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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涩侍君(古代架空)——戏文

时间:2022-01-24 09:02:07  作者:戏文
  这小相公仿佛是新来的,十分生涩。整个人哆哆嗦嗦,过来元铭旁边坐下了,连倒酒都不会。
  元铭更不耐烦了,拧着眉头命道:“给老爷倒酒啊。”
  这小相公无比惶恐地起身,颤颤巍巍接了酒壶,眼看酒就要洒到桌上。
  元铭不满意地往上瞧了一眼,这小相公脸霎时红了一片,搞得十分羞涩,仿佛元铭要把他怎么样。
  元铭半晌无话。
  最后稍一摆手:“够了,坐下吧。”元铭拿手扶住额头,任他天马行空的做梦,都梦不到——来金陵赴任第一天,竟然是此种光景。
  桌子上的菜也不怎么可口,元铭没动几筷子,只顾着吃酒了。
  好在这酒不算烈,闷头吃了半天,约莫有半坛子了,元铭也没一点微醺之感。
  他正端着酒盏闷闷不乐,忽地,斜刺里伸来一双筷子,上面夹着仿佛是海参一类的东西。元铭盯着那鎏金箸,便明白了这筷子主人是谁。
  元铭当即憋死了一口怒气,一字一句道:“世子不使公箸,拿私箸,就要与下官分菜肴?”元铭缓慢地回头过去,眼里冒火:
  “世子此举,是否,不太妥当。”
  世子并不与他对视,只是稍稍松筷,那海参便落入了元铭的碗中。
  瓷匙与瓷碗顺着这东西掉下的力道,相碰撞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元铭死死盯着碗里的海参,低着嗓子道:“下官甫至金陵,自认,并未得罪过世子。世子为何这般……”
  世子忽而凑过来,阴恻恻道:“你又不傻,还看不懂这张桌子上,谁最大?”
  又替他斟了酒,笑道:“孤要抬举你,你该怎么做,不清楚?”
  元铭强忍怒气,暗中扫视桌上众人,一时说不出话。他暗里想了半晌,终于灵光一闪。
  元铭犯难地望向世子:“世子一表人才,又抬举下官,下官自是欣喜。奈何下官……不好龙阳。”
  世子望着他许久,扯出个笑来:“欣喜?”
  元铭当即捏紧了酒杯,脸上的笑意都下去了。
  这世子莫非没有读过书?怎么听不懂这话?重点是在「欣喜」二字吗?
  硬的不行,来软的,元铭又生一计,干脆装作不知。他眉头微蹙,讷讷道:“龙阳一事,下官在京中只是略有耳闻,不太了解其中道理,不知「龙阳」究竟何意。怕……怕扫了世子爷的兴致。请恕下官迂腐,诚然惶恐。”
  世子听完这话,放声大笑,豪爽道:“孤今日开心。”
  说完便低下头,凑过来低声道:“你不懂是最好,孤来教你。今夜子时,来孤府上一叙。想必你们读书人,必是勤学好问,学起来也更快些。”
  元铭当即脸色惨白,故作镇定的饮了一杯酒,只觉如同饮水,乏味无比。后背已冒出一层冷汗。
  软硬都不行,难道就没有折中的办法?
  元铭暗中忽而露出一个狡笑。他酿了酿情绪,便扶住额头,不悦道:“这酒甚烈,贪饮了几杯,已是目眩。下官怕是……”同时余光轻扫了一下世子。
  世子将他手里酒杯夺走,放在桌上,并不以手持杯。而是照着元铭刚才的沾唇之处,低头,用牙齿叼住,继而仰头将杯中的酒饮尽了。
  元铭再也忍无可忍,表情变得凶狠,低声道:“世子殿下,请自重。”
  世子闻言,放浪地笑了起来。笑完后,凑过来低声道:“元小公子,还要跟孤玩么?”
  这世子显然,没把他们这些金陵的官儿放在眼里。元铭一想,这画舫此时还没离岸,待离岸了,就不好下去了。
  元铭干脆说道:“下官不胜酒力,先到外头散散酒,失陪了。”
  世子望着他不出一言,只待他开门出去,便也起身追上。
 
——三十一——
  原本想着户部尚书冯潜很有问题,如今看来,他后面倚仗的是楚王。
  另一个有问题的人,便是镇守太监周吉瑞,但是本尊还没来。
  元铭不经意间往岸上看了一眼,码头边的浮桥两侧,架着许多六角浣纱灯,烛火通明,显然还在等着谁。
  元铭正在甲板上的小桌边,望着河面仔细思索着种种。忽而间,一只温热的手摸上了他肩头。
  “元小公子,酒散得还好?”
