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建成听不下去了,忍住了抽他的冲动,脸一沉:“我看你是翅膀硬了!你以为你是你哥,有什么画画的本领?给老子好好读书!成绩上不去零花钱都别拿了!”
缪聪冷笑一声:“我看你是被打出斯德哥尔摩了吧,半条命没了还护着他呢?”
“斯、”缪建成噎了一下,“你别给我放洋屁!”
缪聪踢开椅子,饭也不吃了,“等着吧,到时候你求着我给你养老。”
一口气怄在心口,以前缪聪肯定激情发帖,但现在他有了靠山,当然要跟靠山诉苦:「草,这社会真不行,没钱就没人看得起你,连自己亲父母都要来踩一脚。」
姐姐体贴安慰:「你还小,等长大了自己赚钱了,就好了。」
「赚钱太难了,我成绩也不好。」缪聪试图引导话题。
「姐姐成绩也不好,高考都落榜了,但现在过得还可以。我最喜欢做教育慈善,希望大家都能好好读书,少走我的弯路。」
「宝贝真的很善良。」
「嗯,这几年陆陆续续加起来捐了有一千万了。」
缪聪眼睛都他妈直了。卧槽?一千万?个、十、百、千、万、爸、爷、老婆!
「一直没好意思问,」缪聪扭捏上了,「姐姐到底是做什么的?赚这么多,每天还有这么多时间陪我」
「金融投资呀」
赵女士微微一笑,反手发了一张系统界面截图。
谈到钱的问题,缪聪还是有点脑子的,「现在有很多p2p暴雷,姐姐还是小心点。」他含蓄地试探。
「谢谢关心,要是它有问题的话,我也不会放两千万在里面了。」
这之后,赵女士便消失了一阵子。缪聪每天抓心挠肺地等她上线,但她总是匆匆上一下便离线,微信也总是不回。但让他更难受的是,姐姐的朋友圈还是那么多姿多彩,容光焕发。缪聪绞尽脑汁,一切迹象都指向一个可能:赵姐姐对他已经厌倦了。
这怎么行?他还没有像那些成功学大佬所说的,把人脉转化为可持续利用资源呢!
所幸的是,在冷淡了半个月之后,姐姐终于跟他多聊了些:「对不起,我很喜欢你,只是真的太累了,你还这么小,什么都帮不了我,我一个人每天要操作几个账户,前几天刚去曼谷开会,其实很想你,要是你再成熟点就好了。」
缪聪忍不住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我会长大,会成熟的!再给我段时间好不好?」
赵女士犹豫地、忧心忡忡地问:「我有个小两百万的账户,你能先帮我打理打理吗?」
缪聪:!这有什么不能的!太能了!但是有个小小的问题,亏了怎么办?赢了又算谁的?他一个备考生,时间是很宝贵的!
姐姐:「你没经验,这两百万就当给你练手,赢了等提现后我都打给你,输了也没事,这点钱不算什么,你别有压力。」
缪聪摩拳擦掌,小试牛刀便发现——这个事情,一点难度都没有!虽然偶有亏钱,但很快又能赚回来,即使赔到底裤都快没了,但在他沉着冷静不惊慌的成熟操作下,不出几天便能扭亏为盈,实现逆风翻盘。
事实证明,他,缪聪,是有点子天赋的。而且在这么高额的买进卖出中,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操盘手了。
「姐姐,我这有点压岁钱,那个反正操作都是顺手的,能放进去一起吗?」
他很聪明,不独立开户头,而是跟赵女士的捆绑在一起,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分散了风险了。
姐姐:「宝贝,你怎么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拿了你的钱跑了呀?」
缪聪一愣,「你这么有钱,我这几万连你一天利息都算不上。」
从这一步开始,他终于正式、完全地成为了盘里的猪。
几万块钱对于他这种自视甚高的高中生来说,不过是洒洒水,赚得多时,那账面上一天便能多出一万,年化率高到缪聪都不敢算!可恨的是,这些都锁在赵女士的账户里,而她暂时还不打算提现。她始终安抚缪聪,要看长线,长线,不要这么按捺不住。
缪聪忍了几天,终于坐不住。开什么玩笑,她是有那么多下蛋母鸡,自然不着急去拿鸡蛋,但他不同,他就想实打实拿在手里!
