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见孟易会紧张,这也太可笑了吧,彭争想。
放学铃声一响,他第一个冲出教室,跑过耿大爷值守的校门,跑过好久没走的已经摆满了小摊的小巷子,跑过立着路灯的街角,跑到了空空荡荡的小篮球场。
孟易没在。
难道不是今天回来?
还是直接回家了?
不来看看自己吗?
彭争在巨大的失落感中强打着精神,回头往路口瞅了瞅,除了放学路过的零星几个学生,没有那个高挑帅气的影子。
他沿着路往回走,想着是否有在路上碰到孟易的可能,可是他走到了路口,又走到了小巷子,再往前就快回到校门口了,仍旧一无所获。
他垂头丧气的回到球场,盯着孟易总出现的那盏路灯看了半天,又转身去长凳上坐下,在阵阵虫鸣声中发着呆。
再等一下吧,等到每次都离开的那个时间,如果孟易还没来,就回去。
彭争眼睛紧紧盯着路灯杆,好像孟易是阿拉丁似的能从灯里出来。
不一会儿,彭争在虫鸣声中依稀分辨出了一种杂音。
好像是,行李箱的声音。
轮子划过水泥地发出的轰鸣落在彭争耳朵里,就像发条抽在他的心上,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直到猛地停下,空气比之前更安静,发条被抽走,他的心开始狂跳。
熟悉的人穿着浅蓝色的牛仔外套,背着黑色的画板包,握着行李箱站在球场门口,像个刚来报道的大学生,更像个长途归来的旅人。
“我就知道你得在这,”孟易笑着说。
他拉着行李箱走到彭争面前,白色的托运标签微微晃动,彭争紧张感又起,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拘谨地站起身。
他觉得自己蠢死了,跟个初次相亲的宅男似的。
“等多久了?”孟易走过来问。
彭争看着他近在眼前的脸,浓黑的眉毛,清澈的眼睛,带笑的嘴角,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这是孟易。
孟易回来了。
孟易回来了!
“啊,”他骤然清醒,“没……没多久,放学才来的。”
“干嘛这么紧张?”孟易看他的样子觉得有趣,“怕我考你啊?”
“你随便考!”彭争不服气,“我都背了的!”
孟易笑得更深,东西放在一边在长凳上坐下,彭争盯着他看了一会,才想起来问:“你呢?你考得怎么样??”
“还行,”孟易不知道想到什么,看着彭争说:“考题深得我心。”
彭争听了这话特别开心,甚至有种孟易已经金榜题名的感觉,“我就知道你最棒!”他大声说。
“兑现吗,奖励?”孟易笑着问。
“可以啊!”彭争答得爽快,孟易差点以为他想了什么损招应付自己。
然而彭争没有损招,只有实在,他二话不说就要往地上躺,孟易见势不对赶忙拉住:“你这是干嘛?”
“得躺下才能摸到,”彭争一片赤诚,“没事,很快的。”
“行了行了!”孟易阻止,“奖励保留,等以后再说。”这小孩也太实在了吧,水泥地说躺就躺,也不怕着凉。
“哦,那也行。”彭争想到自己还能偷偷练几天,干脆答应了。
他乖乖地在孟易身边坐下,看见孟易从兜里掏出一个玩偶,递到他面前。
“这个送你。”
彭争看清玩偶的长相脱口而出:“这不是我吗?”
“是吧,我看到的时候也觉得像,”孟易点点玩偶,“尤其是拿个鸡腿。”
“我在你面前吃过鸡腿吗?”彭争问。
“没有,但不知道为什么,”孟易说到这停下了,彭争推理技能又上线,自然地接了句,“总觉得我像刚吃完鸡腿是吧?”
孟易忍不住笑:“我可没这么说。”
彭争看着迷你版的自己,突然想到这个玩偶算是代替他陪孟易考试,心里那点遗憾不翼而飞,他把玩偶装进书包,小心而真诚地对孟易说:“谢谢。”
孟易盯着地面看了一会,问彭争:“对了,我不在的时候,粱晨没再堵你吧?”
彭争摇摇头:“没,我都没见过他,再说,”他看向孟易,“你不是让张涵偷偷跟着我呢吗?”
“你知道?”孟易挺惊讶,他只是跟张涵说帮忙看着点,怕吓到彭争没敢让他知道。
彭争一字一句强调:“我只是胖,又不是傻。”
孟易低头笑笑,又听彭争说了遍“谢”,他啧一声:“你好像一直在跟我说谢谢,从认识到现在。”
彭争想说因为你真的很好,好到在我心里已经把你排在爸妈之后的第三位,但他不敢。
他喉头滚了滚,说了句:“不应该吗?”
