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众人思考之际,谢龄从身后揽住了江临的脖颈,拿匕首的平面轻轻贴在江临的右脸上。
他慢慢地说:“江少卿之前说了,我们面前的这位吴夫人并不是于家的人,那我可不可以问一问,那个被如一给找了出来的秘宝传人究竟是谁,然后向他亲自确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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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临被挟持的情况下,众人虽心中不甘,但却没办法反抗。
所有人再次来到了“苍龙骨刃”所在的空旷山洞之中,谢龄把江临拉到了宝箱原本所在的石台之上,又纷纷着其他的杀手把其他人的手脚给捆上。
白玉堂气得咬牙切齿,狠狠朝踏雪堂的人吐了口唾沫,但他犹不解气,想了想,反手劈晕了和他们不是一心的假于氏,以免对方趁乱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白玉堂朝蒙着面的杀手道:“看什么看,你们待会儿也是这个下场。”
说着,他又转向谢龄和江临的方向道:“姓江的,我算是想起来了,之前我们在阆中的树林里抓捕叶逢秋时,就数这个谢龄躲在树边什么忙也没帮上……如今看来,恐怕叶逢秋就是被他放走的吧?”
谢龄眉梢一挑,一个“是”字才说了一半,江临便道:“不是。”
白玉堂诧异:“不是他放的还能是谁放的?”
江临盯着谢龄脸上的表情,攀上他脊背的寒气便越发浓重了起来。他一字一顿地道:“你根本不是谢龄……你是叶逢秋本人。”
白玉堂正惊讶着,站在他身边的展昭就提醒道:“还记得陈知府被杀害时的情景吗?叶逢秋惯用左手,但谢龄却是又撇子。”
而他们眼前的这个人,刚刚挟持江临时,却是左手握着匕首,横在了江临的脖颈之上。
江临这些天都没怎么和谢龄接触,刚才被对方从后面搂着,才凭着握刀的姿势认出了对方不是谢龄本人。
但他仔细瞧上眼前这个谢龄的脸,却看不出对方脸上有什么违和的地方。
不过还未及他深想,对方便坦然撕下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承认道:“江少卿果然敏锐得很呐,还是没能骗过你。”
江临皱眉问他:“为什么你假作的是谢龄?真正的谢龄呢?”
叶逢秋冷笑了一下,道:“为什么不能假作他,他在哪儿又关你什么事呢?说起来,你大张旗鼓地上山,不就是想要把我给引出来吗?”
江临咬牙道:“叶逢秋!”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呢,没有你,我哪见得到那位文道长啊。”叶逢秋脸上的大片胎记在暗色中看起来极为阴森可怖,他用凉凉的目光扫向江临,“不过你竟然成了他的师弟……多奇妙的缘分啊。”
江临喉头一动,陡然想起,叶逢秋便是参与了当年文氏灭门案的主要凶手之一。
“限你一个时辰内探清楚这密室中所藏的全部宝物,否则,我可就要把真正的青龙传人带回来了。”
叶逢秋声音极低地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真正的秘宝传人,就是一直跟在大理寺里的那位云殊姑娘吧。”
除了江之皋以外,在场的其他人可能都不太懂叶逢秋一直在说的青龙传人究竟指什么,但江临却再清楚不过——于氏一族无子,除非他们老一辈的人出了家藏在这青龙寺中,否则根本无法对上青龙传人的确在寺中的这一信息。
云殊才最有可能是那个能够自由出入密室的人。
这样的事情一旦暴露便难以遮掩,但江临也并未因叶逢秋猜到了云殊可能的身份而感到慌张。
他气定神闲地反问道:“那也容江某斗胆猜测一下,阁下在江某面前两次提到了青龙传人,却没有叫你的手下直接把云殊姑娘给带回来,是不是因为,她已经从寺中消失不见了呢?”
江临看到叶逢秋的瞳孔骤然一缩,一副被他说中了的样子。而在此同时,位于山洞周围的四根龙柱上竟然咻咻地飞出了数十根羽箭。
假于氏说的竟然是真的,这密室里当真还有防御的机关!
众人皆迅速向隐蔽处逃逸着,江临也由本能驱使,一个旋身翻滚到了“苍龙骨刃”所藏的箱子之后。
白玉堂也快步越了过来,他已经解开是手上的束缚,开了那箱子冲江临招呼着:“你没武功,往里钻一钻!”
江临猛然一怔,脑海中似有灵光闪过。
但他还不及反应,整个山洞便轰隆隆地震了起来,地面的岩石先是裂开了一条缝隙,随后便似有向两边倾斜的侵吞之意。
“抓住牢靠的石头!”江临一手握上了“苍龙骨刃”,随即猛地扒住了一块竖立着的长石,却有些抓不牢。
江之皋见状连忙飞身过来提住了他的衣服后领,恨铁不刚地道:“你的武功都学进狗肚子里去了!”
