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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穿越重生)——不夜情

时间:2022-01-31 09:57:10  作者:不夜情
  她对外面的变故犹自不知,背身唤道:“烛灵,怎么了?”
  烛灵呛咳几声,微弱道:“我……咳咳……没事,请夫人……放心。”
  我见他满头污血,身上衣衫几乎腐蚀殆尽,显然那脓血中含有剧毒,不由皱了皱眉。再看时,却见他胸口布条散烂处,露出一对圆润硕大的乳房,好似玉峰高耸,雪团凝脂。
  我何曾想到她竟是一位女子,急忙移开目光,一眼也不敢多瞧。烛灵忽然暴露人前,显然也十分无措,竟在地上对我愣愣直望了好一阵,才掩过衣襟,转到屏风后面去了。
  我内心饱受冲击,余光瞥到叶疏时,却见他神色平静,似乎毫不意外。我知道他向来绝顶聪明,不想连这些俗务也如此通透。对比起来,我实在蠢笨不堪。一时有些怏怏不乐,垂头丧气地往前行去。
  这脓血地狱虽不如上一层恶臭熏天,但阴狯狡诈远远胜之。那些脓头血脑的小鬼都藏身地底,趁人不备,便在脚下悄悄掏开一个肉洞,无声无息地将人拖将下去。众鬼修自然毫不客气地给予还击,一路将地面轰得稀烂,血水悉数溅了开来。
  我功力微浅,到了这一层,便只提杖摆个样子,全由叶疏在旁出手。闻见满鼻子腥气,心想:“这里与不知梦倒有些相似。”想我出来如是之久,仍如从前一样,只能事事受他庇护。虽知不该,还是在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一层的棺木却高悬在半空,其下垂落十几条藤蔓,须攀援而上。我被叶疏扶住手臂,凌空一点,便轻轻巧巧落在藤蔓顶上。我默默无言地躺入棺中,眼望黑暗一点点将头顶笼罩。
  静谧之中,忽听叶疏开口道:“你不高兴?”
  我闷闷道:“没有,我恼恨自己眼拙罢了。白白在人身旁那么久,连是男是女也分不清。”
  叶疏静了一瞬,道:“你分得清我么。”
  我听他说过无数非常之语,但这一句仍远远出于我的意料,一时竟傻在那里:“……什么?”
  叶疏垂眸看向自己身上红裙,道:“自从我穿上这衣服,变成女子模样,你看我的目光便柔和许多,不似从前冰冷抗拒了。当年在不知梦中,我见你心中幻梦,也是将我视作妻子,对你撒娇撒痴,全是女子情态。你从前对我十分倾倒,到你我同门之时,却连跟我学剑也不愿意。我百思不得其解,向你请教缘故,反而惹得你更加恼怒。你亲口承认欣赏我的容貌,想必是其他地方不符你的喜好。若是别的倒也好办,但我本是男子之身,纵览世上一切功法……”
  他说到这里,竟还停下来想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他生平所阅的古籍秘卷:“……也不能变作女子,更无法成为你的妻子。”
  我听他说出这一大片怪异之极的话来,如换在几个月前,我早已怒不可遏,只当他又故意以我从前爱他之心相辱。但这些日子与他朝夕相处,实知他并非糟践真心之人,只是向来遥遥在上,看不见世间痴怨罢了。见他问得认真,竟也莫名生出一股勇气,颤声道:“……不是。”
  这两个字出口,仿佛心中长堤也豁开一个缺口般,滔滔流将下来,连平日从不敢示人的话语,也情不自禁地吐露出来:“我长相丑陋,脑子又蠢,连入门的剑式也学不会。教习先生第一课要我们立道心,人人都说要载天覆地,救济苍生。可是我全无本领,天下众生,没有一个人需要我。我那时在归梦峰见你,容貌那样绮丽,又是不世出的天才……你与我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我……我对你……”
  我生平饱受口拙之苦,但从未如今日这般苦恼急切。夹缠了半天,才竭力吐出一口长气,道:“……我憧憬你。我……也想在你狼狈害怕之时,抱……抱着你,安慰你,替你做些事情。我想……保护你。后来我不愿见你,也不是为你言语之故。只因为……”
  话到嘴边,一阵莫大的心酸涌了上来,如浪潮般将我淹没。我用力闭了闭眼,恍如看到了我昏头昏脑那些年,好像一个傻子双手托着一颗滚烫跳动之物,傻呵呵地站在雪地里,跺着脚搓着手,使劲追问眼前一座寒冰的雕像:这是我的心,热热的,很暖和。你要不要摸一下?