彭争还兀自沉浸在对孟易的感叹中,没看见身边人已经从他书包里掏出笔记,随机翻到一页,选了一个知识点提问。
“第二次鸦片战争爆发的时间。”
这是彭争下午刚背完的题,当时他把四个数字写满了整张草稿纸,闭上眼还是没记住,后来他联想到18cm和56kg,就是自己理想中的身材标准,又想到抽两次鸦片就不会有这样的好身材,不到一秒就记住了。
“1856年。”彭争说。
“嗯,结束时间呢?”
“1860。”四年,一届奥运会。
“可以啊,等我换个啊,”他换了一本,“说出我国十四个陆上邻国。”
“北面俄蒙古,朝鲜在东岸,西北哈吉塔,三个皆斯坦,印尼和不丹,四国在西南,西边巴和基,还有阿富汗,南方三国家,老缅和越南。”
“让你说名字,背口诀干嘛。”孟易看他。
“口诀会背就能说了,换下一题。”彭争挥手。
“我国社会主义民主的特点。 ”
“嗯……特点,”彭争想了想,“提醒一个字。”
彭争福至心灵:“广泛性和真实性!”
孟易又念了几个,彭争都答上来了,虽然有些需要想很久。
“不错啊,看来是真看了,”孟易夸赞,彭争抿着唇,微仰着脸,是被夸之后的得意。
“最后一题,”孟易把笔记本装进书包,“把《出师表》背一遍。”
“啊——”彭争一声哀叹,他最头疼的就是背古文,词义晦涩,语句拗口,比现代汉语难背多了。
“别啊了,”孟易说,“背下来就能领奖励。”
彭争不服:“我都答这么多了!”说着短腿还蹬了两下。
“先帝。”孟易看着他。
“我……”
“创业。”孟易继续。
彭争长叹一声:“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他背得还算流畅,“恢弘志士之气,不宜……不宜……”他想了一会,求助地看向孟易,他真的是背古文困难户。
“妄自菲薄,”孟易说,“意思就是不要过分贬低自己,不要自卑,”他顿了顿,“像你一样。”
彭争不解地看着他,孟易说:“那天张涵说的话,你走心了吧?”
彭争没想到他会细心至此,连自己细微的情绪变化都能捕捉到,这也是身为校草的素养吗?
“我没有,”他习惯性否认,“就是,就是有点怕……”
“你不用怕,”孟易打断他,“不要在意任何人的看法,包括我。”
彭争想说不可能,你那么优秀,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却听到孟易说:“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同样,你也没有那么差。”
彭争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自己年复一年掩盖的自卑只是在他面前露出了一个边角,孟易就能见微知著地走进他的内心,找出正确的引线,彻底断掉它爆炸的可能。
他没想过会有这么一个人出现。
他更没想过这个人是孟易。
他回味着心头那片感动,笑了笑说:
“谢谢。”
“谢谢,”孟易跟他同时开口,“能不能别谢了。”
彭争也觉得自己说了太多次,含金量显著下降,既然孟易送了自己一个礼物,下次也送他一个吧,他想通了之后明显放松下来,随意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的奖励什么时候给?”
孟易说随时,彭争学他也把奖励暂时封印,等到合适的时候再拿来兑现。
孟易看了看表,说不早了该回去了,彭争还没待够,但他怕耽误孟易休息,就没再提出留下。
两人一前一后往门口走,彭争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话没跟孟易说,前面的孟易走得也越来越慢,突然,彭争抬头看向他,孟易也猛地回头,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留个电话!”
“留个电话!”
