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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是想，反正也已经被发现了，索性开了灯好了，但是摸黑找了一圈，竟没想到灯的开关比档案还难找。
江悬夜又试了试，那门锁的死死的，不管他花多大的力气依旧打不开，最后也就只好放弃，垂头丧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发起牢骚“老临你说，档案馆的人不会报警吧？再进局子我爸可真就要把我扫地出门了，为了省这租房子的钱我可是好不容易忍了多半年没惹事了。”
临潜没抬头，敷衍道“那就住我那。”
江悬夜听了先是点点头，随后又道“你说他们不会真的报警吧？”
“应该不会。”临潜说道“这是档案馆，资料本来就是供人查阅的，就算这房间锁了门，我们也可以说不知道它锁了，只以为是卡住了所以才用力推开，大不了赔他们个门锁钱就是了，还犯不上报警。”
“有道理。”江悬夜这才放心了点。
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小屋子，锁了门以后格外的闷热。江悬夜随手抓了个档案袋扇了起来，风里还夹杂着一点袋子上发霉的味道。档案袋忽扇着，较脆的纸质随着节奏发出轻微的“咔咔”声像一个手动计时器。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悬夜实在热的难受，一边摇手里的档案袋一边问道“老临你说，这的保安是不是还没上班呢？”
临潜道“不能，我来的时候还看见他们在一楼大厅开会，有十几个人。”不得不说这是临潜在除了那些高档消费场所以外见过的最整齐划一的保安，无论是着装还是精神面貌都很不错。
“哦，那人手还挺足的。你说他们怎么还不上来呢？”
临潜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竟然已经过去小半个小时了，如果真的是通知保安上来有个三五分钟足够了；难不成是真的报警了？
正想着，门“哐当”一声被从外面推开，明亮的光线首先涌了进来，临潜最不喜强光，尤其是这么突然，下意识的就扭过头去。江悬夜到倒是挣扎着朝门口看去，当隐隐约约看见门口站着的真是个穿着警服的人的时候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来。因为那人是背着光，江悬夜也是过了一小会才看清楚他的脸。
“杨错？”江悬夜打死也没想到竟是个老熟人。说起这个人，江悬夜熟得很，十次进局子有八次都是他抓的，因为年龄相仿私底下已经成了半个哥们。见到他江悬夜先是高兴，然后便有一丝疑惑：他不是别墅区那一片的片警吗？怎么还管到新区来了？
这杨错在这看见江悬夜倒是没有丝毫惊讶，一脸的意料之中，应该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而是事先知道是他才会过来。杨错也没说话，只扔了副手铐子给他，江悬夜也就乖巧的自己带了上。
临潜的眼睛这时候才缓过来，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这个杨错他也认识，毕竟没少替江潮去去局子里领人，但由于不喜社交，与他也就没有过多接触，自然不像江悬夜和他那般熟络。
临潜微笑着伸出右手“杨警官，好巧。”
杨错也礼貌的和他握了手，对于这一句“好巧”不予置否。
临潜瞄了一眼江悬夜手上限量版大手镯，笑着对杨错道“这个，就不用了吧？”
杨错面无表情道“不用。江司令嘱咐过了，要是江少爷也在这，给江大少爷一个人大刑伺候就可以了。生活嘛，要有仪式感。”
果然是江潮叫人过来的，知子莫若父，临潜不禁暗笑了一下。只是江悬夜也在这一并被抓，还是挺惊喜的。
两人被杨错带出档案馆，一路上临潜还和他客套的寒暄了一下，而江悬夜却被杨错扯着手铐子好不狼狈。档案馆外停着一辆警用面包车，打开车门，江潮正正襟危坐在里面。江悬夜见了江潮就像老鼠见了猫，任凭人高马大此刻脖子也都缩回去半寸。江潮见了江悬夜抬手就要打，也不顾这已经是个奔三十的大小伙子了。
临潜赶忙道“江叔叔！这次真的不是皇上的问题，是我叫他来的。”
江潮虽然生气，但是袒护这个“小儿子”已经成了习惯，抬起来的手又硬生生的放了下去。谁让他爸爸曾经替他挨过处分，明明是自己因为女人和社会闲散人员打架斗殴，最后还是临秋白这个知识分子替自己背了黑锅，挨了处分，这才保住了自己这身军装；而临潜又从小就恭顺，倒也没有什么忤逆他、令他发怒的地方。
杨错见了，很有眼力的道“江司令你们先谈，有事叫我。”说罢“唰”的一声拉上车门，自己则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树荫底下点了一根烟抽上了，时不时的还看看手机回个消息。大概是回给女朋友的吧，临潜想着。
