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辰轻笑一声,目光中毫无惧意:“陛下若是问心无愧,又何惧让臣见一面皇后?”
末连没有说话,默了半晌,他终是叹了口气:“好,我就允你和皇后见上一面。”
“多谢陛下。”上官辰转身就走。
“子安。”
末连的声音在上官辰背后低低传来,上官辰停住步子并没有回头:“陛下以后还是不要这样称呼臣了,君臣有别,这样称呼始终不妥。”
眸子暗了暗,末连心上似乎有万千冰针一根根扎了进去,疼痛刻骨:“子安,你说过不论以后发生什么都会在我身边,守着我,护着我,这些话,还算数么?”
上官辰眼中浮现一抹苦涩,他惨淡一笑:“听闻前些日子,小渊国将三成的兵力驻扎在了京都城外。陛下眼下大权在握,又有小渊国相助,想来臣也没什么可以帮的了。”
听了上官辰的话末连心底一颤,慌忙又叫了声“子安。”
上官辰回头,冲着末连深深鞠了一躬:“陛下,臣告退。”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又合上,很快御书房里只剩了末连一个人。空荡荡的,没什么活气。
末连静静站在原地,目光留恋盯着房门,声音低沉沙哑:“子安,我想变得强大,这样,我就可以亲自守着你,护着你……现在你不理解,没关系,总有一天,当我把这锦绣河山送到你跟前时,你会体谅我一番苦心的……”
出了御书房,上官辰径自去了冷宫。
冷宫,院子里,半人高的杂草长得十分茂盛,屋子因为长年疏于修葺墙皮都掉了大半。
房门前,两个宫女坐在门槛上晒太阳。
“你说,我们倒不倒霉?怎么被秦姑姑派来做这种苦差事?”
“就是,跟着这个不受宠的主子真是晦气。”
“唉,现在只盼着里头那位早些去了,这样咱们就能早些寻个好主子,说不定就能出头了。”
“就是,都病成那样了,还撑着一口气不肯去,唉,可是苦了我们呐。”
前进的步子缓缓顿住,来人瞳孔微缩,眸光很快冷了下去。
“你说,我们要不要……”那宫女拿手横在脖子上比划了比划,做了个杀人的动作,“这样,里面那位解脱了,我们也解脱了。”
“也是,反正里面那位的死活眼下没人在乎,说是生病死了也不会有人来查。”
“大胆!”上官辰忍不住大喊一声,“不知死活的奴才竟然想着谋害主子性命,来人,将这两个以下犯上的奴才抓起来!”
大门外当值的侍卫听到上官辰的话立即冲了进来,瞧着地上缩作一团的两个人影,两名侍卫对视一眼有些犹豫:“不知她们做了何事惹怒了大人?”
“他们以下犯上,企图谋害主子,是死罪。”
两名侍卫有些为难瞧着上官辰,个子高些的那个侍卫上前一步道:“大人,这两名宫女都是琳妃安排过来的,这……”
后面的话侍卫没有明说上官辰却已然明了,打狗还要看主人,何况这两条狗的主人正值盛宠。
上官辰也不想让侍卫为难:“你们先看着这两个宫女,本官先进去探望皇后娘娘,等本官出来再商议如何处罚这两个宫女。”
侍卫们点头应下:“是。”
两名宫女抖得更厉害了,连连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上官辰声音更冷了几分:“还不快带人下去?在这里大呼小叫的会打扰到皇后娘娘休息。”
侍卫们拖着两名宫女迅速退下。
房间里光线很暗,也很潮湿,人走在里面身上总能感觉到一股子阴冷。
“咳咳……”
咳嗽声断断续续从里屋传了过来,上官辰一颗心缓慢揪起,他加快步子往里走去。
破旧的床榻上,一个年轻女子盖着半旧的棉被躺在那里。
她面色惨白,嘴唇亦是惨白一片,往日清丽明媚的面容早已不在,只余一张病态消瘦的脸。
上官辰一颗心紧了紧,他压着声音叫了声:“娘娘。”
