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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芮又推门进来，不好意思地对周廿笑了笑，然后捧着她的样品去了实验室的隔间。
周廿心里还记挂着电话那头的笨猫。
他刚才听对方的意思，知道他可能是像昨天那样，哭累了就睡着了。
所以此时一见学生的身影不见了，便小声地对着耳机安慰：“没关系，贰拾没做错。乖乖在家等我哦，马上就回来了。”
他刚才一直守在仪器边看样品刚跑出来的曲线，没什么异常。
正好这时候学生过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叫住了她：“方芮，你有空的时候帮我看一下这批样品跑得正不正常。我怕这台机子又像上次那样。”
周廿平时总是独来独往，生活如此，工作也如此。他并不习惯和别人合作办事，更不要说像这样托别人帮忙了。
方芮是他招的第一个学生，但是这一年多来，除了自己负责的课题，从没被周廿委托过什么事。
方芮努力按下扬起的嘴角，但高昂的语调还是透露出她的激动：“交给我吧！”
周廿一走，方芮马上掏出手机，在学习室小群里把自己的所见所闻昭告天下，一连刷屏了好几条：
前线战报！
——跟周老师打电话的是个男生——
——而且好像年纪挺小的——
——他好像叫周老师阿廿——
——呜呜呜kdlkdl——
——老师跟他讲话好温柔哦——
我完全嗑拉了！！
这一连串的消息发出去，隔壁实验室里三台手机叮叮咚咚地响起。
三个人的手机同时响起，一定是学习室小群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小师弟和小师妹正在加样，手上腾不出空来，两人齐声催坐在一边的师兄：“快看看师姐发了啥！”
师兄一脸无奈地摘下橡胶手套，从实验服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嘴上说着：“你们别加错了。”
被这一提醒，师弟哀嚎了一句：“我忘了这管有没有加了！”
他把手里的小试剂瓶扔到一边，垂头丧气地拿起了另一个空的。
小师妹见状，自言自语着：“冷静，我要冷静。”
而这边的师兄看到对话框里的文字，脸上淡定的表情也维持不住了。
但还保持着理智，敲打键盘：会不会是周老师的弟弟？
师姐人还未到，声音先从门外传进来：“弟弟什么弟弟？绝对不是弟弟！”
“周老师好温柔哦——”方芮惟妙惟肖地学着周廿刚才说话的样子，“乖乖在家等我哦，我马上就回来了。”
话音未落，只听师弟又是一声哀嚎：“又多加了！我的样品要不够了！”
——
书房里，贰拾还坐在地毯上，不过已经从桌洞里挪出来了。
他觉得脸颊有点干，忍不住用手揉着脸，还是没什么用，好像还更难受了。
他想问问阿廿怎么办，又怕对方觉得自己烦，就把难受憋在心里。
憋着憋着又觉得委屈，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周廿正在开车回家的路上。
经过了上午那一遭，除了道歉，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贰拾说话。
这时候他才发现，总让他们俩之间热热闹闹没有冷场的人好像是贰拾。
对方一安静下来，这段通话就有些过于沉默了。
前方有个红灯，他停下车，专心听着通话那头的动静。
偶尔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都让周廿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心想，回家以后要好好抱抱贰拾。
绿灯亮了。扬声器里传来轻微的抽泣声，恰巧被车子启动的声音盖了过去。
把车子在楼下的停车位停好，周廿叫着耳机里的人：“贰拾还醒着吗？”
贰拾的声音马上传来：“醒着！”
周廿觉得他好像有些鼻音，但也没有多想，只是告诉他：“我已经到楼下啦。”
贰拾高兴起来，又拿手胡乱地抹了抹满是泪水的脸。他心里纠结，是待在书房听着阿廿的声音，还是去门口等对方。
最后，第一时间看到阿廿的诱惑力占了上风。
周廿一打开家门，就看到玄关的地毯前面坐着一只大笨猫。
见到他出现，贰拾忍不住想扑到他身上来。但是又记着自己不能跨过玄关这条线，因此有些着急地催道：“阿廿快点。”
“怎么坐在地上？”周廿动作很快地脱了外出的鞋子。
贰拾听话地站起来，然后把跨到家里的周廿抱了个满怀。
