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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拾有样学样地把牙膏沫吐在洗漱池里。
周廿又问了一遍：“刚才有没有咽下去？都怪我忘记跟你说了。”
“没有。我知道不能咽下去。”贰拾咧开嘴笑了一下，嘴唇上还沾着些白色的牙膏沫子，样子看起来有点滑稽。
周廿看着他，也笑出了声：“没有就好。”
后半程的刷牙也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周廿把自己的毛巾打湿，递给贰拾：“先这样洗一下吧。等会儿出门去买新的。”
贰拾接过毛巾。他不知道轻重，几下就把脸都搓红了。
周廿连忙按住他的手：“别这么重，轻轻的就行了。”
贰拾动作顿住，好像被搞晕了。
周廿把毛巾拿过来，用正常的力道给他洗了遍脸。“记住了吗？”
笨猫迟疑地点了点头。
猫主人叹了口气，安慰他：“慢慢学。”
两人都洗漱完，早饭也正好蒸熟了。
周廿把蒸笼拿出来，放到小茶几上。
茶几下垫着薄薄的地毯，周廿像往常的每一个早晨一样，在地毯上坐下来，背靠着后面的沙发。
贰拾也紧挨着他坐下来。
不管是这个小茶几还是这条小地毯，两个人用都有点挤。沙发也一样，虽然是二人座的，但其实一个人宽宽松松地坐着才正好。
贰拾学周廿拿了个香菇青菜包，先凑在鼻尖闻了闻，然后一口咬下去，瞬间眼睛都亮了。
周廿看着他，好像手里这个普普通通的速冻包子都变得好吃了。
有个人在身边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吃完早饭，周廿坐在地毯上发呆，贰拾也静静地待在他身边。
不过待着待着，这傻猫的动作就不安分了起来，坐也没个坐相，上半身都赖到周廿身上去了，这里戳戳那里闻闻的。
周廿心情好，没有制止他的动作。
眼见着贰拾越来越懒散，慢慢地要躺到地上去了。
好像想窝在他怀里，但是因为太大只了又没法做到，只能委屈地把脑袋枕在他大腿上，整个人缩成一团。
真的好像一只窝在人脚边的小猫。
周廿拍拍他的背，提醒他：“不要睡着，等会儿我们出去买东西。”
贰拾小声嘟囔了一句。
周廿没听清：“什么？”
贰拾重复了一遍：“我不能出去。”
周廿第一反应就是他想偷懒：“起来了，不要犯懒。”
贰拾不满地反驳他：“我不懒。”说完张嘴咬了一口周廿的手指，表情凶狠，但是牙齿用的力道却很轻，跟挠痒痒似的。
周廿触电般地收回手。
“不懒就起来。”他想马上结束这个局面，稍微用了点力去推这只懒猫。
没想到对方很快顺着他的动作起身了。
看见周廿有些诧异的目光，贰拾洋洋得意：“我就说我不懒吧。我对阿廿很有用的。”
周廿失笑。真不知道起个身怎么就把对方得意成这样了。
他把茶几上的蒸锅拿回厨房，故意对身后跟着进来的贰拾说：“你不懒的话就洗碗吧。”
贰拾呆住了，垂下脑袋：“我不会。”他好没用。
周廿原本也只是开个玩笑，不是真的要让他洗，更没想到他会因此感到抱歉。
“没事没事，你是猫嘛，不会很正常。”周廿抬手，拍了拍那颗失落的脑袋。
贰拾提醒他：“你教我。”
这副求知若渴的样子让周廿觉得傻得可爱。“你想做我的田螺姑娘吗？”
“我不做田螺。”
缺乏常识的贰拾根本没听懂他的意思，认真地跟他强调：“我是你的猫。”
周廿被逗笑了：“田螺姑娘不是田螺，是个姑娘。”
为了保护笨猫的求知欲，他一边打开水龙头，一边认真解释：“这样转一下就有水了，往里面是冷水，往外面是热水。现在天热，用冷水就好了。”
“好，我记住了。”贰拾一心二用，还继续纠结着田螺姑娘这个事儿，“但我也不是姑娘。我是公猫。”
“我知道你是公猫。”早上看得那么清楚，哪还有记不住的。
周廿凭借模糊的印象讲着自己记忆中的故事：“田螺姑娘的意思是指，你帮我做饭洗碗扫地洗衣服，照顾我的生活，但是躲起来不让我发现你。”
“我没有躲起来啊。但是我想照顾你。”贰拾指着周廿刚才按过的瓶子，“这是什么？”
乍一听到「我想照顾你」这种话，周廿晃了神，抬头看着贰拾发愣。
贰拾觉得奇怪：“阿廿也不知道吗？”
周廿收回视线。笨猫不知道那些话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他继续手上的动作，回答了贰拾的问题：“这个叫洗洁精，洗碗的时候挤一点，可以洗得更干净。”
早饭用到的东西少，很快就洗完了。