床榻上的人动了动,艰难睁开了眼睛。起初,她的眼中满是欣喜,然后,那股子惊喜渐渐变成了失落,苏如卿苦笑一声:“原来是辅政大臣,我还以为是陛下。”
苏如卿挣扎着起身,看起来分外艰难,上官辰上前疾走几步,扶她靠坐在床柱上:“娘娘,当心。”
“咳咳……”苏如卿又咳嗽起来,这一次比方才咳得更厉害了。
上官辰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茶壶上。他走到桌边,想为苏如卿倒杯茶喝。
茶壶,是空的。
“娘娘稍后片刻,臣去找人送水过来。”
上官辰说着就往外走,苏如卿在身后叫住了上官辰:“不必……”
“可是……”
“不必……”苏如卿望着上官辰,唇边带着一抹浅笑,“大人能念着旧情来看我,我很开心。”
“可是……”
“大人既然来了不妨陪我说说话。”苏如卿眼神苦涩,“这冷宫,着实冷清得很。”
上官辰沉默半晌,终是点头:“是。”
“这次来,臣其实是想问问娘娘同林勇的事。”
苏如卿眼神瞬间暗淡下去:“没什么好说的……咳咳……都是我的错……咳咳……”
“难道此事是真的?”上官辰自是不信,虽然和苏如卿只见过几面,但他深信不会看错她的为人,苏如卿是断不会做出这样伤风败俗之事的人。
“娘娘不用担心,只要娘娘将实情说出来,臣定为娘娘洗去冤屈。”上官辰面带鼓励瞧着苏如卿。
半晌,苏如卿苦笑着摇头:“大人不用再追查了,此事都是我的错,我不求陛下原谅,只愿陛下能放过林勇。”
“林勇已经死了。”
“什么?!咳咳……”苏如卿受了刺激止不住咳嗽起来,“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日,楚道之说林勇是畏罪自杀。这个说辞,臣不相信,娘娘信么?”上官辰痛心道,“娘娘难道还没看出来么?有人不想留下人证这才急于将林勇给秘密处决了。”
苏如卿目光躲闪:“是我害了林勇……我是个罪人……”
“娘娘,只有你将事实讲出来,臣才能替林勇翻案,才能把娘娘从这冷宫给救出来。”
苏如卿只是低着头,不说话,眼角几行浊泪不断落在半旧的被褥上。
半晌,她终于开口:“我一个将死之人,出不出冷宫已经没什么区别了……我只希望……苏家老小一生安好,足矣。”
上官辰蹙眉:“难不成有人用苏家全家的命威胁娘娘?”
苏如卿慌忙摇头:“没有……咳咳……没有……”
看着情形,苏如卿是不会说什么了。可即使她不说,上官辰却更加坚信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上官辰摇了摇头,恭敬行了一礼:“既如此,那臣先行告退。”
“大人。”苏如卿叫住上官辰,看过来的目光满含期待,“陛下他,还好么?”
末连对她这般,她竟还挂念着陛下。上官辰禁不住同情苏如卿,他冲着她扬唇一笑:“放心,陛下一切安好。若是有机会,臣会和陛下一同过来看望娘娘的。”
“嗯。”苏如卿满足笑了笑,眼底欣喜的光芒单纯又好看。
上官辰止不住在心中哀叹。
苏如卿,出身高贵,品貌具佳,乃是江南第一才女,若不是因为自己她也不会卷入朝堂争斗中。
本来是花一般的女子,入宫不足一年却已经被折磨成了这般样子。
果然,皇宫,才是吃人的魔鬼。
“娘娘!”
一个宫女匆匆走了进来,瞧见上官辰,恭敬行了一礼:“大人。”
上官辰认出来了,这宫女是苏如卿的贴身宫女,琴止。
琴止行完礼匆匆走到苏如卿跟前,弯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上官辰便看到苏如卿一张脸猛地惨白成了一张白纸,毫无血色。
琴止见状也是大惊:“娘娘!”
上官辰冲着门外叫道:“来人!”
侍卫匆匆跑进来,上官辰急忙吩咐:“快去请御医!”
