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他要用车,昨天戚衡回去的时候季岑就让戚衡把车开着了。
从永利出来的季岑把车钥匙给钟正浩,钟正浩接过车钥匙看了看:“这小骰子挺好玩儿呀。”
“车都可以给我丢了,但这骰子不能丢了听见没,”说完这话的季岑想了想又把车钥匙拿回来,三下五除二地把牛仔小骰子给撤下来塞进了兜里。
“谁给的啊,这么宝贝?”
季岑不答反问地指了指钟正浩的左手小拇指:“这就变态了啊,还粉色的?”
钟正浩连忙去扣指甲上的粉色指甲油说:“小桃昨天抽风,非要用我的手试色。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都没擦干净。”
小桃的美甲摊位支起来后还挺忙的,得益于季岑给她设计的宣传板和那些带着女朋友来上网的小年轻们。估计等对面师院开学以后会更忙不过来。
季岑问钟正浩:“你爸妈他们过来能住上一阵子?”
“不知道呢,看明天庭审情况吧,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一审就能定了。”
“不是都让律师跟言哥聊好了么?让他该认的认,态度要诚恳。”
“聊好了,我哥肯定没问题,他会配合的。”
季岑:“那就没事,明天肯定能定。”
正说着话,季岑大老远的看到戚衡骑着辆山地车来了。车把上挂着两个工具箱,肩上还背着个书包。
“车哪来的?”季岑问。
戚衡到跟前刹住车,长腿支在地上稳住身形说:“刚买的。”
钟正浩看了看戚衡的新车:“这车可以啊。”
戚衡看季岑:“我寻思买一辆的话,不管是去上学还是过来这就都方便了。”
“咋不提前跟我说,有认识卖这车的人可以给你优惠点。”季岑用脚踩了踩前轮胎说。
“临时起意,来不及说,”戚衡下了车,“也没买贵,买了别的,一起算优惠过了的。”
季岑问:“不会是工具箱吧?”
“不是,这是汪鹏那借的,”戚衡拎着工具箱往永利门口走,“把你那吊床给修上。”
钟正浩:“他说啥上学?”
“啊,对,”季岑回道,“过几天他回去重新念高三,再冲一次高考。”
钟正浩惊讶:“我靠,还有这种操作?”
“别磨蹭了你,赶紧接站去吧。”
早饭戚衡在他们小区门口吃过了,就没跟着季岑到隔壁去吃。
季岑吃完早饭回到永利的时候,他吊床都已经快修好了。
戚衡的书包大敞四开的扔在了床上,里面装着的东西被一下子掏空的,应该就是新的吊床。
季岑到阳台门口看了看吊床确实不是他之前那个,就说:“你这是跟车一起买了新吊床?”
“对。”
“之前那个只是着力点坏了,换了干啥。”
戚衡扯着艳丽的新吊床说:“这是双人的,最大承重五百斤呢。我们一起躺上不会摔地上去了。”
季岑笑道:“什么执念啊你,非要一起躺。”
戚衡用脚蹬着墙面借力系着绳结:“等我弄好,一起躺试试。”
之前钉承重钉的那小块儿墙面豁了,季岑就没想着再挂吊床。
戚衡如此积极地表现,他愿意配合:“那你修好了叫我,我上来跟你一起躺试试。”
昨晚上回去戚衡就计划着要给季岑把吊床修好了。
他是避开豁掉的那块儿墙面重新用电钻改的着力点。
又过了十多分钟的功夫,那吊床就又重新悬挂在了阳台上。
他自己先躺上去试了试,然后冲楼下大喊:“岑哥,上来!弄好了!”
季岑急促地上楼:“来了!来了!”
推开房门季岑直奔阳台,跟个调皮鬼一样一下子跃起来把自己扔在了吊床上。
等季岑躺好后戚衡拍打手臂上粘的墙灰说:“我来了啊。”
季岑尽量往一旁挪身子让出了点位置给后躺上来的戚衡。
待到戚衡安稳的躺在吊床上后,他们一起静止般的等着吊床的反应。
“后悔了,刚才应该垫床被子在底下,”季岑说着,“感觉这次高了点,估计会摔更疼。”
戚衡说:“垫被子就太他妈瞧不起人了吧。”
“要不我们动一动?”