  我睁开眼,艰难道:“因为我……”
  陡然间,一声惊惧之极的惨叫穿破夜空。我与叶疏对视一眼,不及细想,同时破棺而出。只见丝丝身上缠着四五条藤蔓,骇得脸色雪白,将一条颤抖的手臂指向半空。我抬首望去,只见一具棺木洞开,其下垂落的藤须上紧紧缠吊着一男一女,赫然是曾在洞窟中见过的白脸老人夫妇。两人头脸躯体皆被蛀空,千疮百孔,瞧来极为可怖。
 
 
第四十一章 我要穿上她
  丝丝早已躲到烛灵身后,兜帽下的嘴唇也已全无血色:“我行动不便,只好将这些藤蔓缠在身上,让……让她拉我上去。谁知刚到半空,就……就看见两个死人挂在上面,已经……不动了。”
  此时已有十余名鬼修落地,见那二人死状凄惨,皆有异色。我暗中打量,见死者头上棺木翻转,残余面孔上最后的表情也是惊恐万状,显然是被什么怪物一把从棺中拉出,瞬间击透。那怪物身上想必长有触手之类的长肢,故而在尸身上留下许多透明窟窿。
  我仍沉浸在方才与叶疏颈首相依、作倾心之谈的绮思中,脑子混混沌沌,只是想:“脓血鬼几时变得这样厉害了?它们要是趁夜出来偷袭,那棺中岂不是住不得了?……”
  其余鬼修窃窃一阵,各自寻了一处空地坐下,与棺木、藤蔓都离得远远的,似乎怕那夺人性命的鬼怪就藏身其中。我也只得跟随坐下,眼望方才我与他身处的那一具棺木,只觉心中一片缺憾。
  叶疏轻轻伏在我膝上,与我目光相触,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长长的睫毛一动,向头顶方向闪了一下。
  我的心立刻奇异地平定下来,也向他挤了挤自己血红的小眼睛。只是受骨质眼罩阻隔,模样必定十分丑怪,那也顾不得了。
  天光亮时,众人纷纷起身前行,面容俱有几分凝重。我临走时特意多望了一眼,见两具尸体都已干枯发黑,仿佛被人吸干了一般。藤蔓下站着一人,却是烛灵。我见她直勾勾地盯着那白脸老人尸体胸口处,不知是何意。见我注意到她,竟向我笑了一笑,追着丝丝走了。
  我只觉她比之前有些异样,也未放在心上。谁知直到脓血地狱行尽,又历经饥渴、铜斧、灰河三狱,那魔珠始终高高亮起,不曾有半刻熄灭。这三狱中的小鬼比先前几层煞气更重,行动更敏捷,脑子也更灵醒,有时甚至设下陷阱来引人上钩。一些修炼未到火候的鬼修,单打独斗已无法前进,不得不三五成群,结伴而行。丝丝藏身在我之后,全靠烛灵手中丝帕左支右绌,竟也堪堪无大碍。我那几式青云剑也早已不堪大用,一切铜尸饿鬼,都靠叶疏击退。一路几无喘息之机,下到灰河地狱时,连我那样迟钝的灵识,也觉察到了他损耗之重。他是正统道门弟子,修的是天地正气,在此浊臭之所,复元极为缓慢。我听他原本清宁绵长的呼吸都已开始紊乱,心中焦急万状。不知过了多久,魔珠终于有了转暗的迹象,小鬼也渐渐隐匿不见。我等不及天色黑透,忙将叶疏拉到身旁坐下,握着他的手,替他输入灵力。一时太过心急,还将他呛了一下。
  烛灵一张丝帕浸透鲜血,此时便来到我身后,跪在一汪黑水旁清洗。我见她双眼不时瞥向我和叶疏之间,忍不住冷声道:“你看什么?”