江临这边的人纷纷依照他说的那样攀住了身边的牢靠之物,连假于氏都被卡进了一处缝隙,但踏雪堂的许多杀手却因为反应不及而跌进了黑洞里。
叶逢秋扒着已经旋转了一个直角的中心石台,在山洞不断震颤开裂的过程中,他想用轻功都借不上力,完全处于自顾不暇的状态。
直到连密室顶部都裂出了一个小洞之时,与安然无恙的江临等人相比,踏雪堂的人数优势已经荡然无存了。
而当叶逢秋试图往上攀爬时,一个清瘦的人影出现在了山洞顶部——正是文卿。
叶逢秋在第一瞬便恨红了眼,他怒不可遏地说:“文道长……”
文卿坐在轮椅之上,俯视着这位杀害了他全家的故人,眼底难得流露出一丝冰冷的情绪。
他低着头,开了口:“师弟,把刀给我。”山洞的回音极大,但他的话却不是说给叶逢秋听的。
江临知道他师兄是要用自己手里的“苍龙骨刃”来制住叶逢秋,他对文卿毫无还以,二话不说便将刀高高地向上抛去。
而在文卿接住刀的那一刻,叶逢秋却倏然松开了扒着石台的手。
此刻的山洞已经停止了震颤,他倒没像其他杀手那般直直地落了下去,而是在石壁各处横跳了几下,去找下方的出路去了。
白玉堂见状很想去追,但展昭却伸手拉住了他:“不要去,太危险了。”
江临也点头道:“下面或许有更多的机关,不用我们出手便能制住那个叶逢秋。”
他抬眼看向了立在文卿身侧的另一个瘦削身影,道:“多谢云殊姑娘出手相助,还请快些把我们都给拉上去。江某刚才灵光一现,似是知道一直失踪的如一住持之前藏在了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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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之前不是看过了吗?临水阁这屋子里根本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啊?你怎么还要来?”白玉堂皱着眉头,重新审视着临水阁一片狼藉的室内。
江临指着被他们搬动过的石像,道:“这便是之前如一藏匿的地方。”
“什么?”蒋平疑惑道,“可这石像才半人高,即使是空心儿的,里面藏上个七八岁的小孩儿都费劲啊。”
白玉堂也说:“对啊,虽然那个老秃驴的个头不高,但即便他会缩骨功,也没法进到这石像里吧。”
“有可能的。如果他在缩了骨头的同时……”江临看向众人道,“还少了一双的腿呢?”
白玉堂被江临的惊人发言吓得一个激灵:“他在我们面前活蹦乱跳了那么几天,怎么可能没有腿……”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展昭也猛然意识到了他的意思,立即看向了与如一曾是旧识的江之皋。他本来想问对方当年如一在军中受伤,导致双腿残疾,究竟残疾到了什么程度,但看到江之皋脸上明显变化的神情,展昭便明白了——江临恐怕没有猜错,如一本来就没有腿。
江临指着堆放在角落的木板、铁条和鞋子,道:“我之前就觉得这些形状奇怪的东西出现在这里很是蹊跷,但仔细一想便明白了过来……恐怕如一便是用这件东西,给自己做了一双可以自由拆卸的假肢。”
什么受了佛祖点化、灵气熏陶都是骗人的,如一的腿从来就没有治好过,他只是一直以一种极其扭曲的状态活着,每日在众人面前扮演着和蔼可亲的住持。
实际上,他比谁都想要得到青龙山里藏着的秘宝,寄希望于传说中的神迹,来治好自己的隐疾。
江之皋心中大受震撼。他原先不明白,当年和自己一起上过战场的战友为何性情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如今虽然仍无法理解,却也稍稍懂了半分。
江临继续道:“所以,之前我们两次进入临水阁,都没有发现如一的踪迹,对方当时恐怕就是卸掉了自己的双腿,躲进了这个石像之中。如果想要验证,可以看看这个石像有没有什么机关或开口,里面应该是空的……”
不等他说完,白玉堂便伸手搬动那尊石像,但有些出人意料的是,那石像仍然十分沉重,一看便是实心的。
江临正觉得意外,便见白玉堂不知摸到了何处,喃喃道:“好像是空心的,这佛像鼻子上还有两个气孔,不知被谁给封上了。啧,怎么还有点臭味?”
