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他变回到本体,一只巨大的雪白色雄狮,头顶两角,一缕山羊胡子。
嗷……白子厉使出全身的气力朝着烛九阴怒吼。
与此同时,白子厉拍出一掌,以雷霆万钧之势,砸向了烛九阴,他已使出了十成的妖力,志在必胜。
没想到,烛九阴不躲不避,坦然迎战。
不,不对。
忽然眼前一花,原来是烛九阴在掌风击过来的当口,卑鄙的抓住杨柳青挡在了自己的胸前。
白子厉想收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啪,他的一掌重重的砸在了杨柳青的背上。
啊,杨柳青——女孩筋骨寸断,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倒了下去,白子厉赶忙扶住了她。
这个时候,烛九阴趁机后退,逃走了。
好不容易找回的爱人,却死在了自己的掌下。
“烛九阴。”——白子厉双眼赤红,仰天长啸。
……
两天前的晚上。
与白子厉有因果的这个女人,杨柳青,她正躺在一间刻意装饰成原始部族洞穴的卧房里,眼圈青黑一大片、左侧嘴角有一处肿胀的伤痕,像是彻夜失眠,也像是刚被人在脸上打过一拳。
她的身下是定制成草垛造型的大床,她的身上盖着一床虎皮大裘。
旁边床头柜的位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磨光黑陶罐,罐中散发出一阵阵不知名的气味,就像雨后走在深山老林里闻到的草木气息。
更奇怪的是,这间卧房的天花板是一整幅女娲补天的壁画。
由远及近,响起一阵脚步声,最后停在了杨柳青的卧房门口。
杨柳青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布偶娃娃,听到脚步声,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叩・叩两声,门被敲响,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不等她回答,烛九阴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刚刚确实是失控了。向你道歉。”
“你知道的,我有多么爱你。在箱子里,看到你和他的合影,我怎么能不生气呢?”
“我刚刚查过了,那些都是你以前的事。谁还没有个过去呢?”
“青,原谅我这一回吧。保证,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听着他指天赌地的发誓,杨柳青还是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反应。
烛九阴有些慌了,几步走到床边,摸了摸她的额角,没有发烧,神志也是清醒的,为什么她不理他呢。
看来,他要为这一巴掌付出代价了。
“青,说吧。你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杨柳青慢慢睁开了眼睛,她扭过头望向床边的他。
“我要离开。你答应吗?”
原以为她会借机提出补偿的条件,比如要几个名牌包,或者干脆要一套房子。
就这么想离开我?一股怒气在他的胸口翻腾。
杨柳青面带讥笑的接着说:“你在身边每个女人的身上找寻她的影子。我最像她的哪个地方?”
其实,杨柳青知道自己的眼睛最像她。所以,刚刚生气的时候,他才会一拳砸向她的眼睛。
这一拳重得就像是想要毁掉杨柳青与那个她之间的唯一联系。
烛九阴一愣:“你,跟我多久了?”
“四年八个月零五天。”
这么久了吗?烛九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女人在他身边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了吗?这是头一个能在他身边待到第四年的女人。
烛九阴不由的想起遇见她的那一晚——
午夜,他像往常一下,和几个兄弟坐在街边的烧烤摊上撸串。
忽然,他看到白子厉单独一个人从远处的街角拐了过来,打算横穿过马路。
报仇的好机会来了。
白子厉是应川的头号军师,几乎每次行动都是因为他的出谋划策,烛九阴才败下阵来。
因为他,烛九阴还接连折损了十多名手下大将。
他赶忙站起身来,掌心朝上,喷出一团妖火,向白子厉靠了过去。
忽然,哎呦一声……他好像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隔壁桌的一个女孩。
白子厉听到了声音,向他这边望了过来。
烛九阴拿起手斧刚想冲着白子厉飞奔过去,忽然那个人族的女孩站起来,伸开手挡在他的前面,低声呵斥他:“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撞到我,不会道歉的吗?我今天新买的白裙子,你看……都是油。”
他有些不耐烦,刚想一把推开女孩。可是当他抬头看到女孩的眼睛时,忽然就动弹不了啦,就像被人施了定身咒。
太像了,怎么会有人这么像她呢?
