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正经经地让宁雪送过几次文件之后,宁雪对这份工作也放下了疑心,只要跑腿一趟,就能赚几十块钱,何乐而不为?
有天晚上,叶飞扬假装有急件要送,联络了宁雪,当时是下午七点多,将文件放在了特定地方,宁雪一如往常地去取,然后按照地址来到了红灯区附近。
她知道这一带不太正经,因为家中父母有提醒过不要进去,但是又想着自己手里的急件,还事先领了一部分酬劳,如果这一次打退堂鼓,那么下一次老板还要不要用她就是个未知数,于是她硬着头皮踏入了红灯区,找到了地址上的位置。
那是瘦瘦高高的房子,就夹在餐馆和其他店铺中间,她沿着楼梯爬上去,楼梯很窄,最多只够两个人并排走,来到特定单位,她敲了敲门。
很快的,一个年轻男人开了门,她说:“你好,我是送文件的。”
“哦……送文件的……”年轻男人说完就用力把他拉了进去。
她记不清后来发生的事情,因为只要一个画面就能让她痛不欲生,所以她尝试让自己去忘记整个过程,但是每每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她都能看见身上糜烂的伤口里藏着黑不溜秋的污垢,渗入皮肤,渗进骨髓。
过程被拍了影片,在那之后,她还是会送文件,只不过不是普通的文件。
就这样日复一日,她在踏入学校以后,总是要假装自己还是原来的她,依旧和班上同学谈笑风生,只要看着那些熟悉的脸庞,她就会暂时忘却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事实,也许是她演技太好了,身边没有一个人发现。
一个都没有……
“宁雪,放学后来我办公室一趟好吗?”杨老师在门口朝她眨了眨眼。
她露出调皮的笑容回答:“好的,没问题~”
放学后她依约去了办公室,杨老师和她确认了接下来要进行的班级活动的注意事项,她认真地和老师核对着,裙子里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问老师:“老师,我父母今晚都不在家,不知道你能不能让我在你家待一下?”
一下就好,真的……
“不行呢……今天晚上老师和别人有约,不在家。”杨老师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她马上就一脸遗憾地摊开手说:“那真是遗憾,不能去老师家蹭饭吃了。”
“下次吧!我给你煮满汉全席,你带上同学们一起过来开派对也行。”杨老师开玩笑般地说道。
当天晚上她又去送了文件。
对于送文件这份工作,她已经麻木了,按照约定上门,收取酬劳,完事。
送完了文件,她行尸走肉一般的离开,却在转角处被人撞倒,手里的手机掉在了地上,她抬头看了一眼,是同班的钱子信,那一瞬间,她的世界完全崩塌了。
赶忙低下头,把自己的脸埋藏在帽兜的阴影中,抢过了对方帮自己捡起来的手机,低沉着声音道了谢就走了。
在这之前她可以催眠自己,这是两个人,一个是学校里的她,一个是送文件的别人,但是和钱子信的偶遇让她意识到,自己就处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没有所谓的两个人,不管是学校里的那个,还是送文件的那个,都是她自己。
隔天钱子信来找她,问了一下昨晚的事情,她一如既往的使出影后级演技,把自己藏了起来。
终于有一天,她看着台上说着理论公式的老师,看着身边,看着前面认真听讲的同学们,她就坐在教室的最角落,仿佛自己和这个班级格格不入,觉得自己是个异类。
她摸出手机,在抽屉里打开了伊甸园,然后和老板说:“我不想再送文件了。”
她累了,想逃离了。
没过多久,老板回复了一句:“那你就去死吧!”
