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凝结在了几十年前的某个时刻，只有人消失了。
除了CC。
她的废弃地铁轨道风格活动迷宫的大门，和这座干净整洁的地铁站，突兀拼接在一起。
而走出大门的CC，坐在一面飞碟形状的浮板上。
浮板看上去和现实中女骇客用的深潜碟板有些相似，上面架设有炮架等等，周围还有一圈半透明的屏障。
一个界面展开在她面前，上面棋盘般的画面，和画面中闪烁的几十个光点，好似雷达图。
那是扫描到的周围活动迷宫大门。
大部分都属于颅骨帮的人，但有两个未知大门，一个藏在角落里，一个和老大几乎重叠。
好，找到了。
CC想。
她的念头发出一个指令，碟板移动。
干净整洁的地铁站只是幻影，碟板载着女骇客穿墙而行。
要是没有现实中碟板主机在电子海制造出的深潜碟板，骇客们离开活动迷宫后看到地面，千万不要随随便便踏上去。
这么做的话，骇客们会直接坠入电子海深处。那个时候，能拯ta们的，只有断网了。
CC当然不愿落到那个下场，她小心翼翼坐在碟板上不做移动。
好在旅程很快，她已经来到那个未知大门前。
扫描程序将大门形状显现在女骇客眼前。
“怎么……是废墟啊？”
即便已经见过不少人活动迷宫的大门，眼前这座大门的装修风格，CC还是闻所未闻。
因为这座大门已经坍塌，飞檐压断了一边朱红柱子，倾斜砸下，和另一边勉强保持完好的朱红柱子以及地面，构成一个勉强能让一个人通过的狭窄三角形，这个三角形还给碎石给堵住了。
像是经过了一场大战还没修复。
CC心里冒出这个念头，同时运行侵入程序。
碟板射出一道绿光，扫过堵塞的碎石。
三十秒后，绿光收回，无形的力量推开碎石，露出一个缺口。
“碟板，扫描。”
女骇客命令到。
同时，带着好奇，她移动到碟板边缘，更靠近缺口的地方，向里面望。
一个五十年前传奇人物的活动迷宫，会是什么模样？
会是……呃，这个手指头大骨骼嶙峋色泽灰蒙蒙的蛇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没反应过来的女骇客想。
蛇头对着她张开嘴巴。
“我很丑吗？”它问。
“啊？”
CC露出不解的神色，接着反应过来，她要对付的目标是一个Omega，这条瘦得皮包骨的灰蛇，是一只电子海宠物！
老古董突然新潮了！CC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只感到无形力量压在她肩头背上，沉重如地平线上起伏的山脉，将她压得跪了下去！
而此刻她站在碟板边缘。
膝盖只是一软，CC就从碟板上跌了出去。
她惨叫着坠入电子海深处。
瘦得皮包骨，比手指还纤细的灰蒙蒙小龙——绝不是蛇——从缺口处探出头，看到那个陌生的人类，穿过洁白瓷砖消失在视野中。
一个界面展开在它身边，上面文字成行排列。
【名称：猫佛梅辛】
【种族：龙·畸变】
【年龄：幼生期】
【等级：垃圾】
【技能：龙威】
最后一行的“龙威”二字呈现灰色，后面跟着一个空了半管的长条，旁边注释——“体力不足”。
显然，这个技能刚刚使用过，CC之所以莫名跪下，就是中了它。
而放出技能的灰蒙蒙小龙体力清空大半，无力再释放一次。
已经足够了，它回到迷宫中央，那里展开着一个界面，让它能够通过孵化者的视角，看到现实中的情况。
一个小时多前，离开宠物蛋管理仓库的幼生期电子海宠物，直接跳跃到了这个活动迷宫中，因为孵化者没有关闭与它的通讯界面，它可以说一路目睹孵化者如何入侵敌人的地盘，又如何以弱胜强。
灰蒙蒙小龙对人类和孵化者，其实都不抱什么好感。
但这个孵化者……它诚实地承认对方十分强大。
不是好对付的对手啊。
它想。
现在重点不是这个。
灰蒙蒙小龙的头转向那把晶体短剑，其数据化周围环境的特性，使其在照光层是作为实体存在。
它的数据，可以极大地补充我。
灰蒙蒙小龙直觉意识到这一点，毫不犹豫扑上去，咬了一口。
确实可以补充！
这是孵化者的战利品，不快一点吃掉的话，会被孵化者收走的！
灰蒙蒙小龙的兽性本能明白这件事，饿龙扑食般开始狼吞虎咽。
等将整只晶体短剑啃噬一空，体力回满的它窜到角落，挺起身体，对孵化者昂起头，露出幼生期也一样锐利的尖牙。
