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不再多停的离开,有留心的看到他去的方向并不是政事堂,而是陛下寝宫。
谁不知柏相日夜勤于政务,最近却一反常态的总守在皇上寝宫。
朝中诸官相互交换了眼神,但却都没有出声讲话,三三两两的退朝了。
一种若有若有的紧绷和微妙笼罩在宫城之中。
夜幕降临,街上人烟渐渐少了,忽然一人骑着快马从街巷中穿过,所去的方向正是皇宫。
然而此刻宫门已闭,骑马之人自然被拦了下来,他焦急的在原地往里张望,忽然眼睛一亮的往城门楼上喊:“齐子宣!”
正领着手下在城门巡查的齐家老大齐子宣往下一看,喊他的人正是宋灵玉,赶紧应了声下去。
世家们关系盘根错杂,他俩也是有亲戚在的。
让手下把城门开了个小缝,齐子宣问:“你怎地这会过来了小表叔?”
没错,论辈分他还得叫宋灵玉一声表叔,不过他也叫得心服口服,论文宋灵玉能考状元,论武骑射能得头筹,不服不行。
来不及多说,宋灵玉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给他:“你把这信交给沈将军去,要快。”
见他一脸凝重,再想到这两日的传言,齐子宣隐隐觉察到什么,点头接了信便往宫里去。
大概过了两刻钟宫门再次打开,齐子宣出来小声道:“小表叔,沈将军和柏相请你过去。”
似乎在意料之中,宋灵玉没有停留的跟着齐子宣一路到了紫宸宫。
紫宸宫果然被重重守卫着,这也是宋灵玉第一次来到皇帝的寝宫。
齐子宣把他送到宫门就走了,领他进去的是个清清秀秀的小内侍,宋灵玉初进去时心内还满是焦急,然而等进去殿门往里走了段距离,这种焦急便被疑惑所取代。
只因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紧绷的气氛,反而还有阵阵说话声传出。
而等到他来到内殿,这疑惑更是变成了迷惑。
内殿里坐了三人陛下,柏大人,和另个……陛下?
见他进去,赵瑜笑道:“状元郎来了。”
确定陛下安然无恙宋灵玉终于露出多日来第一个笑容,虽然对另个「陛下」心存疑惑,但目前他已经确定眼前这位才是本尊,收回心神上前行礼。
赵瑜亲自把他扶了起来,又赐了座。
宋灵玉刚刚进来时虽有些迷惑,然而这会儿已然想明白了,道:“陛下和两位大人可是早已知晓宫外之事了?”
他今晚所报之事就是刘浩在宫外集结了好些个世家府兵,准备明日清晨逼宫,他父亲假装同意,私下则让宋灵玉想办法入宫报信。
赵瑜看看柏清宇和沈赫,颔首道:“卫国公他们坐不住了吧?也不枉朕在殿里窝了这大半个月,他们要再不行动我就要闷死了。”
寿宴那日后赵瑜假装醉酒回去,果不其然背后行刺之人晚上便开始行动。
若不是霁红月提前看出赵瑜那日所穿衣服被人做了手脚,上面浸了能引猛兽兴奋狂烈的药物,而后按照易容成他的模样睡在榻上,那白虎上去一嘴咬得可就是赵瑜了。
但解决白虎并不代表解决问题,以荣昌公主的能力她不会也想不出此种计谋,况且白虎是她送的,她傻了才会用这种方法来行刺。
更有可能是被有心之人所利用。
再结合之前毒蛇事件,行刺的人心机之深可见一斑,若不将起一举铲除一网打尽,日后终究是祸患。
霁红月说的计划本就是要易容成他的样子以防不测,那天白虎事件后正好将计就计假装被咬得生死不明,借此引背后势力出来。
想不到拔出萝卜带出泥,不仅薅出刘浩这个老狐狸,还把那些心思不定的世家也揪出来了,倒是省了赵瑜的事了。
“陛下无碍微臣便安心了。”宋灵玉没有多问,心里隐约生出丝丝苦涩。
他还是太年轻太弱了,看着陛下身陷险境却什么也做不了,若不是柏相他们提前布置下来,即便他来报了信又能如何呢。
柏清宇若有所感的看了眼宋灵玉,少年人的关切和失落虽然有所克制,可还是没完全藏住。
不过……
看了眼毫无所觉的陛下,柏清宇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唇。
他的小陛下虽然敏锐,但在感情方面还是一如既往的迟钝。
察觉到他的目光,赵瑜毫不吝啬的对柏清宇绽出一个大大笑容。
宋灵玉神色更加黯淡,柏清宇则少见的在人前对赵瑜回以浅笑,而后对宋灵玉道:“这事虽大致明朗,状元郎还是有心了,下半夜恐怕还有的忙,状元郎先随我去歇息片刻吧。”
