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岑哪,我害怕。”肖明军呜咽着。
可能那将近两周的时间,肖大白话也像这样哭过。他是怎么过得那些日子,季岑不敢想。当时他们四口人在僵持着,连他都没给肖明军好脸色。
怪不得那时候他通过监控看,肖明军就是垂头丧气的。
那日肖明军在离开永利前回头看着他哭了,估计就是心里防线突然崩了。
尽管那样,死要面子的肖大白话也没说服个软。真是气人。
可跟一个病人再动真章的生气,又确实不太对劲儿,实在没必要往前翻旧账。
现在肖明军说他害怕,季岑又何尝不怕。
从他爸妈突然离开,从肖明军带他回家,季岑最怕的就是肖明军也不在了。
他站上台阶,伸手去拍肖明军的背。这么多年,这样的举动他都没做过。
他竟然才发现,肖明军的背不知何时已经很弯了。
他明明是生活在肖明军身边的,可他却从没有注意到。
他好像一直觉得,肖明军始终都应该是那个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从早到晚吵吵把火的肖大白话。
第090章 被动 都知道不是早晚的事吗?
在新一年的第四天。肖明军确诊了尿毒症晚期。
可真是够让人难忘的。
肖明军不得不接受透析治疗是板上钉钉的事。
再不透析, 他命都别想要了。
以肖明军当前的情况,池景明建议他放弃腹膜透析直接选择血液透析。
虽然成本相对高了不少。但对他的身体状况来说会更有效些。
不仅要做,而且要尽快做。
拖一天, 肖明军的身体都不一定会出现什么别的问题。
最开始季岑以为肖明军发生眩晕和抽搐是心脑血管上来的问题。心脑血管病属于他们这里的地域病了。
毕竟这里的人们常年吃盐分和油脂过高的食物, 多爱饮酒, 冬天室内外温差又太大。
季岑把肖明军的检查结果告诉在家等着的娘俩后,乔艾清和戚衡都跟着上了火。
连其他关注这件事的人也都没想到,怎么看起来好端端的肖明军就得了这么个活受罪的病。
在肖明军的病情得到最终确诊后季岑并没急着带肖明军回去。
他们爷俩打算在省城再住几天。
前两次透析季岑都是给肖明军在省大医院直接约的,他也是想着做两次看看具体情况。
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后期肖明军的透析可以回去按时做。
顺便季岑也想带着肖明军散散心,在省城转一转玩一玩。冰灯冰雕的都看一看。
确诊之后得给肖明军宽心, 然后该怎么治疗就怎么治疗。
不接触这个病症,季岑都想不到, 有那么多人跟肖明军情况相似,都需要用透析来续命。
第一次到透析室的肖明军回来跟他描述说, 里面是一人一床位, 躺下插上管子后就交给机器。一躺就是四个小时。全身的血液都会一点点通过透析机来进行过滤。
透析机就相当于是代替了肾脏的功能。
光是听肖明军描述,季岑都觉得难受。而肖明军说着说着情绪就丧到不行, 把气氛弄得很压抑。
季岑:“既然得了这么个病,你得学会适应, 不是还有方法能维持么。不算糟糕。”
“是啊,透析确实能暂时解决问题,”肖明军垂着脑袋说, “可我跟一起透析的病友有聊过, 他们说也不是无限透析就能活下去的, 最好还是得换肾。”
换肾这个事, 季岑在池景明那听说并咨询过了。
说是匹配肾/源很难, 最后确实有不少病人因等不到肾/源,被一些透析带来的感染并发症带走生命的。
像肖明军这种急性的更危险。
季岑倒是想用自己的肾给肖明军换。
可池医生说了,最起码血型得一样才能进行下去。
他是A型血,肖明军是B型血。
他妈的,连头都开不了。
就算真有合适肾/源,也有很多说法在里面。先不说高昂的换肾手术费用,肾移植手术后病人很容易出现的强烈排异反应有的也很难承受。
有的人换肾是真的解脱了,但有的人换肾,那就是绕个远烧钱遭罪。这是个体差异和概率的问题。谁都打不了包票。
想起这事季岑就闹心了起来,他说:“你别想那么多,就先老老实实透析,咱们那边的血液透析中心我都联系过了,下周回去你按时过去就行。换肾不换肾的以后再说,人家池医生也说了,像你这情况的,只有很少数是选择了换肾的。”