声音一出两人俱是一愣,复又同时笑开了。
彭争坐在电脑前,用鼠标滚轮在孟易的空间里疯狂浏览,刚刚他们交换了所有联系方式,电话,QQ,甚至刚注册的微博,就像是为了弥补之前没法联系的遗憾。
孟易的说说很少,照片也没几张,基本都是随手拍的风景,彭争关掉网页之前还在留言板上写下了一个“踩”字。
彭争点开孟易的资料卡,上次在姚婷婷手机上看里的那张腹肌头像出现在眼前,他没敢点开大图,上次脸红的感觉让他有点害怕,索性不去看。孟易的昵称只是一个简单的句号,下面一排灰色的标识表示该账号的主人是多么不爱这类社交软件。
彭争把孟易设置成“隐身对其可见”,并把他移动到一个单独的分组里,他的分组名称连起来看是个卡通图案,而孟易刚好被放在一个爱心图案里。
他又打开微博,输入好久没登录的账号,在消息那栏下面弹出了“你有1个新粉丝”的提示语。
彭争点进去,昵称为“hdswgdfjnc”的账号关注了他。
果真如孟易所说,他的微博比他的空间还干净,他头像是系统默认,昵称就像是脸滚键盘打出来的,没有任何意义,就连微博内容也只有简单的一条,还是半年前转发的一则寻人启事。
彭争依然点了关注,他看着那串字母后面显示的“互相关注”四个字,感觉到一种奇特的安心,就好像有无数条透明的丝带把他和孟易缠在一起,就算孟易跑到天涯海角,自己也能找到他。
他在自己的空间发表了一个说说,然后心满意足地关掉了电脑。
彭争在临睡前给孟易发了个晚安短信,并得到了孟易的秒回待遇,他在被子里激动得直蹬腿,兴奋过后,很快就睡了过去。
孟易刚放下手机,就听见客厅传来开门的声音,随后响起的是老爸的呵斥和女人的小声尖叫。
孟令山又带女人回来了。
孟易强忍着恶心冲出屋,在二楼平台没看见客厅沙发上有人,他顺着交错的肉搏声和喘息声往楼梯看去,孟令山正把女人压在楼梯上,黑色的丝袜被勒在嘴里,嘴角滴落的口水在木质楼梯上留下痕迹,孟令山在女人的呜呜声中愈加兴奋,倒出一只手去解皮带。
孟易怒火攻心,身体不住地发抖,眼前晃过妈妈的脸,楼梯上的女人像是受不住地往前抓了抓,孟易仿佛看到妈妈那晚朝他伸出的手,欢愉还是痛苦,他无法分辨。
于是她的手再也没能抬起来,孟易看见它在尸袋外面无力地垂着,上面的钻戒还闪闪发亮。
“我去你妈的!”孟易用尽全身力气把一个落地花瓶推倒在地,画着百鸟朝凤的昂贵瓷瓶滚到楼梯口,一头朝那对男女栽去。
都他妈别想活!
第10章 涂药膏
硕大的瓷瓶足有一人多高,在楼梯口处犹如泰山压顶,巨大的阴影覆下来,楼梯上的男女抬起了头,瞳孔一缩,疯狂地挪着身子想要躲避。
瓷瓶大头朝下开始往地面砸去,孟令山一把扯住女人的丝袜往后拽,女人被迫后仰着头,求生欲使她拼命挣扎,慌乱中摔倒在了楼梯上。
孟令山见状抓住女人的脚,想把她拉到一边,瓷瓶开始咚咚咚地往下滚,女人大声尖叫,裙子在大力拉扯下掀起来,黑色蕾丝夹在臀缝中,有种狼狈的诱惑。
瓷瓶接触到大理石地面瞬间炸得四分五裂,发出的巨大声响让孟易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快感,他恨透了这样的生活,他想砸碎一切,在孟令山面前。
孟令山估计也有同样的想法,此刻他像看宿敌一样看着自己的儿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拆骨入腹,孟易早就习惯了他这样,每一次他的活动被打断,他都会变成最暴戾的野兽。
“小王八蛋!敢杀你老子?”孟令山暴呵一声。
满地碎片还在微微晃动着,女人惊魂未定,坐在地上捂着白花花的胸脯大口喘气,听见孟令山的喊声回过神,愤恨的剜了一眼孟易:“孟总,你这养的什么儿子?”
孟易心里冷笑一声,果然。
他盯着那堆碎片,心理突然升起最恶毒的想法,他一节一节走下台阶,盯着女人说:“从我的家里,滚出去。”
孟令山暴怒,活动被中断的怒气和上次被惊吓的余韵混在一起,他腾地从地上站起来,冲上台阶一把掐住了孟易的脖子。
“怎么他妈的跟客人说话呢?”孟令山逐渐收紧五指,孟易的脸被憋得通红,他双手用力掰孟令山的手指,无奈严丝合缝,他渐渐失了力气。
他就会这些把戏,孟易在心里想,从小用在妈妈身上,后来用在各种女人身上,现在用在自己身上。
他看过那么多玩过头横死的案例,怎么就是摊不到孟令山头上呢?
孟令山怎么不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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