从厨房的窗户看出去，外面是多云的天气，温柔的阳光洒下来，夏末的树叶越发绿得郁郁葱葱。
稍远处的湖面波光粼粼，微小的波浪一折一折地交叠着流淌，让人脑海里浮现出今天的微风吹过脸侧的感觉。
周廿伸手推开窗。和想象中别无二致的风吹起了发梢。
“我们去买点东西吧。”这时候出去散步的话，一定是很舒服的。
迎着窗外轻轻吹来的风，看着周廿带着笑意的眼睛，贰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没再说自己不能出门这样的话。
站在玄关前，周廿才留意到自己今天穿的是一身白色，早上又凑巧给贰拾穿了全黑。
因为觉得搭配麻烦，他穿衣服总是一身同色。
准备穿鞋的时候犯了难。
衣服他习惯往稍大些买，所以贰拾穿着也不嫌小，但鞋子就不行了。
他踩到玄关的台阶上，蹲下身穿好鞋，然后把柜子里不太用的居家拖鞋拿了出来，放在贰拾脚边：“你暂时穿这个吧。”
贰拾不太确定不能出门的界限在哪里，所以一直没有迈过玄关的那条线。
周廿已经把门打开了一些。
门外是宽敞的走廊，抬眼望去能看到远处的山影，天上的云朵像大团大团的棉花糖。
这是他听前辈形容过的东西。还处在混沌的时候，他总是幻想着，如果真的有人需要自己来到人间，他一定也要试试这种糖的味道。
不过他现在不关心糖，只希望能满足阿廿带他出门的愿望。
他知道阿廿想两个人一起出去。
贰拾心里有些侥幸地想，也许前辈们说的不能出门，只是以前的惯例，或许现在已经不是这样了。
这样想着，往前跨了一步。
周廿只觉得眼前一花，身边的人就不见了踪影，甚至连带着衣服也一起消失了。
“贰拾？”他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恐慌。
虽然出现得也毫无预兆，但如果那只笨猫真的就这样消失了，他完全不知道如何面对。
幸好卧室里很快传来一声猫叫，像在回应他的呼唤。
接着便是一个黑色的身影冲他跑来。
周廿蹲下身，贰拾顺势想要跳进他怀里。但就在即将越入玄关那一瞬间，黑猫的身影又消失在了原地。
周廿径直往卧室跑，都顾不得脱掉外出的鞋。
果然在床上看到了黑猫的身影。
周廿脑海里突然响起早上贰拾说过的话——“我不能出去。”
原来他当时不是犯懒，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作者有话说：
下章一定哭（握拳
第4章 、作为交换
“你是不是能听到我在想什么？”
黑猫呆呆地坐在床上，看起来很失落。
周廿走到床边，蹲下身看着他：“没事的。你看，待在我家里也很好啊。你能去阳台吗？抱你去阳台晒太阳好不好？”安慰得有些语无伦次。
“喵。”贰拾软绵绵地叫了一声，钻到周廿怀里。
周廿顺势抱住他，讶异地察觉自己的肘弯有些湿润。
变成猫的时候也会哭啊。这时候他突然又很希望笨猫能跟他哭诉自己的委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喵喵叫着，沉默地埋在他臂弯流泪。
“现在不能变成人了吗？”
黑猫又「喵」了一声，好像在说是的。
周廿想问他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但又怕他变不回来了伤心。
犹豫了一会儿，又问了一遍：“抱你去阳台晒太阳可以吗？”
怀里的小猫点了点头。
站起身来，正要走去阳台，周廿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把外穿的鞋子直接穿进来了。他从没犯过这种粗心大意的错误。
一秒都不想再跟贰拾分开。哪怕在眼前都能一瞬间消失，更不用说让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了。
周廿抱着黑猫去门口，轻轻把他放在地上：“待在这里不要动哦。”
虽然知道贰拾不会再踏到地毯上去了，但还是忍不住唠叨。
他脱了外出的鞋，把原先想给贰拾穿出门的那双居家鞋穿上了。
去阳台的路上，周廿顺手按了拖地机器人的开关，圆墩墩的机器兢兢业业地开始清洁起地面，把他刚才心急的证据消灭。
踏上阳台的台阶时，一人一猫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不过幸好，没有什么意外状况发生。
阳台上基本没什么东西，只是周廿让人做了个小玻璃屋，占了小半个阳台的空间，里边简单地放了一张可以调节椅背高度的躺椅。