  烛灵嘴角一弯,有些玩味地一笑,道:“我看二位夫妻恩爱,眼馋一下罢了。”又将目光转向我脸上,叹道:“我猜得不错,你虽长得丑了些,却最是个会疼老婆的。可惜……”又长长叹了一口气,绞了手帕走开了。
  我听了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是心头一震。举目四顾,只见一众鬼修四散而坐,或交颈吸吮,或交缠抚慰,阴暗处更有衣物窸窣、低喘娇吟之声,想是正做好事。鬼修廉耻心极为淡薄,平时采补从不避人,只是阴气渡引之际,全身空门大露,怕人寻仇而已。如今这样急不可耐,可见都已到了枯竭边缘。我与叶疏如此相对枯坐,在一片淫乱之中着实扎眼。
  此行之前,宗门长老千叮万嘱,要我二人见机行事,不可露出马脚。我从骨质眼罩下偷望了他一眼,心想:“事已至此,将他拉近些也就是了。难道还能真的亲他、抱他?”还只动了这个念头,面皮又已开始作烧了。
  叶疏双手本来与我相握,此时不知感触到了甚么,便从我手中挣脱出去。我才觉手中一空,他整个人已经投身入怀,一个柔软的身子,便依偎在我胸口之上。两条温软的手臂也从我腰下穿过,将我紧紧搂住。头也自然而然倚靠在我肩上,姿态亲密之极。
  我浑身彻头彻尾一僵,哪里敢有半分异动?只见极深极浓的黑暗中,叶疏雪白细长的手指从红袖中伸了出来,轻轻扳过我的脸,鲜花一样的嫣红嘴唇,吻在了我这张白骨森森、皮破肉烂的嘴上。
  我如今这副尊容,由大易宫掌教长老亲手勾画,看似是一张皮,其实是一具“壳子”。只有在壳中持续运转灵息,才能保持完好。叶疏想来也由他一手打造过了,否则胸臀何至于如此浑圆,身体又怎会如是之软?……虽则如此,那两片柔绵的触感,仍令我一瞬间浑身虚飘,竟不知身在何方。我两只手本来离他远远的,此时头晕脑胀之下,也忘形地抱住了他,只觉他丝缎一样的长发滑入我掌中,又被我揉皱得不成模样。
  突然之间,那颗魔珠在天顶中放出雪亮的光芒,将整个狱殿照得如同白昼。众人纷纷掩目相避,只见光照之上,一处宝塔状的穹顶轮廓毕现,东南角却破了个窟窿,一个骷髅状的气团有气无力地封在破洞处,好似乡下人家拿白纸糊窗户一般,瑟瑟摇动不止。远远望去,“纸”已经薄得几乎透明,显然已支撑不了多久。
  我还未醒过神来,只心中略略过了个念头:“这个骷髅头,跟我们颈中戴的吞噬骷髅好像,只是大得多了。”
  一名站得最靠前的鬼修忽露紧张之色,侧耳道:“……那是什么声音?”
  我入寒冰地狱以来,脚底一直有轻微鼓动,伴随微不可闻的咕噜之声。当时不以为意,如今四周一片死寂,只觉地底不断起伏,一张、一翕,那咕噜声也清晰了许多,仔细听来,竟似有人在进食一般。
  只听一声娇笑,却是丝丝所发。她拿手轻轻理了理兜帽,款款道:“阴门主,是你么?你在下面吃得痛快,我们可快要饿死啦!”
  地底本来不断耸动,闻言斗然一顿,紧接着一阵瘆人之极的“喀喀”声不断发出,地面渐渐裂开无数纹路,脚下也开始站立不稳。其余人见状不妙,都已四散奔逃。但整座大殿都已开始崩塌,又能逃到哪儿去?