周廿也抬手抱住他，又道歉了一遍：“对不起哦，我早上不是故意凶你的。”
他想让贰拾高兴，就像是早上在这里做的那样，舔了几下贰拾的颈侧。
一边舔一边说着：“对不起。”
他不知道怎么剖白，怎么说自己为什么对这件事那么敏感，为什么会失控。
所以就只是胡乱地道着歉。
“阿廿很好，阿廿没有错。”贰拾懵懵懂懂地安慰他。
他心里很开心阿廿对他的亲近，也顺着自己的心意去舔对方。
颈侧已经不够让他表达对阿廿的喜爱了，贰拾抬手捧起对方的脸，舌尖沿着他的下颌越来越往上。
周廿只觉得自己的唇角被湿漉漉地舔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抿紧了唇。
不过贰拾显然没什么其它想法，只是凑巧碰到了。此时又继续往上，着他的眼睛附近。
在这样的温存里，上午的芥蒂仿佛都消散了。
到了后来，周廿只觉得被他连舔带亲的，半个脸都弄得湿漉漉的。
再想弥补对方也忍不住出声阻止：“好了好了。我知道贰拾很喜欢我了。”
松开了怀抱，周廿这才发现贰拾的眼睛和脸都有些发红。
他第一时间否定掉了害羞这个答案。这只大笨猫是不可能害羞的。
有些心疼地抬手轻轻摸了摸贰拾的眼睛：“是不是难受？”
贰拾一直沉浸在兴奋的情绪当中。
刚才又能重新抱到周廿，又能听到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听到阿廿心里没有讨厌，只有喜欢自己的话。
满心都是欢喜，连自己的存在都要忘记了，更不要说脸是不是难受了。
这时被问到了才反应过来，委屈地跟周廿抱怨：“刚才睡醒了之后，脸好干哦。我就揉了揉，然后没有用，反而有点痛了。”
周廿回想起他前几次哭，都是自己帮他擦脸涂面霜的。
“记得啊，下次哭完不要直接睡着了，擦擦脸再睡。”周廿拿毛巾轻轻地帮贰拾洗着脸。
贰拾抿着唇点了点头。
周廿看他脸颊都有些红血丝了，眼皮上也有些泛红的小点，忍不住叹了口气。
贰拾见状，开口说：“不难受。”
“不是说在想什么都会老老实实告诉我吗？”周廿手上带着面霜在他脸上打转。
贰拾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周廿又说：“难受的话就告诉我好了。”
面霜已经擦好了，贰拾感觉自己脸上终于又舒舒服服的了。
他觉得阿廿又特别好。不会再突然生气了。
周廿被熊抱住，贰拾说话的声音就在他耳边。
“我好难过，但是我知道阿廿更难过。”
“不要难过了好不好，我以后都乖乖地不动了。”
周廿没有说话，只是抱紧了贰拾。
第12章 、一哄就好
谁忍心看小猫咪皱眉呢？
门铃响起，外卖到了。
周廿牵着黏糊的大猫，走到门口的可视电话旁边给楼下的外卖小哥开门。
楼道上的脚步声渐近，周廿抬手摸了摸贰拾的头发，从他手心里抽出手。
贰拾站在玄关这边，目光紧盯着他。
周廿一走回来，马上又被紧紧牵住了。
他察觉对方动作里的执拗，却没有丁点反抗的心思：“吃饭吧。”
饭后，贰拾主动收拾外卖餐盒和纸袋，动作很生疏。
周廿伸手想帮忙，被他挡了回去。
贰拾做得慢，但很小心，没有把桌面弄脏。
收拾完了以后，他垂下眼睫看着周廿：“我是不是还可以呀？”
周廿拉住他的手腕，用拇指蹭了两下：“贰拾本来就很棒呀。”
“那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贰拾抿了下唇，眼神里流露出期待，还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
周廿抓紧了手下那截劲痩的手腕，应了声“好。”
这只笨猫的不安也许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消除吧。
没关系，他有时间，只要贰拾还在就好。
“跟我来。”贰拾勾起嘴角，手腕用了点力。
周廿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被对方带到了书房。
他挑了挑眉，有些疑惑：“来这里做什么？”如果还要看那本相册的话，他需要做一下心理准备。
“不是哦。”贰拾神秘地笑了笑，继续一言不发地牵着他往书桌走。
周廿望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期待。他直觉贰拾不会做让他为难的事。
到了桌边，贰拾把他按到椅子上：“坐好啦。”
周廿看着他往地毯上坐，调整着自己的姿势，最后靠在他腿边不动了。
这只大猫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嘴里嘟囔着：“刚才我一个人在这里的时候就在想，如果阿廿也在多好呀，我要这样靠在阿廿身上。”
