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混排,原本坐在第一考场的人很有可能和坐在最后一个考场的人同在一个考场, 说不定自己身边就坐了个博爱的大佬, 随便抄到几个题,全市排名就能上去几十几百。
一个穿着格子衫充满了理科气息的男生, 回头看到坐在自己身后的男生, 发现这位同学在乱糟糟的考场之中不动如山, 淡定地翻阅着小说, 很有大佬的气质, 于是抛出了橄榄枝:“同学你哪个班的啊?”
男生缓缓抬头, 眼睛微眯, 派头十足地问:“你在和我说话?”
格子男觉得有门儿, “啊。”
看小说的男生轻轻吐出两个字:“一班。”
卧槽,这是一发入魂啊!运气也太好了吧!
格子男马上道:“文科小班儿啊!大佬大佬,考文科的时候能不能借我看看, 考理科的时候我借你看?”
看小说的男生想了想, 就在格子男的心提到嗓子眼儿时,慢慢地说:“也行, 但是我不会给你传纸条,你就自己回头看,看着多少算多少。”
“行!”
“然后考理综的时候, 你把卷子往边儿上放一下。”
“没问题!”
两人相视而笑,一场PY交易就这么达成了。
宋玉踏入考场时,看到的就是一片“自由贸易”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景象。
考场的门开着,随时有考生进出,起初宋玉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但在他短暂地停在教室前方看着前一天监考老师留在黑板上的座位排列示意图时,坐在前排的同学注意到了他。
“卧槽,宋玉!”
“宋玉跟咱们一个考场!”
“全校第一!”
“他坐哪儿啊?”
“坐哪儿管啥用?人家不一定借你抄!”
“我不会自己看嘛!”
教室里顿时掀起一小股讨论的热潮,他默念着自己的座位号,在一张空桌前停下。
前后桌都已经坐了人,前桌是个看起来挺文静的女生,桌上整整齐齐地码着四支黑色中性笔,旁边放着一支涂卡铅笔、一块橡皮、一把尺子,再旁边放着纸巾、眼镜盒和水杯,所有用得到的一应俱全。反观身后那个学生的桌上,与那个女生截然相反,就放着一根涂卡铅笔和一支黑色中性笔,脑袋上盖了个校服,正在蒙头大睡,从他放在课桌之外的腿和鞋能看出是个男生。
宋玉的视线在他校服后背上的字母上一凝,没做声,拉开椅子坐下,拿出了自己的考试用品。
八点半考试考第一门语文,因着昨天晚上那条短信,宋玉特意拖到八点二十才进考场,他坐下没多久,两个女监考老师拿着密封的档案袋走进教室。
如老河所说,这两个都不是海高的老师,而是隔壁实验的,走到讲台上先就海高学生的精神面貌小声交流了一番,然后一个留在讲桌上拆封数卷子,一个走下来挨个儿对准考证。
教室里一共摆了五列单桌,一列十个位置,宋玉坐在靠着教室门那边的第二排中间位置,老师很快对到他这里,看到他的准考证,拿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对照着宋玉本人看了一眼:“宋玉?”
宋玉抬头,与此同时身后的座位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你是加强班的宋玉吗?”老师饶有兴趣地问。
海高和实验那几个学习好的学生不仅在同学之间有名气,在老师之间亦然,一时间在讲桌上数卷子的老师也看过来:“宋玉在咱们考场呢?”
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把宋玉包围,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是。”
老师把他的准考证放回去,很亲切地说:“好好考。”然后继续去查下一个人。
讲台上的老师数完了卷子,两手杵在讲桌上,例行公事地说着考场规则:“第一门考语文,考试时间是早上八点半到十一点。大家把考试无关的物品拿到教室前面,尤其是手机,关机之后放到包里,教室里开了屏蔽器,拿着手机也没用,一但发现谁的手机放在自己身上,一并当作作弊处理。”
另一个老师补充道:“座位上不需要自己留草纸,等会儿会和卷子一起发下来,交卷儿时草纸和卷子一起上交,写可以随便写,但是不许撕。”
教室里一片怨声——
“不是说不严嘛?”
“有的考场就没开屏蔽器,咱们考场开了,这还叫公平竞争吗?”