他打开玻璃屋的门进去，在椅子上半躺下来。贰拾懒洋洋地卧在他的大腿上，轻晃了两下尾巴。
周廿知道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但此时却只想这样待着，以自己惯常的方式放松一下。
目光所及是玻璃房透明的穹顶。这样看去才发现，天色比先前暗了一些，天上的云越来越多，已经把太阳都遮得几乎看不见了。
明明说是要晒太阳的，却这么快就变成了阴天。
原本躺在他腿上的贰拾正不大安分地往上爬，到胸口附近的位置就停下了。
周廿抬手，搭在黑猫的背上，偶尔顺着猫毛摸两把。
贰拾到底从哪里来，为什么能变成猫，为什么不能出门，他说自己为了周廿而来又是什么意思……
这许多问题，周廿当然想知道答案。
但他不敢细问，怕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怕听到贰拾说自己很快会走。
他宁愿相信自己心底那种模糊的直觉——只要他还需要，贰拾就不会离开他。
周廿闭上眼睛，感觉自己仿佛在黑暗里漂游，只有胸口的暖意是真切的。
正要迷迷糊糊地睡着的时候，听到耳边传来雨水滴滴答答的声音，落在玻璃上，很清脆。
往常他也在这里遇到过雨天，但从来都是他一个人。
睁眼才发现贰拾不知何时凑到他眼前来了。金色的猫眼对上他的视线，周廿莫名从里面看出了一些焦急。
他摸了摸猫儿的脑袋：“怎么了？”
贰拾冲他喵喵叫着，用猫爪示意卧室的方向。
周廿觉得自己好像读懂了他的意思：“你想回去了？”虽然是问句，但已经四下逡巡着找雨伞了。
玻璃房里常年放着一把长柄伞，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
但其实这把伞从没用上过。假如是他一个人在这里遇上雨天，他不会有一定要出去的想法。很多次只是躺在这里，与世无关地等雨停了再走。
也有些时候，雨下得小了，丝丝缕缕地飘着，他就冒雨走过阳台上这一小段路。
要是雨下得久，他能在这里躺一整夜，就这样清醒地听着雨声，看着黑暗的天空，一直到天亮。
很多个失眠的夜晚，他都这样度过。
看恐怖片的时候，他会受气氛感染而害怕，但真的像这样独自一人身处黑暗之中，他却早已习惯了。
世界上是不会有无聊的鬼会来吓他的。
他永远只是一个人这样待着。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贰拾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像是上天送给他的一份礼物。
周廿按下伞柄上方的按钮。
那把许久未用的伞在眼前展开了。没什么地方损坏，还像是新买来的一样。
他下定了决心要问清楚。
一回到卧室，贰拾果然又变回了人。
这回周廿没再问他，直接拿起散落在床单上的衣服，帮他一件件穿上。
贰拾也想自己试试，忍不住说：“我已经学会啦。”
周廿像是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帮他穿好。如果贰拾学得很快，是不是马上就不需要他了呢。
一直到现在，他还没从贰拾突然消失的心情里缓过来。
“我不会突然消失的，只有你不需要我了，我才会走。”贰拾垂眸看着周廿的发心。他既高兴阿廿这样喜欢自己，又舍不得阿廿难过。
这一次，周廿终于抓住了那种隐约的感觉。早上有好几次，他都没有说话，贰拾却回答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无意间说出口，但次数多了，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往不科学的角度猜测，很快就能想到这一层：“你是不是能听到我在想什么？”
贰拾闻言，好像做错了什么一样，垂下了头，紧抿着唇不说话。
他这样的态度就是默认了。
周廿双手捧着他的脸，对上他的目光，声音很柔和：“我不是怪你。”他顿了顿，补充说，“我是羡慕你呀。我总看不明白别人在想什么，但又很想知道。”
这话说得都浅了，其实他是疑心病作祟，还有些被害妄想症。不光不信任别人，还总把别人往坏处想。
他不知道这些话贰拾听去没有。
“我没有听。”贰拾话音未落，马上自知失言，懊恼地闭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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