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没有多余的动作,他只是站在那儿,一手负在身后,高大的背影遮挡住了供桌,另一手如同铁钳一般,拎着几只脖子已被扭断的厉鬼。
厉鬼脖子上流出的黑血滴落在盛逢侧脸上,沈晏注意到盛逢从桌下探出头来,连忙扬了扬手,将死透的厉鬼掷出三米开外,在墙上砸出来个大窟窿。
杨明轩看见从桌子下钻出来的盛逢,恨意冲天:“活人……?!”
看见同伴被轻而易举杀死的厉鬼们也不再前仆后继,反倒跑去争抢起自己同伴的尸体,沈晏腾出那只干净的手,将盛逢从地上拉起来。
沈晏:“你爬出来做什么,这外头脏的很。”他说着,用袖子将滴在盛逢脸上的血轻轻拂去。
杨明轩似乎是察觉到沈晏并非一般人,他吞下一口恶气,咬着牙说:“不知阁下从何而来,今日是杨某大喜之日,我和襄儿并未得罪您,还请二位高抬贵手!”
沈晏轻笑:“好一个高抬贵手,冠冕堂皇的话全让你给说尽了!”
话音刚落,沈晏就化作一丝残影与那杨明轩缠斗在一起,一时间那本不会移动的纸人此时都开始颤颤巍巍地抖动起来,甚至连那供桌两旁坐着的一对纸人也开始露出狰狞的面孔。
盛逢反应很快,立刻拉开了纸人身边的柜门,将荆白亦从中扯了出来,下一秒柜子就被那男性纸人劈开成了两半,荆白亦吓得脸色惨白,只能躲在盛逢身后微微发抖。
纸人嗅到了活人的气息,迈着缓慢地步伐向盛逢逼近。后者咬破食指,流血的手指于空中划过,一道巨大的红符飞速穿过面前的纸人,将其破成片片纸钱落在地上。
杨明轩被沈晏一脚踹倒在地上,沈晏单脚踩着他的肩膀碾了碾:“八百里希夷,你应当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还敢将生死阵设在阳间的宅子里,你是吃了多少熊心豹子胆?”
登时,纸人都仿佛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了。
荆白亦扯了扯盛逢,指着远处那只一直没动的新娘纸人:“那个……那个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盛逢也注意到了那矗立在小厮女眷后的纸人新娘,大红盖头遮住了她的面容,应该是做的最为精细的一个,此时她却在向盛逢这边悄无声息地移动。
盛逢甩手就要再写一道符,令他没想到的是,那纸人新娘竟冲着盛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她这一跪像是有连锁反应,其他的纸人也纷纷跪倒在地上,场面一度十分诡异。
杨明轩被沈晏压制着,动弹不得,他嘴里咬出了血:“白襄!别给他跪……别……”
盛逢:“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沈晏完全不吃这一套,回头说:“盛逢!别听他们胡诌。杨明轩,交出死器,本座给你个体面点的死法!”
杨明轩的肩膀整个被沈晏给踩碎了,他疼得几乎再发不出声音,浑浊的目光却始终落在那个跪倒在地的纸人新娘身上,血红的泪水打落在青石板上。
“白襄……别给……”
纸人新娘没有说话。
突然,从正房牌匾上摔下来一块东西,那东西正巧就落在盛逢的脚边,是面女儿家梳妆用的铜镜,掉下来时镜面朝上,背后雕刻的花纹已经被摔碎了。
盛逢捡起来,看了那纸人新娘一眼。
新娘双手僵硬地抬起,合于额前,冲着盛逢端端正正地行了古时最尊贵的礼。
盛逢收好铜镜,走到沈晏旁边:“这应该就是死器,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沈晏这才悻悻地把脚从杨明轩身上挪开。
他被盛逢拉出宅子,不屑一顾地道:“杀人偿命,算是便宜了他。我在巷子里发现了几具年轻的尸体,把它们和那几个傻子放在一起了,摔碎了这铜镜,应该就能出阵。”
盛逢若有所思,转弯就瞧见了一个用阴气围成的大圈,杨哥几人靠着墙正蹲坐在那里,几具陌生的尸体躺在一旁。
荆白亦一下子就哭了出来,那几具尸体是她无法带走的同伴。
沈晏抄起那铜镜,刚要摔下去,就被盛逢制止了。
盛逢:“铜镜碎了,他们会怎样?”
说的自然是那宅子中的一对新人和满宅院的仆役。
沈晏挑了挑眉:“自然是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他们于阳世中设置生死阵时,就应该做好那样的觉悟才对。”
盛逢:“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他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刚才那红火热闹的嫁娶景象。
沈晏冷笑:“残忍?盛组长你还真是悲天悯人,那你怎么不看看他们引导厉鬼杀人的时候残不残忍?一个青楼妓女,一个名门望族,本就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却总想着殊途同归,简直是白日做梦!”