抱怨归抱怨,仍是不情愿地起来,把书本手机装进书包提到前面那排空着的桌子上。宋玉刚要起身,一个黑色的书包从身后递到他身边,有人在他身后说道:“帮我递一下。”
宋玉没有回头,用余光看了一眼对方的书包,理也没理,拿着自己的书包走到了教室前面。
“操!”身后的人啐了一句,懒洋洋地站起来,他手长脚长,起身时碰着了身后的椅子,把后桌的桌子往后拱了一块儿。
后桌也是个男生,正在喝水,被拱这一下一杯盖的水差点全洒了,“哎哎哎”了几声,抬头一看对方露出的奥特曼发型,以及耳朵上面青茬上的字母“D”,瞬间消音。
“哎你妈哎。”奥特曼开口就是一句脏话。
男生吓了一跳,忙把水杯放下,说:“非哥,我帮你把书包放前面去吧。”
非哥,全名曾齐非,十班的头头儿,海高扛把子的,也是附近几所学校都很有名的混子学生——大非。
大非也很出名,但不是宋玉贺璟那种出名,他是因为荣登海源市从幼儿园到高中全体学生反面教材第一位而出名,抽烟喝酒搞对象,约架斗殴收保护费,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简直是五毒俱全。
关于这样的学生能进海高,论坛里一共有三种说法:第一种是说他家里找关系把人塞进来,第二种是说家里给学校捐了实验器材破格录取,第三种是说他中考时语文数学英语都考了五十以下,批卷儿时直接找人给这三门前面填了个“1”,总分一下子多了三百分。
总之,按曾齐非实打实的成绩来算,打死他也进不了海高。
曾齐非把书包往后桌一扔,用力往后顶了一下桌子,那男生赶紧拎起来小跑着放到教室前面。
宋玉送完书包回来,和曾齐非走了个对头,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边坐下,看也看没曾齐非一眼。
曾齐非在后面阴阳怪气:“你现在挺牛逼啊宋玉,挂电话挂得挺利索呗?”
宋玉看了一眼教室前方的表,还有四分钟开考,没出声,把椅子往前挪了一些。
曾齐非:“……”还好他腿够长,从桌子底下伸过去,狠狠踹了一脚宋玉的椅子。
一声刺耳的滑动在考场里响起,前方的老师提醒道:“做好了就别乱动了,马上就发卷儿了。”说着走下讲台,把分好的五份卷子分别放在了五列的第一排。
随着卷子往后传,一个监考老师走到了教室后方。
有老师在后面站着,曾齐非没在出什么幺蛾子,暂时安静下来,宋玉得以安心答卷。
他很擅长语文,才半个小时过去,他已经答完了除作文之外的题目,翻动卷子的时候惊得不少平时答卷很快的同学抬头看了一眼时间。
作文题题干是一则小故事,要求看根据题目自行立意,宋玉通读了一遍,以《一棵树的自白》作为题目,照旧写了自己更喜欢的小说。
用时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宋玉提前答完了卷子,从他放下笔的那一刻起,曾齐非就在后面不断地咳嗽,悄悄用脚踹他的椅子,老师过来提醒了一声,曾齐非无所谓地说:“老师,不是我想咳嗽,是我嗓子痒,忍不住咳嗽。”
宋玉在身后不间断的咳嗽声中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然后把卷子一扣,问:“老师,可以提前交卷儿吗?”
讲台上的老师讶异地看了一眼时间,点点头,说:“可以。”
宋玉直接起身出了考场。
曾齐非低声骂了一句,马上也举了下手,说:“老师,我也提前交。”
宋玉听到他的声音,加快脚步往楼梯走,曾齐非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楼梯边上,但还是不够快——
“宋玉!”曾齐非隔着大半个走廊喊了一声,声音之大,引得考场里的老师皱眉训了一句:“交完卷儿就别再教学楼里面逗留。”
宋玉脚步不停迅速下楼,曾齐非混不吝地冲着老师敬了个礼,插着兜儿穿过走廊,到了楼梯边上他没有老老实实下楼梯,而是骑在楼梯扶手上滑下来,很快追上了宋玉,从后面勾住宋玉的肩膀,嘲讽道:“挺能跑啊。”
宋玉被他拦在二楼的走廊上,高一的学生也在进行月考,于是压低了声音说:“出去说。”
“怎么着,跟我站一起嫌丢脸?”曾齐非似玩笑似的说着,脸上的表情拉了下来。
宋玉平静地说:“嗯,丢脸。”
第54章 旧友
“嗯, 丢脸。”
宋玉说得平平淡淡,曾齐非额头的青筋瞬间迸出来, 他从后面扳住宋玉的肩膀用力一压, 然后揪起宋玉的衣领,恶狠狠地说:“跟我摆谱儿?”