“别动它!”江临悚然一惊,大喝道,“如一还在里面。”
随即他目光一转,看向站在门边的云殊。
云殊脸上难得露出了些许笑意,道:“……看来还是没有瞒住呢。”
第77章 犹盻雪衣娘
78犹盻雪衣娘
白玉堂听了江临的话,下意识地将手里的石像脱了手。那石佛像一倒地,堵在佛像鼻孔之下的两团破布便被磕了出来,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腐烂气息便从佛像内部传至了众人的鼻尖。
五鼠皆往后退了一步,卢方道:“那、那里面真的有人……”
众人立即向站在门边的云殊看去。
云殊长发漆漆,又向来爱穿干净素白的衣服,给人的感觉一直是瘦削苍白、沉稳默然,但此刻,她逆光的身影却如鬼魅一般,教人看得脊背发寒。
不过一个虚岁十五的小姑娘,怎么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江临怔怔地看着云殊道:“可是,不可能啊,你是于氏一脉的后人……”
江临才戳穿了假于氏的身份,在他的视角之中,云殊才是唯一一个有可能是青龙传人的人——也就是当初在密室中质疑他的身份,割伤了他脖颈的那个人。
按照目前所有信息往后倒推,当时在门外等待自己的白玉堂、假于氏夫妇以及莫鸿宇等人肯定做不成密室里的那个人。
而在寺中僧人又大多居于和尚院中,展昭被囚禁在临水阁,如一在忙着杀人,那么剩下可以认出江临身份的人便只有当时在寺中各处探查的文卿、云殊和谢龄。
如果考虑了寺中也藏有青龙秘宝暗道的可能性的话,那么当时分别单独行动过的三人便是最大的嫌疑人。
江临自然不会觉得自己的师兄有任何问题,所以他当时原本在怀疑谢龄,因为对方从不信佛,莫名其妙出现在青龙寺中本就蹊跷,但他一直没能想通,对方一个朱雀传人,是怎么自由进入青龙秘宝所在的密室的。
所以江临特意去向文卿确认了云殊是否会是襄阳文氏的血脉,在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之后,他便开始注意起了云殊的一举一动。
但云殊的年纪比假于氏小了不少,这是唯一一个江临一直没有去怀疑她的理由。
不过,在拆穿了谢龄是由叶逢秋假扮的事之后,江临便彻底打消了叶逢秋是那个认出了自己的人的全部可能,确认了云殊才是青浼于氏的后人。
虽然她的年纪完全不能和于静姝对上号。
云殊垂着眼睛,淡淡地解释道:“……于静姝是我的姐姐,但她,还有我们的爹娘,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江之皋甚至不知道于家还有一个小女儿,他试探道:“……怎么会?于然先生和景夫人一生良善,他们是怎么……”
云殊朝他瞥去了冷漠的一眼,道:“您真的在意吗?”
江临从她平淡的眼神和语句中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凉意,随即便明白过来,他之前猜得不错,于氏一族在被江家退婚之后,过得应当十分不易。
而江之皋这么多年来一直驻守于边关,从未打探过于氏一家的消息,此时询问,倒只显得他……惺惺作态了。
云殊身上应该还有很多其他的秘密,比如她明明是在临汝长大的,在无所依仗的情况下,她又是怎么拿到了襄阳的户籍,拜在了启游的名下的。
又比如,她为何一直没有与原主相认,还能认出江临的壳子里面换了一个人。
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江临看着地上的那尊佛像,有些理解不能地问:“……为什么要杀人?你本就是宝物的主人……又信佛,可以自由出入青龙寺,能够随时进入山中的密室拿走秘宝……为什么要杀人?”
还是以把人困在石佛像中,活活闷死的方式。
就算如一不是什么好人,这样的方式,也太残忍了一些。
云殊朝那个装着如一尸体的半身佛像投去了个眼神,却不带什么情绪地说:“江少卿不如推理一下,如一究竟是怎样死掉的呢?”
江临闭了闭有些胀痛的眼睛,慢慢回忆着他们当时破门而入的场景。
在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如一被闷在了石佛像里,只看到了吴达被杀掉的血腥场面。但江临当时之所以没有怀疑云殊会是杀害吴达的凶手,一是他当时觉得云殊被困在网中,并没有杀人的能力,二是吴达是被钝器痛击身体,失血过多而死的,但云殊的衣服上却干干净净的,半点血迹也没有沾上。
可是,在理清了如一和假于氏的合作关系后,便会发现,如一根本就没有杀掉吴达的理由。
相反,还是当初被他们从网中解救出来的云殊向江临点出了他们之间潜在的合作关系。
江临喃喃道:“所以,你当时是因为看出了如一和吴达之间的猫腻,才选择了杀人……”
“不止。”云殊慢慢地说,“无论当时被抓进来的人是谁,只要长了眼睛,便能看出那两人有所勾结。所以江少卿不妨考虑一下我当时面临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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