其实这一路上临潜偷偷看了他好几次，平时见面也就是签个字做个交接，直到今天他才正真注意到这个人，细看去身姿挺拔，五官俊朗，再加上一身警服倒是真的挺好看的。只是表情僵硬了些，给人的感觉有些疏远。
江潮坐的笔直，两道花白的剑眉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不怒而威。如果单独看江悬夜他还是很好看的，只要好好弄弄他那头发差不多可以出道了，但是一旦坐在江潮身边便瞬间成了高仿版，至少气势上就差了一大截。
临潜依旧笑得乖乖巧巧的道“江叔叔，这大热天的，给您添麻烦了。”
江潮半晌没说话，看了看临潜，又看了看车外专心回微信、偶尔还帮交警同志协理一下交通的杨错，似乎是确定他听不到自己说话，才对临潜说道“到此为止。”
“爸你这也太□□□□了，大清都已经亡了，现在讲人权自由！老临想看看自己亲爹怎么了……”不等临潜说话，江悬夜先替他打抱不平起来。临潜怀疑是不是天太热他的脑子不清楚，竟然还敢反驳江潮的话了。
江潮瞪了江悬夜一眼道，江悬夜瞬间就闭上了嘴。
以前临潜听人说，这世界上懂得用眼神沟通的只有人类，可他觉得这还要看发出沟通的是谁，比如江潮，只要他一个眼神，家里上上下下，包括江悬夜、赤那、院子里养的那匹马和露台上的八哥，都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临潜依旧微笑，道“江叔叔，这您就让我为难了。”
临潜的余光突然扫到刚刚杨错乘过阴凉的那棵树，那树是一颗大杨树，比碗口还要粗些；树下有一只小小的狸花猫，此时正一窜一窜的奋力向树上爬去，奈何它还小，总是爬了几步就又要掉下来。掉下来它还会继续爬，屡败屡战。
猫就是这个样子，就算是温顺的家猫也是如此。要是它想登上你的写字台，纵使你将它扔下去一百次，它也会第一百零一次跳上来。
临潜和江潮两人都没再讲话，安静之中江悬夜竟然就那么带着手铐子睡着了，还打上了呼噜。
又过了半晌，许是江潮自己考虑好了，才对临潜道“过几天，我和科研院联系一下，尽量安排你们视频通话。”
临潜笑道“太好了，谢谢江叔叔。”
尽管江潮说的是“尽量”，但临潜知道，这点事对于他来说并不难。这样一来，不管这次视频会被怎样安排，他都离二十五年前的真相更近了一步。
只是一次寥寥数语的谈判，却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江潮打开车门招呼杨错过来，临潜也和江悬夜下了车，准备晚上一起吃点什么。临走的时候，江潮在车上喊住了临潜。
“潜潜，黑尾计划的资料……”
“还没来得及看。”临潜微笑，又转头对杨错彬彬有礼道“真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送江叔叔回去。”
杨错被临潜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的抬手调整了一下头上的帽子，依旧面无表情道“太客气了，应该的。”
临潜道“改天，等杨警官不忙赏脸一起吃个便饭。”
杨错只当他这是成年人之间的客套话，回道“好，有空联系。”
至于晚饭，临潜本来想买点什么回家自己做着吃，只是没想到横生变故耽误了点时间，到家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便和江悬夜在楼下常去的一家川菜馆子随便点了几个菜。这家馆子的老板娘是个地道的四川人，口味正宗，价钱也相对便宜，是临潜比较常光顾的一家，只是装修差了点，和旁边几家金碧辉煌的大饭店有点格格不入。
临潜也不拿菜谱，只笑着对老板娘道“还是老几样。”
江悬夜拿了副筷子，在桌子上敲了敲好对齐，微微压低了声音对临潜道“那本东西，你应该已经都记下来了吧？”
待在那屋子里足有半个小时，要是说临潜什么都没看倒也就算了，但凡是他看过的，十有八九已经记在了他的脑子里。上高中的时候江悬夜比他大两届，也就是说有一年是在同一所学校上学的，江悬夜读高三，临潜读高一。那时候临潜也算是远近闻名的大神，上课只闭着眼睛听就能记住大部分的内容，只要是他把眼睛睁开，老师就知道肯定是有什么地方讲错了。
临潜道“记是记下来了，但是没有太多有实际价值的东西。”他把面前倒放的杯子反过来，倒了一点茶水摇晃了一下，算是清洁过了，倒掉，又重新斟满，抿了一口“里面是对当年黑尾号下海执行对黑潮的考察任务做了一个简单的记载，一共也没写多少内容，我爸几乎没出现过。”
“然后呢？就没说这些人回来以后去哪了？”江悬夜问道。
临潜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握着廉价的白瓷茶杯更给它平添几分素雅的气息“没回来。档案里写，这只科考队在海上遇上了大风暴，全部遇难。全部。”
第6章 视频
视频五分钟，寒暄两小时。