“我”字说得很重, 好像宋玉摆谱儿不是什么大事, 真正惹怒他的是宋玉竟然敢和“他”摆谱。
宋玉不如曾齐非高,被他揪住时脸微微上扬, 余光看到有高一的监考老师听到声音走出教室, 正怀疑地盯着他们, 不知道该不该过来管一管。宋玉掐住曾齐非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曾齐非皱起了眉头, 不得不松开手。
“出去说。”宋玉放开曾齐非, 转身下楼。
曾齐非在他身后看了一眼自己有些发青的手腕儿, “操”了一声, 目光阴沉地跟着下了楼。
全校都在考试,学校里异常的安静,宋玉走到教学楼外大楼梯下的停车场, 停住脚步。
曾齐非插着兜儿逛了两步:“挺会选地儿啊。”
宋玉没搭茬, 而是直截了当地问:“你想干什么?”
大楼梯下面划成了两片,更靠近教学楼的更高那边停的是私家车, 接地的那一头停的是自行车和电动车。曾齐非长腿一撩坐到了一辆电动车的后座上,脚踩在前面一辆电动车上,要笑不笑地说:“不干什么, 就是看不惯你装人。”
“……”宋玉忍了忍,说:“我记得我们说好了,以后再见就当不认识。”
“你和谁说好了?有证据吗?我是立了字据还是拍了视频?”曾齐非歪着头冷笑:“怎么,让人家叫学神叫时间长了,真以为自己是乖宝宝了?”
“你想作弊?我可以帮你,然后你别再来烦我。”宋玉想要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往兜里一掏掏了空,这才想起手机放在书包里,手指蜷起,有些焦虑地在捏住了校服的下摆。
曾齐非大摇大摆地从兜儿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十点半,宋学神,赶时间啊?忙着跟贺公子去吃饭?
宋玉:“……”
“哎,跟贺公子攀上交情了,怪不得不愿意搭理以前的兄弟了。”
外面有人提起贺璟的时候,常常用“贺家的公子”代称,但这种颇有些吹捧意味的称呼在学校里并不流行,宋玉听到“贺公子”稍滞,而后才意识到说得是贺璟,莫名的焦虑找到了出口——贺璟现在是不是还在考场里?还有一个小时,他能摆脱曾齐非和贺璟会和吗?
曾齐非本意是想嘲讽宋玉,没想到宋玉没有反驳,而且……印象里冷淡狠戾的人竟然因为这个名字出了神!
无名怒火从心底窜起,曾齐非一脚踹倒了前面的电动车,电动车和自行车停得密集,这一下就像多米诺骨牌,一下子倒了一大片,一片尖锐的警报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曾齐非从车上跳下来,两步跨到宋玉面前,暴力地拎住宋玉的衣领往边上一甩,接着就是一拳砸过来,宋玉躲避不及只得抬手挡了一下,半个小臂被砸得一麻。
眼见着曾齐非又要动手,宋玉抓住他的胳膊,一脚踹到了他的肚子上。
曾齐非一时没防备,被宋玉踹得倒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他捂着肚子,抬头眼睛发红地盯着宋玉,先是暴怒,而后忽然咧开嘴笑了,笑得宋玉后背发寒。
“操/你妈的,你倒是接着装啊,宋玉?宋学神?”曾齐非像个疯子:“我听说胖子的事儿是贺璟帮你跟赵宇打得照呼?你太牛逼了,牛逼得我都佩服你!我猜猜你怎么让人家贺公子帮你出头的,是不是装成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绵羊小可怜了?啊?”
曾齐非的声音在大楼梯下面回响,宋玉攥紧了拳头,拽过曾齐非的校服堵道他的嘴上,克制着心头不住涌上来的愤怒和恐慌,警告道:“闭嘴!”
曾齐非忍着肚子一阵一阵的疼笑着举起两只手,宋玉手上稍一放松,曾齐非忽然拨开宋玉的胳膊用力一扭把人按在地上。
“装小绵羊装久了真变成小绵羊了?”
宋玉被扭着,稍一动关节处就传来一阵剧痛,他了解曾齐非,这种情况下曾齐非反而会更放松更好说话一些,要想赶紧摆脱他,就必须顺着他。
于是放弃了反抗,压低了声音,说:“曾齐非,我们好好说话可以吗?”
“不好意思,我是混子,你也是混子,你见过混子之间好好说话的吗?”
“大非。”
“……”曾齐非眉头一抖,手上真松了劲儿,宋玉趁机翻身把他踹躺在地上,揉了两下肩膀,缓过一口气马上单膝压在曾齐非的胸口。
曾齐非被他压得起不来,一拳捶到地上:“宋玉,你他妈有种别让我起来!”
宋玉觉得烦躁,他不知道在这里和曾齐非耗了多久,看了一眼甩在地上的书包,压制已久的暴戾情绪露出些,用力往下一压:“你到底想怎么样?”
曾齐非胸口闷痛,然而他看到宋玉心不在焉的样子,恶意止不住地溢出:”不想怎么样,就是想让你回来,回我们这边来。”
“不可能。”宋玉斩钉截铁地拒绝。
33/70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