铜镜落地,镜面摔成一块块迸溅的碎片。
是嫩柳般的年纪,洒下一场秋雨,银杏纷飞。
承载着两个人,一段情,一场梦。
“襄妹妹,我长大之后就来接你,娶你过门可好?”
钟表里的机械开始疯狂运转,大钟撞响了十二点一刻,梦境坍塌、破碎、凋零……
盛逢睁开眼睛时,从酒店窗台透出的一束暖阳正打在他的身上,他一时还有些愣神,不知今夕何夕。
身旁的手机震动许久,是颜亭打来的电话,盛逢顺手就接了起来。
颜亭焦急地问:“你跑到哪里去了?发信息你也不回,出什么事了吗?”
盛逢一愣,连忙翻开自己的微信查看。
一共四十多条未读消息。
盛逢叹了口气,草草与颜亭报了个平安,本想挂了电话闷头大睡,不料沈晏那个不消停的刚买了早餐回来。
沈晏:“你醒啦?盛组长你这身子骨也太弱了,那天晚上从阵里出来你就一直昏迷,你再不醒我就真的要把你送医院了。”
盛逢抬眼看着他:“我……我睡了几天?”
沈晏冲他比了个“二”的手势,很自然地坐在盛逢床沿上:“当时所有人都从生死阵里出来了,包括那几具尸体,出了阵竟然复活了,还把你带出来的那小姑娘吓得半死。”
盛逢皱眉:“在生死阵里被吸干了阳气的,还能在阳世中活蹦乱跳?”
沈晏将吸管扎进一杯豆浆里,摇了摇头:“你可以理解为,回光返照。”
盛逢还想问些什么,却被沈晏递过来的吸管堵住了嘴,他立刻吐了吸管,脸颊往旁边侧了侧,不太想与沈晏灼热的视线相对。
“盛组长,我劝你还是别再管他人的闲事了,看你瘦的,得多吃点东西补一补。”
盛逢坐在床上贴着墙:“我不饿,不劳殿下费心,还是殿下自己吃吧。”
沈晏啧了一声,他一手端起那杯豆浆,对着刚才盛逢用过的吸管狠狠吸了一口。
盛逢正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的动作,下一秒就被人按在墙上动弹不得,突如其来的吻落在唇上,清甜的豆浆顺着喉咙流了进去。
盛逢大惊失色,使出全身力气将沈晏从自己身上推开,硬灌进去的豆浆卡在喉咙里,呛得他难受地咳了几声。
沈晏笑道:“就才这点程度你就受不了了?能叫本座嘴对嘴喂饭的人可真是不多。”
盛逢被呛得眼含泪花,眼角也微微有些红润,在他看来,沈晏此时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神经病,想一出是一出。
沈晏跪在床上,用一根手指挑起盛逢的下巴:
“告诉我,你脖子上的伤口到底是怎么回事?生死阵里的红光,跟你的伤口有没有关系?”
23 第23章 浮萍二
盛逢不由得想起了这几天梦中总是出现的那个身形单薄的男人,自那红光护他一命之后,盛逢便总能在梦中寻到他,可盛逢却从来没看见过他的脸,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否曾见过那人。
沈晏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这才将盛逢的目光吸引回来,正是从楚晓那儿得到的那块破碎的血玉。
盛逢直起身子就要去抢:“你做什么?还给我!”
沈晏勾起一抹笑容:“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不祥之物?盛组长,你常年与我们这些所谓的脏东西打交道,身上阴气本来就重,再随身带着一块千年血玉,岂不是真的准备要去地府报道了?”
盛逢恼的不是这人拿了血玉不还,而是这人居然趁着自己昏睡去翻东西。
沈晏再次欺身压下来:“你当真是越来越有趣了,盛逢。”
盛逢一把抢过他手里扬着的血玉,攥在手里,侧身下床摆脱他的桎梏,默默理好自己半敞的衣物,再套上一件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我脖子上的伤口生来就有,并不是人为的。”
沈晏眼神中先是洋溢着挑逗,而后是无尽的玩味。
盛逢语气平淡:“至于红光,我也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从何而来,而且在红光释放完之后,我的身体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变得虚弱,甚至开始昏昏沉沉。”
沈晏靠着墙壁,嘴里叼着刚才喂盛逢喝的那杯豆浆。
盛逢余光瞥见,饶是让脸皮不算薄的他还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恼羞成怒。
沈晏懒懒地说:“那血玉呢?你哪里来的这种东西,我给你的玉你不稀罕就算了,像这种晦气玩意儿你竟然随身携带。”
盛逢叹了口气,发觉自己还是没有那种说谎的天赋,更别说对上这种老奸巨猾的类型,这才瞒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彻底漏了底,所以他只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晏这血玉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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