  我与叶疏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向进殿方向发足狂奔。一路地裂之处,都由叶疏飞身而起,带我凌空越过。但那大殿实在坏得太快,如此四五次后,脚下全然破碎,再也无处借力。我一脚踏空,顿时向下急坠。眼见一团红云急速向我扑来,我极力伸出手去,却终究差了一臂之远,身不由己地跌了下去。
  这一跌根本无法计算距离,往下直坠了数十丈有余,背心才重重着地。我运起平生之力护住后背,仍摔得眼前阵阵发黑,手中寒潭孤影杖也早已不知掉落到了何处。昏昏沉沉中,只听身边有轻盈走动之声,随即手中硬硬地被塞入一物。待要催自己醒来,眼皮却如有千钧重,一时又昏厥过去。再醒来时,却见那短杖已好好地回到了我手。我呻吟一声,勉强坐起,只觉脸上轻飘飘地落下一物。捡起看时,却是一块血污的丝帕。
  我认得这是烛灵之物,一时茫然,心想:“难道她也跌了下来?……叶疏现在又在何处?……”
  此时天顶明亮,我举目望去,只见我正在一座极其广阔的寒冰大殿之中,四周都矗立着丈许高的冰墙。冰墙之上,又有两层坍塌大殿,断头铡刀、枪剑斧钺等沾血不祥之物悉数倾翻下来,鬼尸摔得到处都是,四分五裂,不成形状。看来那地下“进食”的东西出手不凡,不但将其上六层尽毁,更将余下的斫截、剑叶、寒冰三层一并打了个稀巴烂。
  进门之初,那自称万鬼门下仆的便详细说了:地府十殿均有九层,再往下便是供奉宝塔的圣坛——转生殿。转生殿汇聚十殿冤魂,如百川归海。我功力微弱,在这冰墙之间冻得着实不轻。当下一手拄杖,一手裹紧斗篷,哆哆嗦嗦前行,一心要去转生殿与叶疏相会。谁曾想转过一道冰墙,又是一道冰墙,纵横交岔,如同一座巨大透明的迷宫一般,看不到尽头。我拿出毕生所学,在地下刻出冰墙走向,倒也推演出了几条可行之路。偏偏几个活口上都有人激斗,各施鬼术,血雾横飞。道旁坚冰上尸体堆叠,其中好些都是浑身蛀空,与那白脸老人死状一模一样。我离了叶疏,自不敢胡乱生事,一听见人声,立刻绕道而行。过墙之时,也要先探头探脑一番,确定无虞后,才一溜小跑过去,行藏十分猥琐。
  如此漫行七八个时辰后,我只觉身上越来越冷,周围的鬼修、小鬼也越来越少。再走得一阵,四周已瞧不见半个人影。我一边搓手呵气,一边拖着短杖向前走去,心想:“他们都到哪儿去了?”
  脚下这条路正在我推演之中,接连往左走了三次,果见一座四四方方的冰室出现在道路尽头。我心中一喜,脚下加快,却不小心被甚么绊了一跤。低头看时,只见地下横陈一具新死的尸体,浑身孔洞密密麻麻,不下百余,却无一滴鲜血流出。
  我吃了一吓,忙爬了起来。忽然之间,一股奇异的腥香从尸身上传了过来。
  我一怔之下,陡然从地下跳起,便要向冰室中狂奔过去。
  只听一个哀婉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天寒地冻的,大人这是要往哪儿去?”
  我止步回头,见丝丝一袭绯衣上血迹斑斑,轻轻巧巧向我走来。只一时不见,她似乎又有了些不同,仿佛肚子比之前更大了一倍有余,走动时外袍已遮盖不住了。
  我对她本就又惧又怕,尤其她看叶疏的目光令人不适。如今叶疏不在身边,更是不敢与她相对,强撑着才没后退。
  丝丝笑道:“鬼丑大人对我好生冷漠,一句话也不肯跟我说。其实方才我在路上看见了尊夫人,难道大人不想问问她的下落么?”
  她说话之时,兜帽下的嘴极为怪异,仿佛不受控制地畸偏向一旁。我明知她所说的全不可信,仍忍不住道:“……既如此,还请夫人告知,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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