  边说着,那只手边在自己肩上来回摩挲。
  元铭思绪即刻断了。
  这个世子再混账,元铭也不想此时把他得罪透。况且,说不定能从他口中,套出不少话。
  正在权衡之际,忽然惊觉,李勤之——那个爱打小报告的锦衣卫,此时正在岸边看着他。
  元铭不得不在公事与私事中权衡。如果要顾着赵铉,那许多事情,根本就推进不了。更何况,现在已经天高皇帝远,顾忌他也没用……
  须得改变策略。
  元铭四下打量这画舫,发现东侧二楼,还有一处小阁,是李勤之的视线所不及之处。
  元铭稍稍整理了情绪,略一回头,朝世子轻声道:“殿下,夏日里炎气甚,二楼的晚风要凉快些,上去二楼说话吧。”
  元铭朝岸上的李勤之瞄了一眼,便装作回了舱里,实则从另一侧上了二楼。
  露天的红木楼梯往上延伸,踩上去嘎吱作响。楚王世子很自然地跟在后面,两手背着,十分悠哉。
  元铭稍稍回眸,发觉他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腰际,不知在盘算什么。
  元铭往西面看下去,水里正映着旖旎灯火,以甲板从中分割,其上其下,皆是一片璨烂。
  若没有心事压着,这倒真不失为一番美景。
  此情此景,用来作戏再合适不过。
  元铭上了二楼后,寻了个廊边阑干站定,微倾身,倚靠其上。
  面前是平静的河面,偶有风来,水中灯影便一阵的模糊。光线忽明忽暗地反上来。
  元铭的视线先从世子脸上扫过,又垂眸,最终看向河面,轻声道:“世子殿下,下官才遭左迁,只身一人来了金陵。情绪不稳,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楚王世子神色有一瞬的狐疑,暂且没有说话。
  元铭看他不回,便转头瞧了他一眼,淡淡道:“在京是便是两袖清风,家父因屡遭弹劾,已向朝廷告休。我身上已所剩无几,赁间宅子都要掂量许久。”
  说着,便有些怅然,眉目显得哀戚。半醉半醒般往河面看去,望着远处驶过的画舫怔愣。
  歌女刚巧唱着哀调,元铭稍稍蹙眉,轻叹出一口气。这间隙里稍稍拨目,以余光打量世子的反应。
  果然,这世子不屑地笑了一声,“这有什么难……”说着一手环上他腰际,在他身后,偏着头低声道:“世子邸,空厢甚多。”
  元铭看他已上钩,便故作矜持地往旁边稍稍避身,淡漠地瞧他一眼,失落道:“甭了,世子风流倜傥,戏耍花丛,少我一个也不少。”
  元铭一副醉后迷蒙的模样,以手撑头倚在阑干上,自嘲道:“怕是吃到嘴里,也就没了新鲜。”
  又望着世子笑笑,轻缓地瞥了他一眼,脸上尚且带着一点笑意往河面望去。
  这下世子神色有些古怪,似乎是在质疑他此刻的情绪。
  感情方才是因着人多,才在故意做作?而两人独处,这又是另一幅模样。
  “那你想如何?单独置间宅子给你?”世子又倾身靠近,两手把住他腰胯,在他耳畔道:“想要几进院子?”
  元铭猛地一滞,但也即刻整理了情绪,垂着眼帘,朝他轻声道:“来日方长……”
  又回头望向河面:“慢慢再叙。”
  世子猝然笑了:“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与孤谈条件?”
  元铭顺手扼住他腕子,将他两手从自己腰际挪开,缓声慢语:“我若没有资格,殿下为何要跟我上楼?”嘴角便带了些戏谑的笑意。
  “难不成,是要与我吟诗作对,聊些文章词赋?”
  元铭往旁边撤了一步,语调中满满的好奇,又带着一些试探。继而挑眉,偏头瞧着他。
  世子显然对文字没有什么兴趣。他眯着眼打量这人片刻,微微仰头倨傲说道:“孤看你无甚诚意,莫不是在戏耍孤?”
  元铭想了一瞬,“明日我到府上拜会……”
  正说着,便瞧见河面撑来一叶小舟,舟上的身影熟悉。元铭微眯起双眼,依稀看见是李勤之,他还是白日里那一身粗麻布短打,头上带着个大草帽。
  此时他已架起手弩,对准了世子。
  世子尚沉浸在这跳突的烛火中,对远处的危机犹然不觉。
  世子逐步走来,柔声道:“不必等明日。孤瞧此刻烛火正明,皎月正清。”
  说话间,世子已贴了过来,顺势将人逼在阑干边的廊柱上。复抬手,摸上了这人的下颌。
  元铭看见李勤之已来了,他便已没了忌惮,稍抬下颌,微微躲开了摸过来的手。
  同时露出一个微醺中骄矜的表情,眼尾扫他一下,忽而轻佻一笑。
  “既是要赏月,为何世子殿下自打上来,还没往天上瞧过一眼。”
  摇曳的绢纱灯下是这人瘦削的面庞,被柔光从东侧面照亮,晕出一团朦胧的光影。另半边脸便略隐没在暗影之中。带着醉酒后的迷离神色。
  元铭往一侧垂眸,眼尾微吊,眼睫盖住了如水的眸子。
  世子面上虽无表情,目光却渐渐变得灼烫。没有片刻,猛地倾身过去,欲一亲芳泽。
  元铭及时拿手肘抵住他:“殿下,今日不妥。”
  世子正要强势的继续动作,楼下突兀响起一声窄细的男音:“督公安好!”