周廿一时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
他俯下身，打开右手边最下面的抽屉，低声说：“你看，我跟你说的抽屉在这边。”
贰拾伸过手去，摸了摸毛茸茸的灰色小毯子。他扯出一个角塞到周廿手心里：“阿廿帮我盖。”
周廿依言把毯子拿出来，轻轻抖开，然后披在了腿边的这只大猫身上。
膝盖被柔软的嘴唇蹭了蹭，周廿有些痒，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贰拾抬头，望进他依然愣怔的眼里，开口说：“想要阿廿这样陪着我。”
“好。”周廿没有避开他的视线，罕见地坦诚，“只是我有些怕痒。”也许动作重一点就不痒了。
“知道了。”贰拾若有所思地垂下头。
过了几秒，周廿感到一阵轻微的痛意，就在膝盖略微上方的位置。
是贰拾咬了他一口。
下嘴很轻，连个牙印也没有留下。
周廿伸手去摸，只有微不可察的湿润还提示着这里发生了什么。
贰拾瞥见眼前的手指，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几下，在指背上，沿着无名指和食指的第二个指节。
周廿往回抽了下手，很快又放回去，只是喊他的名字：“贰拾……”
专心舔手的猫咪抬眼，金色的瞳孔看向他，奇怪道：“痒吗？”
周廿摇了摇头，垂眸看着他乖巧的样子发呆。
贰拾真的是一只猫。
什么也不懂。
只见对方欣慰地看着他：“阿廿终于意识到我是一只猫啦。但我不是什么也不懂哦。”
“是啊。”周廿手指微动，挠了挠他的下巴，“不管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贰拾眯起眼睛，露出惬意的神情来，喟叹道：“好舒服。”
周廿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开口叫他：“小猫。”
贰拾被挠得晕乎乎的，粉色的舌尖无意识地从唇间探出，像是想舔周廿的手腕，但没能碰到，最终只是空落落地舔了几下空气。
手里这张漂亮精致的脸蹙起了眉，有些苦恼似的发出了一声嘤咛，像是小奶猫的哼哼。
周廿被萌得心都颤了一下。
谁忍心看小猫咪皱眉呢？
他把另一只空闲的手凑到贰拾嘴边，贴上了对方无处着落的舌尖。
贰拾的眉目舒展开来，哼哼唧唧地着周廿的指尖。
书房的窗户开在书桌的左手边。午后阳光正好，在屋子里投下倾斜的阴影，细碎的尘埃在光线中飞舞。
桌下没有照到阳光，周廿却觉得暖融融的。
脚边的猫咪被伺候得舒服，此时正把脑袋贴在他大腿上，闭着眼睛惬意地享受曼妙的时光。
周廿早已经收回了手。湿漉漉的手指虽然干了，但还有些微妙的触感。
“我知道阿廿不是真的凶我。”贰拾闷闷地开口，“但是阿廿不在的时候，我不能听到你在想什么，就还是很害怕……为什么呢？我真的知道阿廿是很好的。可是还是很怕。”
他依然闭着眼，但是微颤的睫毛透露出一些紧张。
周廿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头发。那短短的发茬实在跟猫毛的触感相去甚远，但他还是恍然觉得自己在摸一只小猫。
“你是我的猫呀，不会跟你生气的。”周廿鼓励道，“可以多相信自己的直觉一点。你有听到我心里有任何不喜欢你的话吗？”
贰拾摇摇头：“没有。”
摸着头发的手指沿着脸侧到了下巴。贰拾顺势微微抬头。
周廿挠着他的下巴，解释说：“不管在不在你身边，都不会想讨厌贰拾的话的。讨厌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嗯。”贰拾飘飘欲仙，努力保持清醒思索着周廿的话，脸上是疑惑的表情。
他是一只新生的小猫，所以并不理解对人类来说能听到心声意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放弃了思考，略微向后避开了周廿的手：“好困哦，我想睡觉了。”
说完这话，仿佛安慰似的伸出舌头舔他的指尖。一边舔，眼睛一边向上看，观察着他的表情。
周廿哭笑不得地抬手按住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睛，睫毛眨动时的触感扫到了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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