“动,可劲儿动。”
于是他们开始试图在吊床上翻身。
起先季岑还担心吊床会突然坠落,见越动越稳妥。他搂过戚衡说:“了不起啊戚能修。嘴儿一个。”
被季岑亲了一口的戚衡笑着说:“我谢谢你啊岑哥,又赐我个外号。”
季岑:“说你能修,是实至名归。”
“还有啥要修的没,我就手。”
“没了。”
戚衡想了想说:“我记得楼下装订机有些故障吧,你之前用手掌都硌红了。”
说完这话,戚衡就下了吊床提着工具箱下楼去了。
还躺在吊床上的季岑对那个背影很服气,戚衡竟然比他都清楚他自己的东西。
汪鹏的工具箱可是发挥尽了作用。助力戚衡不仅修好了装订机,连二楼小厨房下水管都处理的没有问题。
吃完中午饭去洗牙的路上,路过汪鹏那的时候,戚衡把两个工具箱完好地还了回去。
到了那个牙科诊所后,任凭林特加怎么保证他的技术炉火纯青,戚衡和季岑也坚持等常师父来洗。
一起去的钟正浩和小桃也跟他们一样。
林特加大声叹气:“你们到底是不是我的朋友啊,对我最起码的信任还能有吗?”
季岑:“就是因为信任你的技术不好,所以才不麻烦你的,我们多贴心。”
戚衡,钟正浩和小桃都对着林特加点头。
林特加翻了个白眼后脱了大褂也坐了过去,打算自己也凑个数。可常师父不认他这个人头,又把他骂了一顿。
常师父骂人是很绝的,听得谁也不敢出声。几年来,季岑每次撞见常师父骂林特加都不知道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害怕,好像挨骂的就是他。
几个人里戚衡是第一次见常师父,也是第一次见常师父发火。他凑到季岑耳边道:“他好凶啊。”
季岑比划了个噤声手势,做着口型道:闭嘴。
一个接着一个洗牙后还是人数不够,季岑给肖明军打电话叫来了肖明军和乔艾清。钟正浩找来了在附近宾馆入住的他爸妈和嫂子。凑最后那个人的时候,如果不是季岑有言在先,林特加肯定就让韩心怡来了。
戚衡等了等见没人来,就打电话叫了汪鹏。
勉强凑够了人,常师父就没再找林特加的毛病。
林特加想请大伙儿吃饭,钟正浩建议道:“明晚吧加特林,等庭审结束我也得请客,到时候一起。”
“也行,好久没一块儿热闹了,”林特加边比划边说,“明天好好热闹下。”
在牙科诊所散了后大家就各回各家了。
因为天要下雨,戚衡在四季水果吃完晚饭就赶紧回了洋南。
骑着车从长青到洋南戚衡就用了十五分钟。他到家没一会儿外面就下起了大雨。
八成是下午在牙科诊所外面的阴凉里大家说多了庭审的事儿,他在雷雨交加的夜里梦到了他庭审的那天。
在审判长着重加重“故意杀人”这个字眼的时候,他喉咙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发出声音。而他的律师也没有为他辩护一句。他回头往身后看的时候,就见浑身是血的赵浩磊坐在那看着他笑。
太可怕的梦了。
戚衡在凌晨三点惊醒,再就没睡着。
翻来覆去到了六七点钟才又模模糊糊睡了个回笼觉。
外面的天经历了一夜风雨仍没放晴,阴云密布混淆了时间。
永利的门都开的晚了点。
到四季水果见戚衡没过来,季岑就打电话告诉戚衡说让他在家休息,午饭前要是天没晴,他就过去接他去。
“冰箱里还有很多冻饺子,”季岑在电话里说,“上次你妈放过去都没吃呢,好几样馅的,你记得吃啊。”
戚衡应着:“嗯,知道了。”
“那我挂了,你接着睡吧。”
“不想挂。”
因为戚衡这句话,季岑就没挂电话。甚至在店里来人之后他去忙的时候也把通着话的手机放在一旁。
这么愚蠢的事,他竟然干的这么得心应手还乐在其中。
他跟戚衡都会时不时的说两句话,只为了能陪着对方。
午饭前雨停了,天开始变得澄亮。戚衡便自己骑着自行车到长青来了。
乔艾清知道戚衡要跟季岑去旁观钟家老大的庭审,有些担心戚衡想起之前的经历,就劝戚衡别去凑热闹。
季岑听着那话里的意思大概知道了戚衡为啥今天有点反常。他说:“不想去就不去了,怪我了,不该叫上你一起的。”
“去呀,”戚衡夹着菜说,“最开始也是我自己要去的。”
季岑:“没事?”