他被缪建成精神打压太久了,李丽萍又总是用那种盲目的宠溺和忧心反复折磨他,这造成了缪聪一种既自傲,又自卑的性格,看上去张牙舞爪地乖张,却又很想证明自己,狠狠打那群老师同学父母还有便宜哥哥缪存的脸。
他要本金,更多的本金。
缪存的二十万待在缪建成新卡上一直没动静,而缪聪对他手机的一切密码、手势密码都烂熟于心,要转出,易如反掌。
开账户是瞒着赵女士的,因为他不想听她罗里吧嗦苦口婆心地劝。他打了客服电话,在对方标准、甜美的普通话指引下,一步步开好了户头。
·
缪存一直没有关注这件事的进展,直到缪建成跪到他面前,抱着他腿痛哭流涕,问他手里还有没有余钱,哪怕一万,两万也行,他要拿去救缪聪的一只胳膊。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缪建成从来没有到学校找过他,他不关注缪存的一切,除了钱。缪存怕他泛起浑来当众惹事,在别墅外见的他。
缪建成脸上充满了惶恐:“聪聪惹了人,睡了人家老婆,现在那个女人死了,人家老公找上门来,说聪聪吞了他们财产,要、要聪聪赔钱,不了钱就赔命啊!”
缪存吃惊地退了一步,心里很快明白过来,这是那个赵女士的金蝉脱壳之计,而且是很恶趣味的——就跟当初他们戏弄他污蔑他一样。
其实拿回二十万的目标,从缪聪开设个人账户往里转账那一步,就完成了。
赵女士问骆明翰:“收网吗?二十万浪费我一个半月时间,要不是金盆洗手了,我是要你陪我误工费的!”
骆明翰轻描淡写:“给他全家上一课。”
在国内完成这一课的,是专业的催债团队,为首的长得凶神恶煞,五月的天气就已经露出一条大花臂了。两人聊天记录、账户操作信息、金钱往来都一目了然,对方一口咬定,双方发生了不正当关系,他睡了有夫之妇,不仅骗身还骗钱,吞了他老婆一百多万的钱,要么把这笔钱堵上,要么就贴大字报打横幅说他小小年纪偷女人骗钱,还要去公安局告他谋杀。
杀猪盘和仙人跳双管齐下,缪聪被缪建成用皮带抽成猪头,但无论如何痛哭流涕说自己连人家面都没见着,也无济于事。
“我、我有钱!我之前投了二十万,现在已经连本带利有六十万了!”他被缪建成揍得口齿不清,急急忙忙地翻出账户,却发现一夜之间,账面亏到了只剩三分钱。
缪聪气急攻心,傻眼得心脏骤停。
“我打死你个畜生!敢偷老子的钱!啊,敢偷老子的钱!”缪建成脱下拖鞋抽他。李丽萍哭天抢地地拦住:“你这是干什么呀你!你还想不想要你儿子了?!你再打他,再打他——我就跟你拼命!”
站在缪存面前的缪建成,苍老,颓败,目光里充满着躲闪和恳求。
缪存听完了所有的经过,淡然地问:“所以呢?”
“救救你弟弟!我求求你救救你弟弟啊!”
缪存抱着书,天真的学生模样,但唇角微微牵动时,只令人觉得冷。他居高临下地问:“你不是有一张一百八十万的存单吗,怎么,为了你心爱的小儿子,你也不愿意取出来吗?”
缪建成哑住,脸色涨得通红,又霎时难堪地惨白。
那是缪聪亲口和赵女士透露的,说要不是那张存单他父亲藏得紧,他可以拿出来帮他直接翻番,顺便还嘲笑了他爸的老土保守。
“你、你怎么知道的?”
“阿姨告诉我的,她说要不是为了你这张存单,她不会对我这么坏,她对我坏,都是为了讨你欢心。”缪存随口说。
“放屁!”缪建成咬牙切齿:“你别听那个婊子胡说八道!”
“所以呢,为了你的宝贝缪聪,你连这点钱都不愿意掏,还要来我这里,哪怕问我要一万也好?”
缪建成吞了吞口水,嗬嗬喘气。
“不好意思,你给我跪下磕头也没用,我没钱。”
第54章
缪建成听了他的话, 原本就已经很难看的脸色更加惨淡,被戳破的羞恼和耻辱交替折磨着他,让他脖子上青筋暴起, 指着缪存的手如筛糠般地抖。
“你、你还真是没良心、真是没良心啊!”他大声指控缪存,对周围下班经过的居民哆嗦着嘴唇控诉, “看看这个没良心的小畜生,没良心的小畜生!”
