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保持这个姿势很久都没说话,直到我的腿被他压麻了,他才微微起身,换成抱我腰的姿势。埋在我怀里时,他牵扯到了伤处,轻轻嘶了一声,吓得我魂都飞了。
我为他紧张得浑身难受,他倒是见我为他担心,咯咯笑了好几声,扑到我怀里,压得我整个上半身毫无缝隙。
我全盘照收他突然的黏人,胸腹闷闷响着他的话,“其实我并不是像网上说的那样一无所知,那两个被批捕的群杂,我亲眼见了他们吸毒的全程。”
“那个导演随身都带着毒品,拍猎鹰去贩毒集团当卧底的那几场戏,他也让我吸毒,还让我看群杂吸了毒后的样子,我没有拒绝。”
闻言我心里一紧,柏潜却又说:“但我最后没有吸,我骗了他们,我只是照搬了群杂脸上的表情蒙混过关的。”
“我一点也不无辜。”他从我怀里探出头来看我,“上头没有发文件封杀我,是因为我提供了这条产业链的关键线索,又念及签合同时我并不知情,才想法子保住了我。”
“这个说法很站得住脚,所以我前妻和乔羽鸿和我说的时候,我以为这就是收场了。”他的睫毛垂了下去,“我不知道她会以停任做为代价来给大家一个交代。”
我捧住柏潜的脸,犹豫了一会儿,才艰难道:“她对你的情谊很厚重。”
瞬间,他慌张地从我怀里直起身,我听见骨头咔嚓一声,他疼得出了满头汗,却扔紧握着我的肩膀道:“你不要多想!我就知道你生气了!”
这种时候我哪还有心情介意,抱住他跌落的身子,急吼吼喊云拂安排医生来。
好在他骨头恢复得不错,这次大幅度动作没有造成什么新伤。为了避嫌我直到林簇把医生送走后,才从客房出来回主卧去看柏潜。
柏潜自我进门,眼神就小心翼翼黏在我身上。
我看了虽然不免动容,但好歹理性没有完全失常。
我拿出此前郑鸢送给我的两份喜帖给柏潜看,柏潜接过去后,视线在内页的两排邀请栏停留了好几分钟,后来若无其事地合上还给了我,还说:“日子挺好,宜嫁娶。”
他可能觉得他的演技真的天衣无缝吧,足以骗过所有人,所以才敢趁我睡着,偷偷起夜去窗边抽烟。
我拉好睡衣靠在饮水台上,倒了一杯温开水,没有刻意放轻手脚,也没有开灯,就在黑夜的笼罩下,见不到彼此表情的时候问他:“柏潜,你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
闻言,一直杵在窗边的人,拄起腋拐坐到我身边来,我闻到他身上浓厚的烟味,听他不掩愁闷地说:“我早就知道她去接触海世集团了。只是我一直以为对方是二公子段祈佑,段祈佑年龄相当,学识秉性都好,从小受宠圈子也干净,他们若是组成新家庭,庭庭也应该不难接受。”
“可喜帖上新郎分明写的是海世集团大公子段榛,段榛都四十好几了,前两年发妻刚过世,圈子里谁不知道段榛与亡妻伉俪情深?段家至今又无儿无女,庭庭认段榛做继父,心里多别扭!”
“……”海世集团我也是有耳闻的,但远不至柏潜嘴里的不堪。段家在帝都也是门楣响当的大户,只是柏潜的顾及我确实是才了解到。
当日郑鸢告别那一幕,瞬间又让我觉得心酸几分。她口中的“臣服生活”,竟然是不计后果得权益置换,退居二线,做个寻常人家相夫教女的主母吗?
想到这,我一时有些无言。
但柏潜又立刻跟我撇清干系,“我不是摇摆不定的钟,我知道于我魂牵梦绕的人是哪张脸,树老师,如果你对我的解释满意,可以把我的新年礼物还给我吗?”
第97章 -困顿。
我从外套内衬取出修补好的碧玺项链,一年中第二次郑重地把它挂上柏潜的脖颈,我说:“我明白你的纠结之处了,我没问题。还有,我想告诉你,我不觉得你接演《没世无闻》是你一生无法抹去的黑点,我知道你是民族的英雄,盛世的伟人。你将阳光无法照耀的黑暗绳之以法,摧毁了一个肮脏罪恶的产业链。名声实在是太小的事……”
“但我不想当什么伟人、英雄。”柏潜把灯打开,黑夜里所有隐秘的情绪都无所遁形,他的眼底那么热烈,说:“伟大意味着牺牲,而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我情愿做个没世无闻的小角色,守着我爱人的时间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被他感染,我的心里也涌上一股冲动,我问他:“你的爱人是谁?”
“树竟容。”
“树竟容是谁?”