肖明军重重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进入考试周的崔晓东忙着备考。
季岑不在家的一周,永利基本上都是开半天的门。不是上午营业就是下午营业。
整周的收入报表,崔晓东都不用特意去做,光是靠着掰手指回忆都能回忆出来。
这个结果是季岑意料之中的,他也没指望他不在的时候店里能出什么业绩。
崔晓东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要是他晚回来的话,开始寒假的崔晓东可以晚两天回家。
问季岑什么时候回来的事,戚衡也每天都在做。
这是他们住一起后,不见面最长的时间了。他连穿个鞋都能想到季岑。
本来脚已经放进棉鞋里了,但又被他抽了出来。他给他的脚拍了个照片发给季岑说:我又穿了你的袜子。
季岑把电话打过来就道:“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吧戚大傻。”
戚衡还真不是故意的。
他俩冬天的袜子不是黑色就是灰色,再不就是藏蓝色,还都是一起买的。
平时穿倒还能分得开,只要洗后挂在阳台的圆形架子上晾干,就容易混了。
之所以戚衡认出来他穿的不是自己的,是因为季岑弄掉新袜子标签时从来都是暴力拆除,不像他会小心翼翼剪掉。
大力拉扯缝住的定线难免不会留下小痕迹。当袜子被撑起来时就看得见了。
大鹅自打被放进阳台,几天就适应了阳台的环境。
它之前习惯在一楼脚踏垫上拉屎,那脚踏垫后来就让戚衡拿到二楼阳台给他当厕所。
戚衡只养过狗,所以就是按照狗那么养的大鹅。
连训大鹅都是按照训狗那么训。
每天晚上回来学完习,他都会在睡觉前到阳台训大鹅。
他跟季岑说得给大鹅起个名字,不然老是“哎”来“喂”去的,时间长了,它会以为自己叫“哎喂”。
季岑就说叫它铁锅。说大鹅叫铁锅,肯定命硬。
铁锅命硬不硬还不知道,但倒是很好养活。
往阳台扔些乔艾清前一天摘下不要的菜叶菜根。它能就着米糠吃一整天。
不掉毛相比将军来说真的是让戚衡省心了不少。但卫生还是得干预,要天天给阳台通风换气才行。那作为铁锅厕所的脚踏垫也是每天都得处理。
戚衡耐心好,不管多晚,都能把那脚踏垫清理得干干净净。
铁锅不知道自己叫铁锅,但戚衡反复地叫,它也开始有回应了。
拥有绝对生物钟的铁锅,早上让戚衡省去了不少想在床上多赖一会儿的想法。他不起来,阳台里沐浴着阳光的家伙是真的不会停止叫。
季岑意外他只是随口说先把大鹅养着,戚衡竟然真的像模像样的养起来了。
这人还准备了个近一米长的小澡盆盛了水放阳台给铁锅用来洗澡和玩耍。
他开玩笑地在电话里说:“你把它照顾得太好了吧,要是我回去,它能开口说话了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开口说话肯定是不能了,”戚衡笑道,“但它应该不会啄你了。”
“这都几点了,还不去上学?”季岑问。
戚衡看了看时间:“是该走了,晚上回来再聊吧,本来我以为今天你就能回来的。”
“没买到今天下午的车票,明天晚上你回家,我肯定就在了。”
“嗯,等你回来。”
多跟季岑通了会儿电话,导致戚衡早自习晚了五分钟。
这两天六甲主抓缺勤和迟到。戚衡出现在走廊的时候就见他在教室前门口如一尊大佛一样地微微眯眼笑着等候。
戚衡想找个像样的借口,不至于罚站一个早自习。
可六甲根本没让他开口,就招手向着楼梯拐角走。
“还有一周就要考期末试了,你怎么还散漫起来了呢。”六甲进了拐角就问。
戚衡刹住车,把因跑动滑下肩的书包带提上说:“我回去站着?”
六甲似乎没跟戚衡在一个思路上,他继续问:“这次期末你有没有把握考进前三百?”
戚衡:“还没考,我怎么知道。”
“预测一下呢。”
“不知道。”
六甲叹气:“我可都跟别班老师把牛逼吹出去了,你千万要给我争气。”
“我尽量吧。”戚衡淡淡道。
六甲甩手:“那行,回去吧。”
“那我......”