孵化者肯定会惩罚它，但无所谓，数据已经是它的了。
这么想的灰蒙蒙小龙，看到白发蓝眼的男性人类，手确实虚虚落在刚才它所在对应现实的位置。
无论是人类，还是电子海宠物，都没有触碰到什么感觉。
可看起来，那是一个很像抚摸的动作。
*
作者有话要说：
小怪物，并不败家
小怪物，很努力干活了
虽然只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地盘不被入侵
————
今天是八月最后一天，不知道有没有读者还没成年，总之先祝开学快乐（？
第10章 chapter 10
下一秒，好似抚摸的动作猛变为抓扼。
当然，也什么都没抓到。
幼生期电子海宠物听到孵化者用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
“电子兽？”
电子海宠物不是电子兽——弱光层宠物蛋管理仓库的所有者，生产电子海宠物的月背面探索技术公司，是如此宣称的。
外观软萌的电子海宠物从观感上就与狰狞的电子兽不同，又大又湿润的狗狗眼睛足以激发男女老少的母爱，所以人们都很愿意相信月背面公司的话。
灰蒙蒙小龙不知道这些社会背景，它只能从自己的经历出发感受一切——拥有电子兽死蛋记忆的它，无法割裂电子海宠物和电子兽的关联。
电子兽，是地球人类的敌人。
无论是它，还是此刻警戒着的鞠青，都认同这一点。
空气在此刻凝固了。
直到有人发来消息。
【至爱★梵妮：king先生，我听到上面没有动静了。】
【至爱★梵妮：你还好吗？】
再度掏出槍的鞠青环顾四周。
【king·J：解决了，你上来吧。】
【king·J：我们快点走，好像有电子兽要降临在这里。】
“电子兽？”
梵妮·哈尔特龇牙咧嘴爬上半拆除的电动扶梯，闻言嘴角抽动，说：“king先生，这里是螺旋市，不是荒野上。”
人聚集的城市里，至少有二三十年没发生过电子兽降临入侵了。
荒野上防火墙偶尔被突破，也很快会有军方赶过去。
曾经，人类与电子兽.交锋的战场是整个地球，没有哪个国家，没有哪个人，没有卷入其中。
现在，前线在电子海，除了交税的时候，战局和战况大部分时候都和平民没有关系。
鞠青的历史常识还没补充到这个地方，无法理解这个说法，闻言疑惑地瞥了走出拐角的蓝发玩偶一眼。
他记忆没有恢复多少，但曾经千锤百炼的直觉提醒他，有什么在另一个维度窥伺着。
“总之快走吧。”
最后他只说，搜索了颅骨正太郎身上的战利品，发现曰裔男人身上最值钱的除了那把已经没了的晶体短剑，大概就只有皮肤下的防弹装甲。
“等等，这个不错，你拿着吧。”同样极为兴奋搜索战利品的梵妮·哈尔特，用夜总会玩偶不该有的眼力，挑出颅骨正太郎大衣口袋里的一件厚雨衣。
“2501光学迷彩伪装外套，森罗科技的产品，近几年最好的‘隐身衣’！干走私的总能拿到这种好东西。”
从冷冻仓穿出来的紧身衣在这场战斗里报废了小半，仅仅将雨衣当外套穿还不错。鞠青接过雨衣披上，左手拿槍，没再走通风管道，光明正大向外走。
地下通道的出口，有一座半隐蔽自动炮台，炮台旁边，站着几个颅骨帮的小混混。
他们大多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身上挂着金属骷髅配饰，又或者整张脸都纹上了和颅骨正太郎如出一辙的纹身。
纹身外露出的皮肤的质感很年轻，无论是鞠青模糊的记忆里，还是2077年的螺旋市，这一行更新换代向来很快。
他们看到白发青年带着蓝发玩偶走出来，本来举起的枪口紧张地垂下，低着头，自动炮台也关闭了。
“没了颅骨正太郎和伯克利·铁臂，光剩下那个骇客，颅骨帮不成气候了，”梵妮·哈尔特不知道女骇客CC强行断网已经逃走，她走在鞠青身后一米远处，脸上挂着标准的玩偶柔弱笑容，说，“第八区的走私市场至少要乱上一个月，king先生有兴趣参与进去吗？”
鞠青没有说话。
他回头瞥了蓝发玩偶一样，那眼神怎么说呢，梵妮·哈尔特想，好像一只猫蹲在那里，静静地注目人类。