宁雪一愣,她握着手机的手逐渐收紧,指关节都泛白了,老板又说了一句:“安静地去死,手机放在抽屉里。”
她看懂了老板的意思,安静地去死,她照办了。
只知道在生命最后,她看见的是杨老师的脸。
叶飞扬冷眼看着手机,他就坐在窗边的位置上,落地的声音很响,他甚至能清楚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老师和同学,所有人都乱成了一团,许多同学挤到他身边围观,他站起了身,走向隔壁班,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窗外的现场时,他拿走了宁雪放在抽屉里的手机。
此时的他瞧见了作业本上写着的一句话:这个世界太肮脏,没有人能够救我。
他无法理解对方为什么要写这句话,至今都没想明白,在他的理解里,这个世界从未干净过。
后来伊甸园在他一步步的改造之下越来越壮大,会员数也越来越多,他开始会挑选对象,才成为了今天的这番模样,四个房间代表了伊甸园的生命之河,而他就是伊甸园里的神。
他最喜欢的会员是陈长明教授,他可以就坐在座位上,看着台上教授正在侃侃而谈,这让他觉得有趣,衣冠楚楚的大学教授,私底下是伊甸园的会员,只要看着陈教授,他就能开心一整天。
偶尔他也会注意到陈教授诡异的眼神,仿佛他自己是掌握一切的人上人一样,但是真正的人上人此刻却在台下看着他。
陈教授就是个笑话。
他可以通过软件进行监视、窃听和定位,他常常在耳机里听人们各种各样的表面生活,丈夫对妻子的温柔备至、上司对下属的严厉批评……这些都让他觉得有趣。
后来他的聊天室里来了一个人,他一开始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是许久未见的杨老师,从窃听和监视取得的内容得知,对方在调查宁雪的事情,所以他诱导她,放任她在自己的地盘为所欲为,甚至会主动给对方提供一点线索。
三年了,他看着曾经的老师在花费了大量金钱和时间后,一步一步,很慢很艰难才爬了上来,所以他把她放进了“4号房”,他想知道老师能查到什么地步,他们一起玩过好几轮的游戏,当然,他特别把老师放进了观众席,让对方观看一切。
直到某天,他感觉到老师似乎想要离开了,于是便打算动手结束这场间谍游戏,叶飞扬参与了游戏,指定了任务执行人,目标对象他只告诉了王阚一个人。
杨叁在家里,看着群里开了直播,她就和往常一样,开始做记录,直到镜头中的建筑物有些熟悉,她才知道任务对象是她自己,看着镜头里出现了自己家,她下意识拿了手机拨打了向零的号码。
完全是潜意识的行为,去找那个和自己很像却也很陌生的同事。
但是电话刚拨出去她就马上挂断了,从调查刚开始她就做了承诺,绝不牵连别人,但她还是抱持着希望,把线索留在了《创世记》这本书里,把线索藏在了卧室的床褥下面。
王阚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钥匙,打开了杨叁的家门,原本杨叁抱着一线希望,准备在开门的那一刻把人撞倒然后逃走,但是她不知道,叶飞扬在透过手机监控着她的一举一动,毫无意外的,杨叁在门口就被捅了,拖着伤口和血迹爬到客厅,王阚就在她面前毫无顾忌地接受着叶飞扬的指示,把目之所及所有的调查资料全都毁了。
她三年的心血,宁雪死亡的真相,在她放大的瞳孔中被永远定格。
报道出来了,作者署名三羊,网友们的眼睛是雪亮的,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一线的风格,而他们也能理解,这是属于三羊的最后一篇报道。
报道被大量转载,网评说:“你可以去看外面的报道下饭,但是最后请一定要看这一篇,这里有真相。”
报道很长,长达几万字,写明了叶飞扬的年少过往,写明了伊甸园所有的内幕,写明了谁为伊甸园付出过性命,也写明了人性在那里面的丑陋模样,随着报道附上了大量证据资料,叶飞扬没有其他人口中写的那么魔幻,那么扑朔迷离,有的只是一个从小被人扔在了孤儿院门口,并且患有反社会人格障碍的小孩。
这就是一篇公开的调查报告。
想当然的,如此严重且引发社会关注的案件,没有人愿意成为叶飞扬的辩护律师,就连之前的那个也辞退了。
“向零,登谈入事要买这篇报道的版权,虽然说署名是杨叁,但是还是问一下你。”这是报道发出没两天江雪打来的电话。
向零此时整切着西瓜,手机就放在一旁,“谁?”
“登谈入事,就上次偷你报道的那个谈话节目。”
江雪一字一句地说着,节目组现在学乖了,他们的人现在就在办公室外面等着,合约都准备好了。
“卖他,价格能多高就要多高。”向零大刀一砍,西瓜汁溅了出来。
“好的,我给你尽量开价。”主编说完就挂了。
等所有的西瓜的切好后,主编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是版权合约的内容,她只关注卖了多少钱,一看数目,不由得赞叹主编的抬价功力,她还记得陈长明那栋好房子,都够得上她首付了,还绰绰有余。
事后她写了一封信,开了一张支票,在喻时的陪同下找到了宁雪家,喻时看着向零把附有巨额支票的信封投进了信箱里,等对方上车,她问:“你的心血就这么舍得?”自己倒是无所谓,她从一开始就没要自己的那份。
“不舍得当然会有一点,但是杨叁查了那么多年也是想要还宁雪死亡一个真相,她没有办到的我帮她办了而已,而且他们比我更需要这笔钱。”
向零指着宁雪家,自己孤家寡人倒是无所谓,而且也还年轻。
喻时点点头,踩着油门说:“你回头给我下属签个名吗?”咩咩因为上次自己说向零是一线的跑腿误导了她,这段日子一起烦着她帮要签名。
“可爱的那个?”向零仍旧记得喻时在养生馆说喜欢可爱的小姐姐,随即撇过头说:“不签,忙着工作赚钱给首付。”
“那我要被烦死了,是不是应该翘班,还是直接把她丢去花以城的组算了。”喻时开着玩笑。
“请不要当废物上司。”
当然事情并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调查工作还在继续,那些还没被查到的用户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惶恐度日,而受害者心里的伤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好,可能需要的时间很长,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愈合。
喻时在办公室里整理着资料,看着看着缺少了咩咩的部分,瞥了一眼外头,大家都在各做各的事情,于是她走出去,咩咩的座位背对着她,此时对方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
她悄无声息地走到咩咩背后,看着电脑萤幕上的字念了出来:“许你一世浮华,三千宠爱……”
“啊!!!喻姐你在干嘛?!”咩咩受到了惊吓手忙脚乱把电脑萤幕关了。
“你在看什么呢?”喻时说着还要去把荧幕打开,下属好像在上班时间偷懒,她要看清楚咩咩到底在看什么。
“不准看!”咩咩挡着电脑萤幕。
“你在看小黄文吗?上班时间不可以看小黄文,你还欠我报告呢!”