  接着问安之声频频响起,楼下话语声大了起来,甲板上的脚步也开始变得杂乱不堪。
  世子轻声道:“晚些再叙。”接着泰然向后撤了一步,整了整衫,返身往楼下走去。
  元铭稍作平复,方望了一眼水上的李勤之。李勤之已收了手弩,重新拿起手边的钓竿,半屈着腿坐在舟上。
  元铭走至楼梯处,透着红木梯的间隙,往楼下探看。只瞧见个背影,干脆也走了下来。
  刚到甲板站定,便瞧见厢房门大敞,一个大珰赫然立在那里,周围几个小宦官围着他点头哈腰。
  大珰的视线越过众人,直盯上了元铭:“元翰林,久仰。列位大人,怎么没有替咱家,好生招待?”
  他约莫刚有三十,脸上笑容粲然。人看着很和善。
  整个人高高瘦瘦的,一身清浅颜色的道袍,头上戴着雉羽阔沿儿帽。周身没有太多配饰。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贪财之人。
  元铭与他拱手行了个礼:“督公安好。”
  周吉瑞来了。
  周吉瑞慢慢腾腾,绕着桌子走过去。冯潜这个尚书,直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他。周吉瑞并不吭声,直接坐下。
  接着周吉瑞笑眯眯,语气很柔,朝元铭道:“元翰林,今儿头一回来?”
  元铭又与他用官话寒暄了一阵,原以为这周吉瑞可能是个善人。
  岂料这周吉瑞忽然道:“金陵有金陵的规矩。翰林大人既来了,可别乱了规矩。”
  元铭当即堆出一个笑脸,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周吉瑞上来后,这艘画舫才离开了码头,往河心驶去。
  元铭下了画舫时,已是夤夜。周吉瑞貌似关切,要给元铭雇轿。
  元铭指了指自己的轿子,婉谢了他的好意。世子静默地站在一旁,原是想说些什么,但他瞧了一眼周吉瑞,终是止住了话头。
  元铭一回书房,便将李勤之叫来:“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写了。重点说,周吉瑞与楚王名下,占着应天府内外大半的田地。
  铺业的东家,也大多会倚靠在他们名下,借以躲避赋税。另外,工部才拨的银子,约是也被他们扣下了,不过这件事还要查证。”
  元铭喝了口茶,继续道:“还有,楚王还在经营些戏馆及春楼,交给了楚王世子打点生意。他们从闽地买入许多妓子,也孝敬过周吉瑞。”
  正事已经说完了,李勤之却还杵着没走,一杆枪一样,在屋中站的笔挺。
  元铭狐疑的看了看他,只见他若有所思。元铭便懒得开口,等他说话李勤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忽然道:“元,元大人……”
  李勤之吞吞吐吐:“卑职奉皇爷口谕,提,提醒……”
  元铭早已疲了,便放松身体,拧着眉心催促道:“说吧。”
  李勤之低声道:“还,还需……仔细把握好……度。”说着说着,李勤之的声音逐渐减小。
  元铭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健康的肤色此时已浮出两团红晕。
  元铭不满地长叹出一口气,不悦道:“你非要记那么详细不可?略写,不会?把二楼的事情一笔带过!”
  李勤之当即面露难色:“元大人,您……您别为难卑职。卑职奉命,凡是元大人的事。都要往详细了写,可元大人您又要卑职略写,这……这不是要卑职欺君犯上吗?”
  李勤之抱着拳,快声说道:“皇爷有命,记录要具体到元大人的每个动作!”说完,直接跑了。
  元铭两眼一黑,感觉自己又一次十分接近死亡。
 
——三十二——
  北镇抚司的大门一片肃杀景象。然而实权上,还是被李德芳的东缉事厂,稳稳压上一头。
  “同知大人,金陵的三百里加急。刚到驿站,卑职就去取的。”
  沈坚从新来的年轻锦衣卫手里,接过来自金陵的信函。他瞄了一眼封筒上卡着的金签儿,两指捏着封筒摩挲。隔着封皮,亦能觉察出,里边儿笺是好笺,颇有质感。
  沈坚还未开口说句什么,李德芳便风风火火从门里走了出来,斜睨他一眼,不咸不淡道:“咱家交代的事情,都清楚了?”
  沈坚略一颔首,闷声道:“卑职领命,督公不在的这段日子,卑职定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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