宋灵玉自然领命,和柏清宇一起告辞出去,临走前忍不住看了眼另一位「陛下」,那人自从他进来都在自顾自的剥松子吃,此刻虽然背对着宋灵玉,但却似乎感到他视线,敏锐的回视过来。
虽然只有一瞬,但周身释放的锐利之意足以证实他的实力,宋灵玉愣了愣神方跟着柏清宇出去。
第98章
卫国公后院校场内。
集结好人马的刘浩统计下各府府兵人数,加上他这些年暗暗蓄养……
卫国公后院校场内。
集结好人马的刘浩统计下各府府兵人数,加上他这些年暗暗蓄养的六千精兵,总共有将近两万人马,顿时信心高涨。
京城周围驻扎的禁军虽多,宫城中的护卫却只有八千余人,只要他们能迅速控住宫城,将三皇子迎出登基,那别的就好说了。
当年先太子薨后三皇子和二皇子争夺皇位,刘浩那时并未在明面上显露什么,实则暗中支持三皇子,后来在他们两人被先皇软禁后更是作为一枚暗子蛰伏起来。
在刘浩看来,赵瑜能当皇帝不过是先皇年老后的昏聩之举,三皇子才是皇帝的最佳人选。
原本他看赵瑜登基后无甚作为,另有宁王父子这对蠢货在前出力,他只需等待时机合适再出手即可。
谁知这一年来这小皇帝不仅没走下坡路,反而将柏沈两家都牢牢抓在手里,更对他们公侯世家诸多打压,他才不得不出手。
虽然第一次放蛇不成,但这第二次多亏那好忽悠的昌荣公主,他们才顺利将驯养的白虎送入行宫。
现在沈赫手下虽把紫宸宫围得如铁桶般,但刘浩安插在行宫中的探子可是来报,白虎伤人那夜他们是亲眼看见一盆盆的血水从皇帝住处往外端,后来出发回宫那日更是看见小皇帝如死人一般昏迷着被悄悄抬上了车。
如今……
呵呵,怕是不死也活不了几天了。
想到这里刘浩心情激荡,只觉得这些年辛苦隐忍都值得了,待到他将三皇子迎上皇位,那起码他也能封成郡王了!
而下面愿意跟着刘浩博一博的世家们也不外是这种想法,他们世代清贵享受惯了各种优待,谁知到了小皇帝这儿竟把他们逼得缩头缩脚,再如此下去怕是连世袭的爵位都保不住了。
如今趁小皇帝生死不明,正能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光明正大的博一下,若能成了他们那可就是有功之臣呐。
一时上面下面的人都紧张中透着兴奋,只等时辰到了出发。
然而就在刘浩准备挥手出发之际,突然手下慌里慌张的跑来通报:“大事不好了国公爷!大事不好了!”
刘浩一听就火冒三丈,一脚给他踹了过去:“什么不好了?好好说!”
还没出师呢这货就在这儿嚎得跟没了爹娘似的,太不吉利了!
那人被踹得滚了一滚也来不及喊疼,指着外面慌乱道:“国公爷,外面被禁军团团围住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少说也有上万人呐!”
“你胡说!”刘浩一惊后强自镇定喝道,最近的禁军也要中午才能赶到,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四周高墙上忽然出现众多弓箭手,而他们瞄准的方向正是下面众人。
场中的人顿时慌了手脚,慌乱之间有人便抽出刀剑,却被射下的箭精准命中,连叫都没叫出声便躺倒在地。
剩下的人一看更是骇得不行,想拔刀又怕下一个被射中的便是自己,给个个抖得跟鹌鹑一样仓皇张望。
刘浩强自镇定,喝道:“莫要慌乱!他们不过只几千禁军,吾等一鼓作气冲出去直捣宫城即可!”
说罢亲自拔了刀就拍马要往外跑。
“嗖——”得一声过后,刘浩惨叫痛呼,只见一只羽箭正中他的手腕,直直从肉里穿了过去,他手中的刀也哐当掉到了地上。
“刀箭无眼,卫国公可悠着点儿。”高墙上沈赫把手中长弓递给下属,神色轻松的从墙上跃了下来。
他只身一人进到这场中,场中之人却比他还紧张,个个把手放到刀柄上但又无一人敢。
刘浩忍痛握住手腕,眼睁睁看着沈赫一路气定神闲踱步过来,直到站定在他马前。
“下马吧卫国公,还得本将军请你不成?”
明明沈赫站在马下仰看,刘浩却平白觉得自己矮了一头,勉力挺起胸膛道:“沈将军以为把持着宫城就能颠倒黑白为所欲为了吗?你可别忘了,这大晋是赵家的天下,而不是你们柏家和沈家的!”
一边还不忘煽动周围世家:“诸卿莫要被这小儿蒙蔽了,别忘了吾等今日要清的就是他和柏清宇这两个奸佞之辈!”