喻时也没有强制把人拽开,但是下属的偷懒行为必须严厉指正,以正纲领。
咩咩马上摸着开关键又把荧幕给关了,说:“我没有看小黄文,现在休息时间……”义正严辞地指着墙上的时钟,现在确实是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
组内年纪最小的君子从电脑后面抬起头说:“她大概是在看什么CP……”
咩咩用极快的速度打断了君子的话:“喻姐你要的报告我马上发给你!”
就在这个时候,她办公室的电话响起,走进去接听之后,等众人见到她走出来只听见一句:“你们有面包带面包,有干粮带干粮,在车上解决,现在出发去现场。”午餐时间还没开始就已结束。
话音刚落,一群人齐刷刷拉开抽屉,把各种吃的都赶紧带上,去现场可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回来的事情,一行人路过花以城组时还听见他问是不是去野餐。
现场地处荒野,路途颠簸,全车人一边吃着午餐一边避免自己把刚吃下去的食物吐出来,最终车子停在山路半山处,警方的所有交通工具都尽量靠边停,不妨碍通行,下了车子,喻时领着组员们找到了第一发现人,一看见对方的模样就觉得非常熟悉。
“大爷,你是不是专业找尸体的?”君子不自觉地问出这句话。
喻时当然也想说,上次在桥底下发现尸体的就是这位大爷,是他家的黄金猎犬挖到的尸体,这一次黄金猎犬也乖乖地趴在大爷身边。
“你这只狗有没有兴趣当警犬?”小浪也不禁问,还摸了摸黄金猎犬的脑袋。
“我怎么知道它这么会挖尸体哦?”大爷也很无奈。
喻时让两人留着录口供,带着其余人等深入树林,在同事的带领之下,走了大概一百来米才看见现场,保护现场的警员用警戒线绕着树干绑了一大圈。众人弯腰进入,鉴证团队比他们早到一步,正准备挖尸体。喻时能看见一截白骨露出泥土,明显是手的部分。
掘尸人员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泥土,随着泥土被清掉,一副白骨在众人面前展露无遗。
“凶手为什么都喜欢挑这种地方弃尸……”远处传来书夏的抱怨声,她饭吃了一半就被叫来看尸体。
“你的同事看起来挺忙的,每次都是你。”喻时揶揄道。
“要不是听说出警的是你们组,我才不来,早知道地方这么野就叫酒画来了。”书夏让助理把工具箱放在骨头旁边,准备验骨。
“酒画表示懒得理你。”喻时跟着蹲在书夏身边去看骨头。
书夏用刷子清掉了白骨上剩余的泥土,大概检查了一下,“头骨都破洞了,我敢保证,这就是死因!”
接着又检查了全身上下,骨头都好好的,但是唯有一点比较奇怪的是,这具尸骨的手指比较奇特,右手中指和无名指一样长度,如此明显的特征,有助于她们查验身份,然后头骨附近也找到了一对耳坠,另外也在手骨附近找到了一颗纽扣,尸体身上的衣服已经烂得差不多了,要不是有布料托着,估计都不知道埋到那片土里了。
“都化成骨了,我现在也没办法验出什么东西,你这一次难了,从骨头颜色来看,这位死者应该死了有些年头了。”书夏扒拉着手套。
尸体永远都是死得越久越难查,而且弃尸现场又那么野,这里的土壤会加速尸体的腐化,在她们查验死亡时间这一块上面提升了不少难度,现场就算当时有留下什么线索痕迹,现在应该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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