临潜从公安厅出来，站在门口点了一支烟。凌晨一点半，要是早知道这个点才从里面走出来临潜一定会给自己带上件外套。这凌晨的风还真有那么点冷。其实只要临潜再进去问里面的人借件衣服那些人一定热情奉上，但就算现在外面下雪他也不想再进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和父亲临秋白的视频要安排在晚上，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在省公安厅进行。这省公安厅的人他基本上全都不认识，但是听说是江司令家的人，这一干人等也都算是他半个熟人了。临潜同在政府机关工作，官场里面的交际应酬是怎么样的他也清楚，尽管不想，却不由得他不想。
视频定在晚上八点，临潜出于礼貌五点下班就过去了，到达省公安厅的时候不过六点多一点；于是在经过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嘘寒问暖”之后视频通话才正式开始。通话只进行了十几分钟，剩下的三四个小时临潜都在一群警察的簇拥中度过。但凡是公安厅里能叫的上名的，今天他全检阅了一遍。
那感觉，大概和被活捉差不多吧。
临潜觉得，这倒是更像是软禁。这些人拖住他，直到反复确定了这次视频通话没有问题才肯放他走。
烟头处积攒了一些坚强的烟灰，临潜将它们弹掉，又狠狠地吸了一口，微微眯眼，仔细去看烟头处微弱的火光；顺着火光向远一点看，临潜不自觉的笑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
“还不是来接你，怕你与失散多年的老父亲相认，哭到断气。”江悬夜说着，解开自己风衣外套的扣子，脱下来，双手拎着领子的两侧旋转一圈披在了临潜的肩上。
临潜“？”
江悬夜道“就穿个衬衣，不冷吗？”
在临潜的世界里，江悬夜是犬系的。
“谢谢。”临潜将风衣穿上，这样披着太容易让人误会，毕竟只有男女之间才会有这种批对方外套的举动。虽然自己没有比江悬夜矮很多，也有179的身高，但是毕竟在江悬夜这样比较结实的身材旁边，临潜就显得清瘦得像个女人。
“你开车来了吗？”临潜问到。他指的是江悬夜的摩托，只是如果说“你骑车来了吗”会觉得像是刷了共享单车。骑士都是很要面子的，所以临潜决定用“开”这个动词更贴切一点。
“没，你看你是送我回家还是带我回家吧。”江悬夜耸耸肩道。
临潜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笑道“带你回家。”
江悬夜也笑，只是露出的牙要比临潜多得多“好嘞！贴心，老铁！”
江悬夜是本地人，很地道的那种。他的曾祖父，也就是江潮的祖父，曾经是东北占山为王的匪，新中国建立前曾有大军阀试图整治，洋枪洋炮的，竟还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到最后也就就不了了之了。江悬夜的祖父那时候天下大势已定，自家的仗差不多都打完了，便参了军，毕竟山头都给□□灭了，自己总得有口饭吃吧？好在江悬夜的曾祖父有先见之明，给他这个独苗苗老早就请了先生，识过些字，再加上自身善战的血统在越战中表现良好混了个干部当。后来江潮那时候没什么仗好打了，又赶上江悬夜的祖父刚从前线回来不久，便也就直接当了兵，也干得不错。只是没想到折在江悬夜这里——这家伙近视！
不管怎么说，临潜这种祖宗八倍都是江浙人的，还是挺喜欢江悬夜这种豪爽的北方人的。
江悬夜一屁股坐在副驾驶上，把脚搭在玻璃前。临潜道“拿下来，危险。”
江悬夜不以为然“能有多危险？”
临潜道“撞击时一瞬间的力量会把你的小腿骨戳进你丰硕的胸大肌里。”
江悬夜一愣，随即把脚拿了下来“听着挺疼的。”他说“今天视频，怎么样，长得像你么？”
车自启动，开出大院三秒钟就提起了速度。临潜把两侧的车窗打开，右手单手打方向，左手又点了一支烟。路上灯光蜿蜒，夜风从车窗里灌进来，吹散了烟雾，也把江悬夜的刘海吹了起来，临潜不经意间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北方人如刀削般的轮廓甚是好看。
“我长得很像他。”临潜说“可他可能真的不是我爸。”
临潜被两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带到了一件审讯室里，三面是墙，一面是巨大的镜子——单面镜，对于另一侧来说是玻璃。屋子里面布置的比较温馨，没有带小桌板的椅子强光灯，取而代之的是略显夸张的折叠桌和电脑椅。地上有明显的拖拽痕迹，应该是为了缓解审犯人一样的尴尬气氛刚刚搬过来的，但是却与整件屋子有着极大的违和感。
带他进来的两个男人一个高瘦，下颌有点方，看上去倒是像老年版的黄晓明；另一个矮胖，纵使假笑看上去也比较慈祥。高瘦的手掌虎口处还带着茧子，应该是长年累月用枪导致的，应该是个挺能打得；矮胖的看上去有点油腻，快走几步都会喘，应该是搞技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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