他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看到她的那一刻。
猎猎的风吹得她的衣袖上下翻飞,可是她的双眼却是一池幽冥,亘古的静默,始终注视着脚下这片泛起点点金光的泥土地。
只见泥土里好像有无数双手,正在一点一点的向外伸展了出来,扭动着,扭动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第一个泥人从泥土里爬了出来。
等他回过神来,白子厉早都穿过马路走远了。
毫无任何悬念的,当天晚上烛九阴就强行带回了这个人族女孩。
为了不被人发现女孩的踪迹,他在女孩的身上使用了离魂术。
离魂术可以让她在一段时间内呈现「假死」状态。这样,她就没办法走出设置的结界,她的家人也就没办法通过她的气息找到她。
再后来……他又一次被打败,侥幸逃回来后,喝了一个酩酊大醉。
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坐在旁边的躺椅上发呆,手中拿着一张照片——
她和白子厉的合照!!
照片中的她侧过脸去,望着身边的他笑,笑容是那么的甜美。
好一对郎才女貌。
她怎么从来不曾这么对我笑过——借着酒精的余孽,他挥拳砸向了她。
……
和烛九阴各种回忆所不同的是,杨柳青虽然平静的躺在床上,却是在心里紧张得谋划着离开的行动。
哪怕是到了离开烛九阴的最后这一刻,她也不想让他知道那个晚上的真相。
他们的相遇,根本不是巧合,而是她的故意安排——
杨柳青毕竟是个年轻女孩,偶尔也会嘴馋。那个晚上,她一个人来到离家不远的烧烤摊吃夜宵,顺便在路口等白子厉下班。
她听到隔壁桌的几个男人在骂骂咧咧的,听口气,像是一群。
“我还没有来得及变身,白子厉就冲了过来。真他娘的。”
“这次要不是因为这个白子厉,我们老大能得不了手?”
“来,来,喝一个。什么玩意儿,他再牛擦,早晚还不得死在咱手上。”
杨柳青敢笃定隔壁桌的是一群妖,为首的矮个男人肯定还是一个大妖。
她不知道,到底是白大哥厉害,还是这伙妖厉害。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伙妖必定是仇恨白大哥的,正在寻找机会报复他。
就那么凑巧,她还在琢磨的时候,就看到白子厉远远的走了过来,正准备横过马路,而那个什么九爷也看到了白子厉,站了起来。
不行,不能让他们冲过去,白大哥就一个人,我不能让白大哥冒险。
杨柳青是个聪明又有胆量的女孩,当机立断之下,她就上演了一出「碰瓷」。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烛九阴会看上她,还因此禁锢了她这么多年。
……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她肯定不会那么犯傻。
可是这个世间是没有后悔药的。
快五年了,她在烛九阴身边待了这么久的时间。
不要说是烛九阴感到意外,她其实也对自己感到意外。
早就想和烛九阴同归于尽了,为什么拖了这么久都没有动手呢?!
如果能够因此换来人间的长久太平,也是一件积阴德的好事。
对了,我死之前,肯定要将那个洞穴般的卧房,关押了我四年多的牢笼给烧毁。
那里面,全部都是他对她的记忆,壁画、陶罐、草垛、虎皮大裘,还有……一个我。
打定主意后,杨柳青睁开双眼,向烛九阴靠了过去。
一切都会按照计划进行下去的。
第29章 、逼出肚里的应声虫
应声虫自古就有,与江湖卖艺人为了讨口饭吃的「腹语」相像。
你打我一拳,我必回你两掌。你伤我一次,我毁你一生。
世人多是如此。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所以,这天地之间才会生长出睚眦这样的妖。
本就是人生苦短,如果还要一味的委屈自己,岂不是活得很痛苦?
