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吵杂,室内安静。
大家都认识林一年,见林一年来了,有人抬手示意边樾的办公室。
林一年没开口,做了一个睡眠的手势,问那人边樾是不是在休息。
那人摇头,林一年往边樾办公室走去。
轻敲一下、推门,边樾果然醒着,正坐在茶几前的沙发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领口松着,姿势前倾,看着茶几上一台笔记本电脑。
林一年一见他,心口就止不住的快跳,多巴胺和肾上腺素也开始跟着分泌。
边樾则像是瞌睡的人见了床,看到林一年,不再倾身看电脑,而是后靠,懒懒的,身形放松。
“我看看?”林一年走过去。
边樾点头,冲他伸了伸手,示意他过来。
林一年过去,很自然地伸手和边樾握了一下,旁边坐下,身体前倾,去看电脑。
边樾本来就已经很困了,林一年看电脑,他便靠着沙发暂时闭上了眼睛。
办公室里悄无声息,林一年转头看了边樾一眼,回过头,继续去看电脑。
看着看着,他偏向边樾那边的膝盖以肉眼可见的龟速,缓缓的、慢慢的,靠向了一旁。
最终,成功与边樾的膝盖汇合,贴上。
边樾没动,闭着眼睛,过了会儿,抬手搭上了林一年的背。
膝盖贴着,林一年看得认真。
他的手肘撑在大腿上,指尖托着下巴,看到不太懂的地方,膝盖碰碰边樾,简单地问一下。
边樾闭目养神地回答着,搭在林一年背后的手挪了挪,仿若轻抚。
林一年背上痒,心口酥。
边樾搭在他背上的手又挪了几下,像是无意识的举动,又像是搭不住地往下滑。
过了会儿,边樾睁开眼睛,放下胳膊,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跟着坐直,看向电脑,问林一年:“还有哪部分没懂?”
林一年:“这里。”
边樾倾身向前看电脑,两人便不止膝盖,胳膊也挨到了一起。
边樾接着说,林一年继续听。
又过了一会儿,林一年伸腿,一条腿往边樾腿上一搭。
边樾由着他。
林一年满脸如常。
又又过了会儿,林一年往边樾身侧一挨,头也跟着偏了过去,枕着边樾的肩。
边樾不聊工作了,扭头看肩上,带着好笑地问:“你不是来帮忙的吧,你是来度假的?”
林一年挨着他,是他从前的耍赖和篮球赛那会儿的黏人,说:“我是啊,来帮忙。”
故作挑剔:“但你这沙发我不喜欢,还是你身上靠着舒服。”
边樾示意他:“你起来。”
不。
“起来一下。”
NO。
边樾轻哼,带着笑:“别耍横,起来一下。”
林一年还不动。
边樾胳膊圈着他的腰一夹,带了点儿力的往上一提,把人提到了自己腿上,横着坐。
林一年:……
边樾无不纵容,问:“这样满意了?”
林一年心口咚咚咚咚咚,手不自觉地搭上了边樾的背,喉咙咽了咽,说:“还行。”
边樾的胳膊越过身上的林一年,去搬茶几上的笔记本,听到这句“还行”,笑着嗤了声,问:“也就我了,还有谁能让你这么坐?”
这如果是今天之前,林一年得想,他平常会怎么回来着,此刻、这会儿,林一年不想这些了。
他坐在边樾腿上,胳膊环着边樾的肩:“是只有你了。”
回视边樾,“那你别赶我下去啊,我就坐这儿了。”
边樾眼底的眸色有瞬间变得很深,又很快敛起。
“好。”
哄着的语气。
第18章 嗯,喜欢,太喜欢了
林一年看了会儿电脑,看懂了。
大概就是先建模,建模之后,其他数据在这个基础上跑。
那位把活儿搞砸的师兄负责建模中的某个组块,等于那部分组块一塌,整个“模型”都跟着歪了。
林一年虽学的工管,但和边樾一样,辅修了其他专业,刚好能看懂这些。
看的时候他还想,这么重要的一环,怎么会留给一个不是公司职员的研究生做。
后来想起,边樾和那位研究生师兄的导师一直有合作,师兄其实只是被教授派了个活儿,真正负责这部分的,是那位教授。
如今搞砸,边樾这边既怪不上那位师兄——人家跟半个临时工没差别,也怪不上教授——合作关系,还给公司牵头了大客户。
没办法,只能自己补救。
林一年坐在边樾腿上叹气,手指头也没闲着,在他肩上点来点去:“我们边总命苦啊,找不到人负责,还得替人背锅。”
边樾在他腰后拍了拍:“不容易,知道心疼我了。”
林一年心底甜滋滋的,暗自嘀咕:我什么时候不心疼你了。
曲治江进来,看到他们,差点瞎了。
以为边樾年纪轻轻,终于被社会的污浊侵蚀,玩起了办公室潜规则那套。
他赶紧道了句“抱歉”,扭头就要出去。
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回过头一扫,又要瞎了:怎么是个男的。
再一看,继续瞎:那不是林一年吗。
曲治江这才没走,端着电脑回来了,瞪眼看边樾,看边樾腿上的林一年。
这两人也神奇,这种姿势,竟然在聊工作?
