当它进化为咒灵之后,那种愚蠢而毫无节制的欲望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渐渐学会隐藏,转而开始实施更加精细的犯罪活动。
昼讨厌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所有咒灵,特别是这种侵犯了他领地的垃圾。
随着黑潮的收缩,一团畸形的人形咒灵从庙里被昼抓了出来。它没有嘴唇,牙齿暴露在外面咧到了耳根,头上有四条像章鱼爪一样的东西,最中间两条分布着四只眼球,针尖瞳孔,每一个都死死地盯着昼,发出类似于尅尅尅尅刺耳的声音。
那声音就像老鼠被踩了尾巴,让昼狠狠地皱起了眉。
这只咒灵的智慧还封存在混沌中,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看见昼就尖锐地叫起来,它用尽全力挣脱,但面对「吐灵」的绝对压制无能为力。
“去死。”淡漠的语气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轻松,刚出生的特级就在昼的压制下失去了意识。
「吞煞」
人形咒灵被咒力潮挤压成一颗比掌心还小的丸子,通红的球身没有一丝杂质。
“咦?”昼扬起眉毛,按照常理,越强大的咒灵搓成的丸子越红,就像三级四级咒灵是黑色球球,二级咒灵会出现点点红色,一级咒灵则是红黑参半,越强的咒灵红色越多黑色越少,但昼还重从来没有见过红彤彤没有一丝黑色的咒灵,就算是以前偶尔吃过的特级也参杂着些许黑点。可是这只却通体纯红。
实在是太可疑了!
这垃圾咒灵的实力根本达不到这种水准啊!
昼抓着这只凉幽幽的红丸子看了好久,还是捏着鼻子咽了下去。
这么强大的咒力,不吃白不吃。
“大人,噗啾噗啾——”
就在昼准备离开的时候,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转头疑惑地看过去,一只桃粉色的毛绒绒咒灵挤开山樱绿油油的叶子,慢悠悠地飘到昼的面前。
这只小咒灵像一个毛团,后面坠着一条长长的细尾巴,尾巴尖上是一个粉色的桃心。
“噗啾?”昼抓了抓脑袋,终于想起了这个家伙。
昼的庙宇浮出水面后,一群又一群的人类情侣携手前来观光,每来一对就会在庙宇前许下要永远在一起的愿望,他们聚集在一起的浓烈的夙愿不知怎么变成了不在一起就遗憾终生的诅咒,最终诞生出这只长相丑萌的奇怪小咒灵。
因为这家伙连四级都够不上,平时又特别喜欢黏着昼,昼也就懒得吃它。
没想到这只小东西竟然能够透过五条悟的身体认出他来。
“大人大人!噗啾噗啾噗啾啾啾!”噗啾见昼还记得它,兴奋地绕着昼转了好几圈,“噗啾!”
它不怎么会说话,唯一会的就是“大人”这个词语,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游人口中学来的。
“唔。”昼伸出手指挠了挠它的尾巴尖,噗啾激动地颤抖,就像被摸摸头的小狗,依恋地落在他的掌心里。
昼想了想,“跟我走吧,噗啾。”
“大人!大人!”噗啾又开始快乐地转圈圈。
“在外面不要叫我大人。”昼伸出手指抵在它的发声口器前,“不然会被人怀疑的。”
“噗啾!”好的,大人!
「帐」被昼收回,转头七海建人正站在沙滩上,掐着手表。
“距离最近的一班车还有二十分钟。”金发男人扶了扶墨镜,“走吧,五条前辈。”
昼点了点头跟上去,这个性格糟糕的人类好像很讨厌超时,“你都不问我处理得怎么样吗?”
七海建人瞟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肩上的四级咒灵,摇头,“不,完全没兴趣,对他人任务内容的求知也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只会浪费我的精力。”
“噢。”昼耸了耸肩,这样最好,他也不想自己说漏嘴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七海建人用手机打了车,这部分费用可以从任务经费里扣除,节约下来的时间足够让他下班回家的路上去一趟面包店买明天的早餐。
就在这时,昼猛地扶住男人的肩膀,捂住了胃部。
七海皱了皱眉,“前辈?”