缪存对他的指控无动于衷, 勾起唇淡淡地嘲讽:“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请滚吧, 缪聪跟阿姨应该都在等你救命呢。”
门打开, 缪建成想挤进去, 麦特冷着脸,用中文说:“这位先生, 我会告你私闯民宅。”
他长得人高马大的,不摆表情时能把人吓死,缪建成一看见就把脖子畏畏缩缩地缩了回去, 却还是死要面子:“这、这里是中国人的地盘, 你狂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声用力的关门声。
麦特满脸的匪夷所思:“你爸爸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缪存怔了一下,抱着书的手收紧:“本性就是这样。”
在妈妈和小姨的追忆中,缪建成曾是一个英俊精神的小伙子, 嘴甜会哄人,谈起未来和生活充满规划和憧憬, 让初到大城市的傣族姑娘玉燕儿一见倾心。他会疼人,舍得用半个月的工资给老婆买一条裙子, 因为玉燕儿产后身体阴虚, 他从南方打听到昂贵的偏方, 千方百计去抓野味炖汤, 这样的一盅汤每一口都要上百块。
小姨常常咬牙切齿地说, 是遇见了李丽萍,被这个洗头房里的狐狸精勾去了魂后,家里的条件和气氛才会江河日下,直到分崩离析。
是这样吗?缪存越来越不觉得了。缪建成的本性如此,他将爱情从妈妈身上转到李丽萍,这故事当中并没有一颗干净的灵魂被狐狸精勾进泥潭,只有同类相吸,他就是这样的人,伪装再久,也是这样的人,所以跟李丽萍走到一起才是天经地义。
“可怜的缪缪。”麦特看他的目光充满同情,“我不理解。”
缪存忍不住笑了一下:“我不可怜,我很幸运。”
骆明翰在外面出差,应酬前抽空给他电话,问他晚餐有没有好好吃。
“还没来得及,”缪存打开冰箱,纤长的手指夹出两枚鸡蛋,回骆明翰道:“刚才我爸来找我了。”
“找你干什么?”
“问我借钱,让我救缪聪。”
骆明翰一时间也被缪建成的无耻厚脸皮震撼到,“他不是自己有钱吗?”
“那是他的养老钱棺材本。”
鸡蛋在锅沿磕开,蛋清连着蛋黄滑入煮沸的水中,空气中溢满泡面的香气。缪存拨散鸡蛋——他喜欢吃蛋花,边问骆明翰:“你的剧本是不是有点太跌宕起伏了?”
什么仙人跳、自杀身亡、谋杀、卷钱跑路,哪一件都能把一个温顺的良民小民吓风,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玩剧本杀。
骆明翰说:“你高兴就好。”
缪存勾了勾唇,百无聊赖地看着沸水的浮沉:“你好没有人性。”
迈巴赫在五星酒店的旋转门前停下,这里正举办重量级的业内峰会,骆明翰西装革履,擦得锃光的牛津皮鞋踏上地面,他俯身而出,一边对摄影机勾唇颔首,一边玩味地对电话那端说:“对畜生确实没有。”
缪建成回到家前,李丽萍满怀期盼,看到缪建成的颓丧样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坠了个精光。她目光复杂地看着缪建成踹了几脚老本田,不死心地问:“存存没有钱帮忙是不是?”
“他一个学生,哪里来那么多钱?”
“有钱也不会借我们了,”李丽萍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给谁听,“你不骗他那二十万,他说不定还会借给你,这下好了,什么也没有了,一分钱也没有了。”
缪建成看她这种如丧考妣的模样就来气:“不是你跟缪聪怂恿我,我也不会图他这二十万!没有这二十万,缪聪也不会亏个精光!呸!干出这种事,我他妈都替你们害臊!”
李丽萍古怪地浅笑了一下:“到头来都是我们的错了。”
缪建成凶狠地瞪着他,青筋梗起:“你别在这里跟我他妈的阴阳怪气。”
“那伙人下午又来了。”李丽萍没头没尾地说,又莫名往楼上看了一眼。
二楼静悄悄的,缪聪被恐吓得不敢去上学,因为怕事情闹到学校里,他就没脸见人了,在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中,他病得很重,几天时间像变了个人,人也变得有点神经兮兮的,一下子大喊着来啊怕什么,一下子又缩在墙角哆哆嗦嗦,连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生怕下一秒就被人带走砍胳膊。
“他们说,要是再不把聪聪卷的钱吐出来,他们就来硬的了。”
缪建成心口起伏,在老婆面前逞胸斗狠,脸色赤红地喷着唾沫星子:“那就让他们来!我就不信了,逼急了,我去公安局扫黑除恶去我!”
李丽萍浑身冰凉:“你疯了,那个女人死了,你想害死聪聪?!”
“行得正就不怕影子歪,”缪建成言辞凿凿,一副李丽萍头发长见识短的不耐烦:“没干过的事,怕什么?”
李丽萍的表情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把聪聪当过你儿子啊?”她轻轻地如梦呓般地问,“聪聪这么好的年纪,被当作嫌疑人立案调查,不管人是不是他杀的,他以后都洗不掉了,睡别人的情妇,吞人家的钱……你还想不想你儿子好好活着啊……”两行眼泪从她眼眶里滑下,她倏尔又振作起来,倒吸了吸鼻子,发出很响的声音,又用手背揩了揩,一字一句地问:“缪建成,你的钱呢?别告诉我你没有,今天你必须拿出来。”
缪建成眼睛如牛般瞪着她:“没有!”
李丽萍咬牙切齿:“你少在这里跟我放屁!一百八十万,你缪家老太太留给你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有病?你也知道那是我妈的钱,是给她养老送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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