曲治江按了按眼珠子,打断他们,“唉,我说,两位。”
林一年和边樾同时抬头。
曲治江:“你们二位能不能换个正常的坐姿?”
边樾淡道:“换坐姿,模块就能补完了?”
林一年:“主要你们边总这沙发太烂了,我不喜欢。”
好像这个办公室里,大家都正常,污的只有他曲治江。
曲治江走近,手里的电脑往边樾的大班桌上一放,一脸“你们别搞我”的无语。
“这里是公司好吗?”
“你们兄弟关系再好再随便,能注意注意场合吗?”
曲治江问林一年:“边总这沙发怎么了?”
林一年从边樾腿上下来,回说:“配不上我。”的屁股。
“……”
曲治江的表情换成了“WTF?”,问:“沙发配不上,你就坐边樾的腿?”
林一年怼道:“你一个经理管得还挺宽。”
曲治江闭嘴了。
也是哦,他是来上班拿工资的,谁管老板和他兄弟之间用哪种坐姿。
曲治江重新端起自己的电脑,去沙发那边和边樾汇合,“来吧,补救工程继续。”
曲治江和边樾如果是正式工,林一年就是个外聘的,还没上岗的那种。
刚刚已经了解了一部分,但不足以真正帮上忙,曲治江和边樾聊补救工程的时候,林一年便没插嘴,也没继续坐沙发。
他两手插兜,在边樾这间他来过次数不多的办公室里东南西北地晃了晃,边晃边竖了一只耳朵顺便听听,眼睛也没闲着,随意地看看。
走到他送边樾的那张大班桌后,目光一扫,看到边樾桌上有个手办——一条关在笼子里的龙,巴掌那么大。
这什么?
林一年拿起来,见那龙还挺拟人化的,竖着站,两只爪子扒着笼杆,愁眉不展,可怜兮兮,看得人有点想笑。
午饭时间,林一年想起邱坤鹏,对边樾道:“我想把你租的那套借坤儿住段时间。”
不是在问可不可以,是决定了,和边樾说一声。
也很清楚边樾根本不会有任何异议。
果然,边樾什么都没说,直接点头同意了。
林一年吃着快餐,想了想,道:“对了,你次卧那张床,房东给你买新的了吗?”
边樾一顿。
林一年也一顿。
林一年原本想,房东要是还没送张新的过来,催也催不动,索性他来买吧,到时候边樾和邱坤鹏一人一间,各睡各的。
转念却想,要是只有一张床,边樾和邱坤鹏也不太可能睡一起,不如让边樾换来他寝室?
林一年:!
边樾垂眸,吃着饭,“还没到。”
林一年按捺着,也吃饭,“哦,那到时候你们怎么睡啊。”
边樾语气随意:“该怎么睡怎么睡。”
话锋一转,“不过我没那耐心半夜起来伺候个病号。”
机会来了!
林一年:“那要不……”
边樾:“房子给他,我回学校住吧。”
正是此意。
林一年跟着飞快道:“你回你寝室吗?”
怎么可能。
这也就是学校的床不能拆。
边樾:“前两天借给人睡了,”蹙了蹙眉,“寝室没床单换,也懒得换了。”
好机会!