这话一出果然有人又蠢蠢欲动,四顾而看犹豫着要不要出手。
淡淡笑了两声,沈赫猛然抬脚踹向刘浩所骑的马,那匹将近两米的骏马竟一下被他踹的站立不不住摔倒在地,刘浩自然也从马上甩下滚了几滚,摔得满脸是血止不住哀嚎。
沈赫这冷不防的动作把周围吓得人惊马乱纷纷后撤,谁不知这杀神刚十二岁时就能一拳打死牛,刚刚那一脚还是留了情的。
沈赫往前走了两步,把刘浩惊得忙不迭往后缩,他此时身上上一半泥一半血,发髻也散了下来,丝毫不见刚才壮志凌云。
“卫国公要还这么不识好歹,下次我踹得可就不是马了。”居高临下的瞧着他,沈赫半笑不笑道。
“你——咳咳……”脸涨成了猪肝色,刘浩想再强撑着脸面又怕沈赫真的再来一脚,只得单手狼狈的爬了起来。
“请吧。”沈赫往门口处指了指,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刘浩活了四十多年还没这么狼狈过,他铁青着脸勉力一步步往外挪去,还不忘悄悄给属下使了眼色,让他见机行事。
他赌沈赫不过是虚张声势,行动前他分明已探听清楚,禁军防卫同往常一样并未有异动,也未增加人手,就凭沈赫一人再勇猛又能怎样。
然而刘浩注定要失望了,就在他走出校场门之后才发现,身着赤金甲的禁军果然已将这里围得密不透风,一眼看去就不止几千人,等出了府门更乌泱泱的把四周街道都站满了,顿时如霜打了的茄子般脸上紫一阵黑一阵的。
跟在他后面被压出来的各人也都脸色青白,他们连刀都还没就已然败了,与其说是造反,不如说是闹了个笑话。
会抄家砍头的笑话。
顿时个个后悔不迭,他们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怎么就被刘浩这厮给忽悠了呢?
已经有人绷不住的跪地求饶,但更多的是连哭都哭不出来,颓然的让禁军给一个个绑住压走了。
刘浩被上了镣铐一路带到宫里,待见到柏清宇后他又一下戏精上身,用仅剩那一只好手拍着地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哭喊:“奸臣当道!奸臣当道啊!我大晋江山竟被你们这等人给把持,先祖哇,是臣无能啊!”
柏清宇耐心等他哭了半天,道:“庆国公自己起兵意图逼宫,却说我是奸臣,倒让柏某疑惑了。”
刘浩义正严词:“陛下生死不知,你们既不让臣等见陛下,也不发丧,是何居心你们自己清楚!”
沈赫在旁抱着手臂不悦道:“发什么丧?我看你才要发丧了。”
怕这阎罗冷不防再来一脚,刘浩艰难往旁边挪了挪。
柏清宇也冷冷睨了他一眼:“陛下龙体康健,卫国公总盼着陛下不好是什么意思?又或者……”
“卫国公觉着除了陛下,又有何人有资格坐这至尊之位?”
一听这话刘浩嗓子里如卡着破风箱般咳嗽了一阵,细小双目中闪着精光边喘边道:“柏大人可别忘了,宗中那两位皇子,不论是哪个都有资格来坐这位子。”
费这么大劲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那两位因谋逆之罪已被先皇除去族名贬为庶人软禁,卫国公这话的意思可是对先皇当年的处置不满?”柏清宇直直逼视着刘浩,一字一句问道。
刘浩被怼得一噎,强自圆场道:“如今情况特殊,两位皇子终归为皇家血脉,为保大晋江山稳固将他们请出来又有何不可?”
“啪啪啪——”
真心实意鼓了鼓掌,听足听够的赵瑜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要不是被意图逼宫的是他,赵瑜都想为这刘浩的忠心点赞了。
可惜啊,立场不同,他只能给点蜡了。
“卫国公一心为国为公,着实让朕感动啊。”赵瑜瞅着浑身是戏的刘浩,叹了口气:“就是我听着卫国公怎么总觉得朕活不下去了?”
“陛、陛下?!”见到赵瑜毫发未损的站着,刘浩却跟见了鬼样满脸惊恐,连沈赫带给他的惊吓都没这么多,他颤手指着赵瑜结结巴巴:“你明明、明明就……”
“明明就被大老虎给咬了,对不对?”
赵瑜看他说的费劲,好心替他把剩下话补上。
到这种地步刘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颓然垂下头,全然没了刚才死鸭子嘴硬的样子。
怪不得禁军提前就埋伏下来,怪不得柏清宇他们丝毫不急,本以为是螳螂捕蝉,却没想到自己只是被黄雀戏弄的小虫!
“卫国公也不用如此沮丧……”赵瑜火上浇油的悠悠道,“若不是你这忠心义胆,朕又怎能找出这么些贪心不足、克伐怨欲的世家?”
沈赫在旁补刀:“对,卫国公劳苦功高,都省得禁军再一家家去搜,一溜水都请进去了。”
刘浩本来身体就不好,刚才又被弄得一身伤,此刻在这两位阴阳师内涵之下被气得呕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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