“站着。”
戚衡挪着步子迈进教室一看,屋里站着的基本都集中在他座位附近。
好像是件多么光荣的事一样,见他进来,一个两个都龇牙咧嘴地冲他笑。
戚衡对站着也能闭眼睡觉的伍照真是服了。
他拉开椅子站好后,从书包里拿出书,弯腰双手撑在桌面上看。
六甲在过道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走的时候,他就听见书包里的手机在不停的震动。
听那频率应该不是来电而是群消息。
为了遮掩手机震动声,他书页翻的特别勤。
六甲从后门刚一消失,他就摸出手机想把群消息屏蔽。
操作前查看,发现大家在说晚上聚一聚的事。
那哥几个也以为季岑今晚就能回长青来。还觉得正好这个周日的晚上戚衡也没有晚自习,难得人员齐整。
听季岑说明天才回,大家就想着推到明晚。
季岑:明晚戚衡不就没时间了吗?怎么都是缺一个,你们该聚就聚你们的。我晚上也有饭局的,亏不着。
其他人都在讨论晚上干啥。只有戚衡向季岑发问:你晚上有啥饭局?
问就问,咋还在群里问。
季岑也只能在群里回复:要请池医生吃顿饭。
本是说到这个程度就行了,但季岑忍不住就非要解释个明明白白。
他继续发消息说:人家这次帮了不少忙,这都要走了,总要有点儿表示。
戚衡回复了个“啊”就屏蔽了群消息并放起了手机。
直到晚上放学,他才把手机重新拿出来。
未接来电好几个,未读消息就更不用说。
但他不觉得是什么要紧的事,毕竟没有一个来电和消息是季岑的。
去自行车车棚取完车的他也不知道要给谁回电话,就在群里发消息说:我才放学,你们都给我打电话干啥?
汪鹏:想告诉你去哪集合,可都没算准你的放学时间。我们现在都已经到了,你直接从学校过来吧。
吃烤肉和打台球后大家决定一起去泡澡。
在西宾,最金碧辉煌的两个建筑就是洗浴中心和KTV了。
进了门后的待遇分分钟让人觉得钱没白花。
澡堂子里六个人同在小池子里泡澡,氤氲水汽下侃天侃地欢乐无穷。
搓澡师傅都加入了他们的阵营,最后差点儿要跟他们一起出去喝点儿。
汪鹏:“邵小七,你瞅瞅你黑的,你跟大衡差了不只一个度。”
“我天生就这样,我能咋办。”邵敬承搓自己胳膊说。
豁牙子向后游去,:“你别掉色吧你。”
邵敬承撩起水扬过去:“你他妈才掉色呢!”
一场水仗突然就打了起来,特别乱,除了自己都是敌人。
说起豁牙子在追孙舒瑜的事后邵敬承发问:“我之前怎么听老大说那姑娘有喜欢的人来着。”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戚衡一眼,戚衡对视回去:“你老大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钟正浩把豁牙子后背拍的“啪啪”作响:“我草,那你也没了解下戚老五有没有想跟孙护士试着发展的意思就下手了?”
“谁说我没了解的,”豁牙子笑着看向戚衡,“你跟孙护士根本没可能,是吧戚老五?”
豁牙子话里“没可能”的发音拐来拐去还渗透了心知肚明的得意。
戚衡本没有当回事,在最后冲洗完穿衣服的时候,更衣室里豁牙子却边穿衣服边跟他说:“以前我就琢磨着得啥样的女人能把我们岑子征服了,没想到最后他看上了个爷们儿。戚老五哇,希望你跟岑子是能圆满而长久的。”
戚衡猛地回身,脖子上的银链晃起弧度又砸落在他皮肤。他看到豁牙子没事人一样地套上毛衣,看都没看他一眼。
看他的是另一个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林特加。
林特加照着镜子扒拉着头发,似乎也是心明镜儿似的。他动作不停地从镜子里看着戚衡说:“我第一次接触你们这种事,还是两年前的时候。”
戚衡更懵了,他没想到林特加能因为这事如此自然地打开了话匣子。
“我因为知道了点儿事后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跟我师父大吵了一架,”林特加撇了撇嘴继续道,“我一直都以为我师父突然出现在我生活里是因为对我妈放不下。”
说到这的林特加突然笑了:“原来他始终都是对我爸放不下,哎呀他们那个时候想在一起真的是难……”
落落大方的一席话,让戚衡脑补了很多关于林特加他爸和常师父那个年代的画面。
他全程没吭一声地看着豁牙子跟林特加接着聊了起来。他也只能跟着往下听。
如果这俩人知道了他跟季岑的事而没有反感和排斥是爱屋及乌的话,那戚衡知道,他是那个“乌”。
豁牙子说着说着扭头道:“戚老五,我在南面你们这种关系见得多了,所以就好奇一下子,想问你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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