一股极寒的冷意从昼的灵魂深处泛了上来,逆着血流涌出。
“嗷呕——”
昼当着七海的面,吐出了一只狰狞丑陋的手指。
七海建人:……
这混蛋前辈终于疯到去吃人了的地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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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辛苦了,七海海
第23章 幼兽与黑潮(十)
“嗯,好,我知道了。”七海建人挂断电话,带着凉意的眼眸瞟了一眼昼,“照片刚刚发过去,他们需要调查一下,才能作出判断。”
“上面的咒力很强。”昼指着金发男人手中那节手指。
这只手指十分干枯,比劳作老人历经风霜几十年的手指还要沧桑,呈现一种橘黄偏暗红的颜色,皮肤已经完全失去了水分,就像一截干枯的树枝,微微往里弯曲蜷缩。指甲是尖锐的纯黑色,边缘十分锋利,稍不注意就会将人的皮肤戳破。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具体年龄有多大,但其中蕴含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咒力,连昼看了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终于知道庙中那刚从咒胎进化成咒灵的特级,为什么实力如此脆弱,却有着如此纯粹强盛的咒力加持,原来是因为体内蕴含着这种玩意。
估计如果不是这种东西,它根本达不到特级的标准。
“这应该是特级咒物。”七海建人恼火地微微蹙起眉心,多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他就要多写一页的报告,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嗯。”昼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实际上他连什么是咒物都不知道,暂时记住了这个词语,准备回去的时候问一下五条悟。
横滨的任务告一段落,昼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看自己破败的庙宇,带着毛茸茸的噗啾回到了东京。
车停在公寓楼下,在离开之前,七海建人叫住了他。
“等等,这里需要签字。”金发男人递给他一个文件夹。
昼翻开看了两眼,顿时皱了皱眉,面对一大段一大段莫名其妙的文字,文化程度几乎为零的咒灵完全看不懂。
七海建人直呼其名:“五条悟?”
昼镇定地抬眼,“不要着急,让我仔细看一看。”
深受迫害的成年男人眉角狠狠抽了抽,不知道这份万年不变的任务责任承诺书到底是哪一方面吸引了五条悟的注意,让对方在忽视了它十来年后重新拾起了兴趣,认认真真地阅读起上面的条例来。
昼磨磨唧唧翻了好一会儿,直到七海建人不耐烦地下车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东西,他才迅速掏出手机,按着五条悟头像下面的名字,一笔一画地填在了空白横线处。
·
五条悟从监察部设立在东京的办公室走出来,心里的猜测都成了真。
那群半截入土的老头果然没安什么好心,绕过他和夜蛾正道向昼发布任务,五条悟顶着昼的身体跟着那个奇怪的辅助监督来到了这里。
一进办公室对方就掏出了一个新型的检测仪器,让五条悟在里面输入咒力,美其名曰这是对每一个学生都有的咒术登记流程,作为借读生,也必须进行录入。
上层对于昼的身份信息还是持怀疑态度,上次游泳池鲭鱼咒灵事件被五条悟识破,让他们知道了这件事必须瞒着他,才能对昼下手。
于是一边向五条悟发布任务,让对方离开东京,一边派遣陌生的辅助监督将昼带到办公室调查。
只不过这群家伙千算万算没有想到来检测的人其实是五条悟。
虽然两人互换了身体,但所有术式能力都依附在灵魂中,并没有发生改变。
五条悟谎称自己的术式还没有觉醒,在仪器上输入了一点点的咒力,于是这个咒术界最新型的检测仪器一路绿灯。
得出的结果是,昼的咒力和五条家记录在册的波动完全一脉相承,其中99%的波长与当今五条家家主趋于一致,如果不是年龄对不上,长相也完全没有相似之处,说昼是五条悟的儿子也会有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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