少数几个肯以德报怨的,要么是圣人,要么是魔鬼。
白子厉不是圣人,更不是魔鬼。他只是恭候每一代贤君、圣人出世的白泽。他只是知晓天下事的活物版「百科全书」。
烛九阴知道这次白子厉是真的被他伤到了,也就有好一阵子没敢出来活动。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白子厉也不着急,他就不相信挖不出烛九阴。
且不说白子厉在暗中是如何筹划和烛九阴死磕到底的。
人间和妖界的日子一天天还是照常在运行的。
这天早晨,妖管局的办公室主任祝余像平日里一样,穿着灰西装(工作服)走在上班的路上。
他家离妖管局不远,走路也就五分钟。
对于薪水不多的文职人员来说,能够不开车还是不开车。所以,走路上班是祝余的每日标配。
走着走着,他忽然好像听见路边的草丛中有个小小的声音:“救命呀,救命呀……”
哎呀,这是有个小妖躲在草丛里吗?祝余好奇地蹲在路边,探头到草丛里去看。
没想到的是,意外发生了。
一只粉粉的半透明的小虫急速飞了出来,直扑他的脸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虫就钻进了他的鼻孔。
啊……嚏,祝余被刺激得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什么玩意?这是虫子?小妖?
慌得一批的,祝余赶忙捂住鼻子,一路小跑了起来。
跑进办公室,坐在位置上,他还在大喘气。
好不容易,冷静了下来,他揉了揉鼻子。
奇怪哈,为什么鼻子不痒不疼的,就好像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呢?!
算了,应该也发生不了什么大事。
被一只小虫「碰瓷」,搁到整天喊打喊啥的前些年,确实不是事。
帮白子厉查找烛九阴的每一次犯罪记录。
给应川安排了晚上的饭局。
接待了两位勇于和歹妖搏斗的热心市民。
抓着刚入职的小科员进行业务培训。
……
忙了一天下来,祝余还是有点累的。
整个妖管局,除了武庚,就数他的年纪大了。
抬头看看墙面的挂钟。
傍晚六点,传说中的逢魔时刻。
这时鼻子有些痒,他摸了摸鼻子,咦,鼻子立刻就不痒了。
或者,是年纪大了,早晨那一幕是错觉?
虫子实际上是擦过脸颊,飞走了?
摇摇头,不想了,下班。
收拾好东西,他打算下班。
刚站起身来,他感觉脑仁儿猛地一疼,天旋地转的,然后眼前发黑,就晕了过去。
两分钟后,「祝余」缓缓睁开了眼睛,拿上包回家了。
“老祝,这么早下班呐。”走到楼道里的时候,楼上邻居和他打招呼。
祝余目不斜视,理都没理楼上的邻居,径直走了过去。
奇怪哈,今天祝余是怎么了?为啥不理人呢?楼上的邻居看着祝余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
“回来了。去洗手,马上可以吃饭了。”祝余的老婆在厨房里探出头来,和他打了个招呼。
“回来了。去洗手,马上可以吃饭了。”祝余低声重复了一遍他老婆的话,表情呆呆的坐在了饭桌前。
“说你呢?赶紧去洗手呀。”他老婆端菜出来的时候,发现祝余还坐在桌前,手旁放着公文包,就又喊了一嗓子。
“说你呢?赶紧去洗手呀。”祝余小声嘀咕着,站起来去了卫生间。
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他老婆转身进了厨房。
儿子在外地上大学,家里就只有他们老两口。
像往常一样,祝余和他老婆默默地对坐在桌边,吃完了饭。
饭后,他老婆洗碗,祝余则是上床睡了。
等他老婆洗完碗出来,发现祝余居然这么早就上床睡觉了,觉得有些奇怪。
难道是今天太累了?我们家老祝,确实也是上年纪了。
生活在一起四百多年了,好几个世纪下来,再炽烈的感情也都平淡如水了。
儿子长大了,他们两口子老了,剩下的日子还有个几百年吧,彼此关心着,相伴到老,也是挺美满的。
看着熟睡的祝余,他老婆默默地帮他盖好被子,就去客厅追连续剧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闹钟准时闹醒了祝余。
他像往常一样,套上灰西装,去上班打卡。
路过一楼安管处时,张大鹏恰好在门口啃肉包子,见着祝余,伸手把包子递过来,问他吃不吃?
祝余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就像他根本不认识张大鹏似的。
张大鹏心里骂了一声娘,“我是哪里得罪这个祝余了?”
一路走上去,所有人都发现今天的祝主任特别沉默,表情好像有些呆板。
平日里挺油滑的老祝,一开口就贱贱的,人今天这是怎么啦?
家里出啥事了?还是身体有啥事了?
八卦,是所有种族的共同爱好,小妖们自然也不能免俗。
一个上午,关于祝余的流言蜚语就在局里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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