“我的爱人。”
“没听明白。”
柏潜很有耐心地又重述了一遍,他抱着我的腰,呼吸轻轻浅浅刮过我耳际,说:“树竟容是我爱人,是我想一直一直陪着的人。”
真幼稚啊。但我很喜欢这句话。
已经够了,树竟容,要知足。我这样和自己说着,可唇角怎么都撇不下来。
死而无憾了。
柏潜自这一晚后,安心住在风景苑养伤。很配合用药,也没有再提过别人。
而郑鸢的婚礼,也没有因为前夫的微词而做出什么改变。
2032年11月7日的婚期,渐渐提上日程。
我没有再去问柏潜要不要去参加婚礼,不能说是我在逃避,而是我想他不受干扰地做下决定。我甚至都做好了心理建设,哪怕柏潜最后去出席了婚礼,我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脖子上带着我的定情信物,晚上躺在我的身边,早安吻晚安吻都没有落过,我又有什么理由不信任他,去怀疑我们的感情呢?
2032年11月2日,柏潜终于可以不用依托外力顺利站起来了。次日,他便做出了选择。
乔羽鸿给柏潜转发了《不求东西南北天下雪》剧组的慰问信。信中提到该影片已经剪辑完毕,后期制作也已经打磨了七八分,唯独还差他最后一场花滑的镜头。总导演征求他的意见,问是否由本人来完成这几个镜头,需不需要替身上场。
柏潜看完这封邮件,视线就黏在了我身上。
直到下午,我松了口。给柏潜收拾行装时,我对倚在衣帽间隔板上的柏潜说:“你想去可以,但要向我保证,会毫发无伤的把自己带回来。”
柏潜给了我一个深吻,连夜便随乔羽鸿离开了。
其实我知道,他嘴上漫不经心,看似比谁都洒脱,可骨子里的责任感比谁都强。柏潜就是那种闪闪发光,又怡然自得的人。
柏潜走后,我在风景苑留到了七号,参加完郑鸢的婚礼才启程回洛杉矶。
份子钱我代柏潜随了两份,郑鸢站在新郎身侧很自然地收下了。小公主那天是同柏恒出席的,小女孩一贯精致,寸步不离黏着盛装出席的柏恒,看得出来两人相处得不赖。
一切都在朝着理想的方向前进,只是柏潜食言了。
他出发去南极补镜头时,体态虽不至从前健朗,但直立行走时的风韵犹存。然而半个月后,我在洛杉矶接到乔羽鸿的电话,他人就已经进手术室半小时了。
主刀医生拿手术知情同意书出来找家属签字时,说柏潜可能永远都站不起来了,而柏潜唯一的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的法律亲属柏恒还在飞机上。
我盯着那页薄薄的纸,整个人就像是站进了外头呼啸的寒风里,刺骨的发痛。
柏潜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骨头重新拼接完毕,他出了手术室的当天晚上就转醒了。
那时自下飞机后签了家属同意书后,沉默了四个小时的柏恒第一次开口,眼瞳是死气沉沉的黑色,过分美貌的脸蛋不再有黑框眼镜的遮挡,却因为痛苦而扭曲成令人心碎的模样。他很小声,然而每个字都精准地往我和柏潜心上刺,他问柏潜:“你还能不能活了?不能就给我一个痛快吧!”
我眼见柏潜因为他这句话,脸色瞬间僵硬,然后塌陷,又重新恢复成那副病中虚弱的样子。
接着柏潜就像排练了很多遍,转身背对着柏恒,不带任何感情地赌气道:“麻烦你跑这一趟了,产生的任何损失包括路费,可以找星和结一下。”
我是第一次见他们兄弟俩翻天覆地的相处模式,一时觉得呆着有些尴尬,但柏恒抢先我一步夺门而出,临行前留下特别悲伤的一句:“你就会折磨我!”
悲愤又可怜。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柏潜后,他什么自尊都不顾了,皱着眉朝我伸手:“树老师,要抱!”
他真的是,让我有气又如何呢?