“有啥的,”戚衡笑了笑,“都过去了。”
肖明军:“昨天去洗牙,常师父说我有两颗后槽牙蛀了,我吃完饭得过去处理,戚衡给我看店吧,别去看庭审了。”
肖明军是故意这么说的,他见乔艾清不想儿子去,就想着帮忙给找个理由。
可戚衡坚持要去:“我真没事儿。”
季岑看向乔艾清说:“我跟他一起呢舅妈,别担心。他要去就让他去吧。晚上我们不回来吃,要跟朋友在外面聚一聚。”
乔艾清笑着点头:“行,那我就不带你们俩的饭了。”
跟钟正浩在门口集合的时候,钟正浩问:“你俩身份证都带了么?”
季岑和戚衡都道:“带了。”
“岑子,”钟正浩伸出手道,“你看我这手心,都是汗。”
季岑:“紧张?”
“能不紧张么?”
“交给律师吧,你紧张有个屁用。”
钟正浩叹气:“我跟律师深度谈了好几次,反正律师的意思是,连带着扎伤了那个耿警官,加一起保底也要五年起。”
“十年能不能打住?”戚衡问。
“谁知道呢,”钟正浩继续说着,“还好你不追究他伤了你的事,不然更严重。”
季岑说:“走吧,先过去法院吧。”
在法院停车场遇到了耿勋同一家后戚衡先走过去说了会儿话。
季岑忙着跟钟正浩安抚钟正浩父母的情绪,好半天才走过去。
耿勋同对季岑笑着致谢,握了握季岑的手后示意身旁的妻子去车里将女儿抱出来。
小安安对戚衡熟悉了,看着戚衡笑。
戚衡碰了碰安安的笑脸说:“她活泼多了。”
“嗯,”耿勋同老婆回道,“我们决定多陪陪她,今年都不送她去幼儿园了。”
耿勋同指着季岑对怀里的女儿说:“来,安安,这个叫叔叔......”
说到这的他连忙收住了话:“呀,不对,都管小戚叫哥哥了,那小季也得叫哥哥。”
季岑笑了,他看了看戚衡:“没事儿,就叫叔叔。”
叫老了无所谓,占便宜谁不干。
安安很听话,季岑说完,就叫了声“季叔叔”。
季岑宠溺地应了一声“哎”后又看戚衡:“不好意思啊,你又得对我改口了。”
这个时候还不忘了找揍,戚衡觉得好气又好笑。他只能完全装作没听见。
一切按照流程在准点坐进庭审堂后,钟正浩和他家人的紧张状态才好很多。
这是季岑第一次进庭审堂,当年他太小,庭审马长封的时候肖明军不带他一起。
庄严肃穆的氛围让他也忍不住感到压抑。他也没忘了观察身边坐着的戚衡的状态。
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
戚衡知道季岑在一次次瞄他,小声地说:“我没事,岑哥。”
法官入席后便是全场安静的等着被告人被带出来。
当带着手铐胡子拉碴的钟正言从侧门被法警扶着出来后,他老婆和他妈一下子就哭了。
钟正浩怕她们扰乱秩序,强忍着内心的难过去比划着让她们收声。
戚衡看着钟正言站进被告席后对季岑说:“我之前也是站在过那里。”
季岑听着戚衡的话,盯着钟正言的背,喉咙堵住了似的,他嘴唇微微动着:“当时你很害怕吧。”
戚衡没说话,他怕他肯定就太怂了,又怕他否定又太不诚实了。
在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季岑的手从座位中间握住了他的。恰到好处的一下下捏着轻抚他的不安。
在周围一切正常进行的环境下。戚衡也根本没再去听法官说什么。
他将满眼沉重色彩收进呼吸,回握住了季岑的手,越攥越紧。
曾经他总是会抱怨老天爷不公平,害他不能在该有的年纪走寻常的道路。跌进黑暗里走的那么一遭,让他遗憾,让他不甘,让他内心深处蓄满的怨气长久以来都无法弥散。
将近五年的监狱生涯让他变得沉闷,麻木。可现在的他就坐在这里,与季岑的手紧紧相握。
好像裹着他的遗憾和不甘都被击碎了。
他不知道这该不该完全归功于季岑,总之他确定,他从没有这么的释然过。
他身边坐着的这个人,是他的命定之人。
在他生命里出现的时间虽短,但知道他所有的不堪,也成就他所有的勇敢。
他手机密码之所以是0331,是因为3月31日是他出狱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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