“这……娘娘眼下是戴罪之身,请御医……”
上官辰沉声道:“你就说是我前来探望皇后娘娘,旧病复发晕在了这里,快去请御医。出了什么事,由我担着。”
虽然皇后不得宠,但侍卫知道陛下看重上官辰。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自有辅政大臣顶着,想来也怪罪不到自己头上。这般想着,也没多做纠结,点头退下:“是。”
苏如卿还在咳嗽,上官辰疾走到病榻边上:“琴止,你究竟同娘娘说了什么?!”
琴止也吓得泣不成声:“多日来,娘娘分外思念陛下,派我出去打听陛下情况。谁知,谁知……”
“谁知怎么样?”上官辰看着苏如卿那张没了血色的一张脸,心急如火地催促。
“谁知……”琴止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谁知,得知,打听到琳妃已经怀有身孕。”
“哗啦”一口污血吐在地上,苏如卿像一片干枯的叶子无力往后倒去。琴止及时将她扶住,凄惨哭出声来:“娘娘!娘娘!”
苏如卿眨了眨眼,泪珠顺着她惨白的面颊缓缓淌下来,她唇角染血,凄凉笑了:“自小……我便爱慕表哥……咳咳……”
琴止泪水止不住往下流,她哭得伤心:“娘娘,你的苦琴止都知道,您别说了,待会儿御医就来了,御医来了,肯定会治好娘娘的。”
似是没有听到琴止的话,苏如卿直直望着前方:“大婚当晚……表哥同我说他不喜欢女子……他说……他不会同我圆房……咳咳……”
“娘娘,您别说了……”
“我同表哥说我不在意……只要……只要……能远远瞧着他心里……也是……也是欢喜的……”
“唔……”
哗啦一声又是一口污血从苏如卿嘴中涌了出来,将她雪白的衣领染成了一片血红。
“娘娘!”
“娘娘!”
上官辰琴止同时惊恐喊出了声。
“娘娘,琴止求求您,别说了,别说了,好么……”
苏如卿缓缓摇了摇头,她扬唇一笑,眼底的泪涌得越发凶猛:“可是,表哥他……他……竟然……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呵……呵呵……”
泪珠大颗大颗落下,苏如卿忽地大笑一声,笑声分外凄厉:“表哥,你为何要骗我……为何……”
表情忽地在一瞬间定格,苏如卿定定看着前方,呼吸一滞,嘴角鲜血直流,然后直挺挺倒在了琴止肩头。
“娘娘!”
凄惨的嘶喊声顿时响彻整个冷宫,只是不曾有多少人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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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宫出来时已是日落的光景,远远的,上官辰就看到马车边站着一个人。
那人本来负手望着夕阳,瞧见上官辰,那人眼角一弯,勾出个好看的笑:“阿辰,你终于出来了。”
此时,夕阳西下,映红了半边的天空。
东方胤其站在那里,紫色的衣带在空中飘荡,面上的笑让人觉得暖心,上官辰莫名一阵心动。
他缓步上前,目光落在东方胤其面上,一动也不动。
此刻,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上官辰主动牵起东方胤其的手,握紧:“有你,真好。”
东方胤其伸手在他头顶揉了下,低低笑了:“阿辰现下这般,真让人欢喜。”
拉着东方胤其上了马车,上官辰直接贴上了东方胤其。
东方胤其有些诧异,但即使是诧异,他的呼吸还是在瞬间变得粗重。
也是,试问,世间有哪一个人能拒绝心爱之人的主动?
“阿辰,你怎么了?”
上官辰闭上眼,贴上东方胤其的薄唇,用力吮了一下,眼底十分伤情:“皇后过世了,我这心里难受……”上官辰说着,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东方胤其伸手替他拂去眼角的泪花,声音也沉了下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方才,因为琳妃怀了身孕,皇后一时悲痛攻心,直接去了。”
“阿辰。”东方胤其捧起上官辰的脸,“皇后现下如此境地,此时去了,对于她来说说不定是一种解脱。你身子本就不好,切不可为此太过劳心伤神。”
“可是,我这心里难受。毕竟,她是因为我才进的宫。”
东方胤其将上官辰揽进怀中:“你总是这般,不好的事都要往自己身上揽。你想,若是苏如卿不想进宫,你也不会逼她,此事也发生不了。一切,有因就必有果。阿辰,你须知,你不过是个普通人,很多事都是掌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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