林一年:“那你睡我寝室吧。李正巡弟弟他们今天也走了,我回去换张床单,你睡我床,我去睡坤儿的。”
成了。
边樾:“嗯。”
搞定。
林一年压住唇角。
吃完午饭,林一年走了。
一是不妨碍边樾这边,二是回去帮邱坤鹏临时搬个家,三是了解完补救工程、有点想法,刚好回学校找老师问问。
这个老师,当然就是那位和边樾公司有合作,还派个研究生过来把活儿搞砸的教授。
在林一年看来,边樾那边是不好出面的。
他不同,他和教授没利益关系。
而且林一年张扬、外向,极会搞人际关系,说话做事还特有分寸,学校的很多领导教授都认识他、喜欢他。
那位教授也一样。
回学校,林一年先给教授打电话,上来就道:“萧教授,哪儿忙呢,我去找你啊,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方便不?”
萧教授:“林一年啊,方便方便,我就在实验室这边,你来吧。”
林一年去了。
刚巧那位搞砸摊子的师兄也在。
林一年冲他笑,笑得过于径直,师兄显然知道自己搞砸了什么,面露尴尬,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林一年没理他,找教授问他想问的。
萧教授听得仔细,拿了纸笔,给林一年解惑。
林一年心道真是个千年的狐狸啊,这问题一看就是边樾公司那边的项目出了问题,老狐狸一定知道,但就是不吭声。
林一年不戳穿,得到解答后,又嬉皮笑脸地聊了会儿天,要走了,才道:“其实是边樾让我来问的。”
肖教授“啊”了声,幽幽道:“边樾啊。”
林一年一脸爽朗:“是啊,我也不知道他干嘛叫我来问这些,让我来我就来了。我猜是他项目上出了什么问题,怕你怪他这都不会、这都搞不定,才让我顶包过来问的。”
林一年:“嗨,这就是他太见外了对吧,萧教授你明明跟我们是一家的,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咱不都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么。”
说完冲萧教授直挑眉。
萧教授笑:“边樾那么稳重,怎么有你这种皮猴儿朋友。”
接着道:“我刚刚想了想,估计确实是他项目上出了点问题,这样,他不好意思来问,我等会儿打个电话给他。”
林一年笑:“那我先替边樾谢谢教授啦。”
林一年才走出实验楼,边樾的电话就来了:“我当哪里来的救世主,原来是你。”
林一年笑。
边樾:“你去找老萧了?”
林一年:“找了啊,他的锅,他不想背、懒得背,至少也得管管吧。”
边樾笑:“你怎么和他说的?”
林一年边走边道:“还能怎么说,当然是装傻充愣、我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反话正说,难听话往漂亮了说,再给他台阶下、拉拉关系,顺便拍拍他马屁呗。”
林一年:“怎么样,我棒不棒。”
边樾笑:“棒。”
林一年得寸进尺:“这么棒,都不夸两句,说点好听的呗。”
边樾语气拖着,不知是累的,还是他自己正懒,带着笑音,音调微扬:
“阿煦真厉害。”
“没有阿煦搞不定的事。”
“我不能没有阿煦。”
林煦是林一年的原名,阿煦这小名是家里人叫的。
边樾也会叫,但不多,和林一年一样,平常都不喊名字,有什么说什么。
这会儿一口一个阿煦,听得林一年又开始心口咚咚咚咚咚。
他在楼前止步,像是在做什么心理建设,暗暗吸了几口气,说:“我这么厉害,喜欢吗?”
边樾哼笑,语气懒懒:“嗯,喜欢,太喜欢了,特别特别喜欢。”
一字一字,清晰地跳上林一年的鼓膜。
林一年觉得自己怪变态的,竟然这么忽悠边樾说喜欢。
赶忙道:“行了行了,肉麻死了,挂了。”
下午,邱坤鹏连行李带人地被送去了边樾的那套房子。
考虑这脚残的第一晚不适应、不方便,可能会需要人照顾,路北北和盛宁禹也决定留下,睡沙发、打地铺。
只剩林一年。
晚上,林一年没去图书馆,也没去温书,早早回了寝室。
没别人,只有他。
他一个人在寝室瞎猫似的来回转了三圈。
最后站到那面八百年不会好好照一回的洗漱间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脸,上下左右无死角地端详了足足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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