后来又住了一周的院,出院那天乔羽鸿带了束粉色的百合来,并建议我带柏潜回洛杉矶休养。
因为柏潜现在的身体状况离不开人照顾,考虑到我频繁在机场往返,会增大曝光率,所以希望我们彼此商量出一个结果来。
我当然是没有意见,并且求之不得。柏潜说要和乔羽鸿对一下行程,两人单独在病房谈了快一个小时后,最后以乔羽鸿拎起包就走告终。
没人知道他们怎么谈的,此后柏潜的行程安排变为休整一年。当天下午星和传媒出行程公告时,底下的评论都在狂欢。而我在这一片狂欢中,带着柏潜,坐上了飞往洛杉矶的私人飞机。
那时距离2033年新年,新历不过一个月有余,旧历两个月。由于柏潜接连出事,我落下的课业折磨得我人都瘦了一圈,每天都非常难捱,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不用再尝相思苦。
2033年1月31日,我和柏潜过的第二个年。但今年我腾不开身去准备过年的物资,柏潜身上的伤也还累赘,于是这一年我们只是过了个简单朴素的新年。年夜饭叫的快餐,新年礼物只有相互依偎在对方怀里守岁。柏潜却告诉我,说他感到很幸福。
我一度害怕自己沉溺在这样世俗的生活里太久,而忘记远方仍在坚守的灯塔。可现实比我更焦急,快到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把我耽于声色的权利收回。
2033年1月31日,中国春节。《不求东西南北天下雪》毫无预告就挤掉了现有的排片计划,首映好莱坞。
记录片不似其他类型的片子,不争票房,不需要叫好叫座的口碑,能杀进入围名单才是第一步。
之后《不求东西南北天下雪》不负众望,如它的片名一般霸气,首映七日后下了院线,直接送进了奥斯卡颁奖典礼,荣获最佳记录片。
而在这届奥斯卡颁奖典礼最受争议的奖项——最佳男主角奖,柏潜与另一位资历更深的美籍男演员平分秋色,票数相当,最终却惜败洛杉矶。
因为柏潜的最后一场花滑镜头,用了替身。
第98章 -微雨燕双飞,谁怕?三千里地,尽荒芜。
2033年2月27日,第105届奥斯卡颁奖典礼在洛杉矶好莱坞杜比剧院落下帷幕,全球超两百多个国家或地区通过电视或网络直播参与此次盛宴。
那天结束的时候,下了雨。
绵绵的春雨飞下洛杉矶的长街,星河暗淡,嫩芽在风声里奏曲。整条街除了路灯和雨水,没有别的与柏潜为伴。
轮椅边上有水洼,他前进的并不容易,又或是不想前进。
我在楼上落地窗前,只够看见他的侧脸。仅是一个仰头侧脸,就足够我心如刀割。
我身上还是睡衣,举着黑伞下楼时,急火攻心给林簇打电话:“为什么柏潜回来了不告诉我?他一个人在外面淋雨知不知道!”
他身上的伤,怎么能淋雨?2月洛杉矶湿冷的雨水打落在他肩膀上,他有多痛?
林簇懵了片刻回我:“在淋雨吗?潜哥从剧院出来就一句话不说,进了小区才让我和司机放他下来先走。我想到他心情不好,以为是要给你们腾空间,才和司机先走了……树……”
我把电话挂了冲出去。冰冷的雨点打在伞面,路灯下的光影太薄,看不清柏潜的脸色。
路面很潮湿,我的居家拖鞋被溅脏了一些地方,我才得以把伞从柏潜身后撑至他头顶。
眼见他湿透的肩头,与脸上朦胧的雨水,我心疼得发了疯,猛地把他的脸按进怀里,低声质问他:“你这么折腾自己,是以为我不会心疼吗?”
柏潜听不进去,埋在我胸怀里的脸颊,开始发烫,人也不太清醒,只说:“我好像输了。”
闻言我心中一痛,捏着他的后颈安慰道:“没有,你身上有伤,换替身上场是正常的,不是你的错。”
我跟了奥斯卡颁奖典礼直播全程,自然知道柏潜的单人画面有多震撼,替身的那两个远景,远不敌柏潜自身的魅力。
“可是最后一场镜头,我演完了全程,为什么被剪成替身了我却没有权利知道呢?”柏潜掐着自己的西服领口,无助地靠在我腰际,心里承受莫大的纠葛,一夜使他倒退了十余年,不依不饶地要一个说法:“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为了那场镜头,我断了两次骨,这样都还不配得到应有的尊重吗?为什么这样对我?”
我因为他这几句话,心像被一下子掏空。我愧疚了多年,又成了执念的2021年夏天,柏潜当年被强制杀青离组之后,是不是也曾比现在愤懑?
2021年他二十岁,2033年他三十二岁。十二年的光阴仿佛重叠了。
我低头把烧得神智不清的柏潜打横抱起,接连受伤,他身上的骨头比肉重,轻飘飘的,好像我一不留神,就抓不住他。
我无端有些害怕,所以在林簇把家庭医生带来之前,我一直紧紧握着柏潜的手不放。
医生给柏潜扎好吊瓶,留下药走后,我才从隔间出来。
林簇很愧疚,他才离开不到一个小时,柏潜就因体质虚弱感染发烧了。
我没有心情安抚林簇的情绪,我本来就是怪他的,说了声我会陪床后,就没注意他了,他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柏潜在病榻中蹙起眉头的模样牵动我所有心神,我替他抚平眉梢,但一会儿又恢复了原样。
我心中被他刺了一下又一下,正发呆想着柏潜晕过去之前的那几句话,云拂的跨洋电话又来了。
我一接起,就听到她急哄哄道:“竟容,柏潜热搜的事,你记住不要开麦!交给星和处理知道吗?切记!!不然要更乱了!”
“什么热搜……”我刚开口,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忙挂了电话,登微博热搜。
热搜上飘红的词条刺激得我两眼通红,气得差点把手机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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