“如果你想问的是我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成立自己的帮派，将颅骨帮取而代之，占据第八区的黑市，我的答案是不要。”片刻后鞠青回头说，“我如果占下黑市的话，会花大力气杜绝成瘾药物和人体器官流通，那玩意看着就恶心。但这个时代我的观念已经过时了吧，警察会收下贿赂的成瘾药物，尸体卖给清道夫对每个人都理所当然，强而有力的执法机构不因为我杀人逮捕我，只关注有没有做改造……可这是不对的。”
而要改变这荒谬的一切，恐怕需要用上他的性命和一生。
为崇高的理想献出生命并没有什么不好，但鞠青还有别的事要做。
“我没功夫管，我要先搞清楚自己是什么人。”
以及，虽然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但他隐约知道一件事。
——我肩负数亿人期待，尚有未尽之事，即便过了五十年，也必须去完成。
然后，回家。
哪怕他根本不知道家在哪里。
“既然您这么说，”梵妮·哈尔特垂下眼，说，“那我带着哈罗参与进去，king先生会介意吗？”
“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小杰克真的是你儿子吗？”
鞠青抱着不干涉他国内政的心态说，接着又疑惑地问。
哈罗挺能干的，梵妮·哈尔特这个野心绝非普通人，为什么小杰克那么傻白甜？
“情况总是在变化……”蓝发玩偶不清不楚地说，停下脚步。
雨终于停了，街角的水泊倒映一家人团聚的身影。
鞠青站在不远处，看梵妮·哈尔特拥抱了她儿子。
场景让人感动，问题是蓝发玩偶在一心二用。
【至爱★梵妮：我拿到那座冷冻仓的过程和整理资料。】
【至爱★梵妮向你发送了[文档01]】
【至爱★梵妮：储存卡酒吧的房产证明我会替您拿到，以后无论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来找我。】
【至爱★梵妮：king先生，你永远都是我尊重的人。】
“有一种被发了好人卡的奇怪感觉。”鞠青低声嘟囔，提起装有他能带走的唯一实体财产——古董型脑机接口——的塑料袋，转身离开。
冷冻仓和核电池留在酒吧，这家人很明显想利用酒吧做什么，会帮他看好的。他们做下了承诺，鞠青以后有弄到武器和各种非法违禁品的渠道，情报也拿到手，如果不想插手黑市，没必要再待在一起了。
隐约听见小杰克问king先生不一起回去吗，鞠青没有理会。
已经会使用这个时代部分网络的他，先打开文档01粗略扫一遍，接着在自己脑机里安装导航软件。
“目的地是，螺旋市第七区珍珠木大道山畔公寓大楼B2707，租住在那里的人是佣兵保罗·爱德华兹，收走他尸体的清道夫组织叫‘便宜买卖’，嗯，确实很便宜……”
鞠青说，目光落在路边摊上一堆廉价T恤上。
时间接近中午，白发青年路过的，是一个跳蚤市场。
十分钟后他离开那里，已经换上胸前有猫头图案的白T恤，洞洞牛仔裤，不太合身大了一码的二手黑西装，戴上了棒球帽。
因为他又买了一个背包外加一大包棒棒糖，老板还赠送了他一条背心式枪套，可以穿在西装下，刚好能塞下鞠青那把拥着挺顺手的重型自动手槍。
再看和二手衣物、布娃娃、家具花瓶一起摆在地摊上的各式枪械子弹和“药”，他只能感叹，不愧是阿美莉卡。
拆掉棒棒糖的包装纸塞进嘴里，将糖球咬得咔嚓咔嚓响，白发青年进入悬轨车站。
没有遭遇半点阻拦，甚至不见一点检查。
核实身份信息后有仿生人乘务员靠过来时，鞠青还以为车站要对他身上携带的枪械进行“暂时保管”，没想到仿生人乘务员礼貌地对他一弯腰，说：
“这边请，为保护您的安全，请进入Omega专属车厢。”
仿生人乘务员不同寻常的举动，吸引不少目光落在白发青年身上。
嘴里含着棒棒糖，鞠青含糊不清地低语：
“有点微妙的不爽。”
话是这么说，他并不打算在车站里闹出什么动静，起身跟随仿生人乘务员，来到Omega车厢外的等候区。
刚好一趟悬轨停下，鞠青抬眼就看到，他正面对的车厢里空无一人，且只有六个座位，每个座位的模样都好似昂贵的按摩椅，甚至有隔板将六个座位分割成单独的小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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