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回
已经是新年尾声,唐糯没有想到会在悲伤中迎来开始迎来结束。
“据说人在将死时,会有短暂却美好安康的时间,称为回光返照。”唐糯和青阳林并肩而立,一身肃黑,“所以,奶奶走的时候其实还算开心,对吗?”
“嗯。”青阳林握紧唐糯的手,冷的像块冰,“那一天或许会下楼,也是如此。”
唐糯鼻尖泛酸,猛吸一口寒风,激得眼眶刺疼,下唇颤抖着终究吐不出一句话。
“一切后续都准备妥当,只要过了头七。”青阳林轻轻抚摸着靠在自己肩头不住哽噎的唐糯,手下的发丝柔顺,带着冰凉,贴着头皮又多了几分暖意,“能做的就是善始善终了。”
“嗯…”口袋里还塞着奶奶给的红包,数额不多,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那天去大壮家塞在枕头下的数额,“她从那时候就已经…不服药了。”
青阳林没有回话,只是看着清吧来来往往,在没有客人的前提下,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老人家的身后事。
“如果能继续服药…我舍不得她,她真的人很好。”唐糯用手肘擦了一把眼泪,在青阳林腰上的手把衣服抓的皱起,像张哭脸。
“是啊…人很好。”自己却在那天骗了这么好的人,青阳林仰面,对着那扇敞开的窗户,轻语,“对不起…”
大壮骨架宽,就已经瘦到颧骨凸起,这段时间他也不见得轻松,唐糯几次劝他清吧的生意可以暂时放放,先把奶奶身子照顾好。可大壮觉得老大已经帮了他很多,所以看店是必须做好的事,两头兼顾,消耗自己。
“小心点。”唐糯扶住腿软几欲跌落的大壮,“我帮你去安排…”大壮拽住了唐糯并摇摇头。
“没事的,老大。”大壮眼睛红肿,看来是哭过几场,现在怕是眼泪都流干了,“就,和你请个假…葬礼之后的一个月,我想回老家把屋子收拾了,把奶奶送回去。”
“行。”唐糯同意了,没有理由拒绝,大壮转身,就看着那道身影像个倒三角,带着颓唐离去。
青阳林捂着心口,这种感觉自从见了母亲离世的尸体后就再也没出现,一种不舍和酸楚,居然是为了个只见了三次面的老人家身上…他错愕地想要告知唐糯自己这种许久未见的情绪,看清唐糯的神情后欲言又止。
“怎么了?”青阳林看着他眼里明暗交杂,就和被风吹得动摇的烛火一般,眼底带着水雾久久未散,“这样看着…”唐糯的视线零碎,没有具体的焦距。
“从这里看,一街真的过分好看…”
鲜活流动的人群,也有岁月重刻的巷砖,鞭炮骤起把唐糯吓到,有离世者最后的一点痕迹。
“哪有生活一辈子的地方会晦暗丑陋?”青阳林喃喃低语,不知道是把话说给谁听,阳光可以把清吧从日出一直到日落照上半个弧。
手机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看到名字之后,唐糯有种想把手机当场下葬的冲动。
“蛇哥。”青阳林听着唐糯的通讯,示意他放扬声,就两个人可以听得到的音量,“啥事?现在还在过年啊!加班要加工资的。”
“来斗兽。”佘耀文说完就挂了电话,根本就没有给人拒绝的余地。
两人对视,“他没说你要去。”唐糯点着青阳林的胸口,“你就待车上…和你说话,没听见?”
“驳回。”青阳林先走一步,“我也是他的主子,总不可能把我赶走。”
唐糯努嘴,“放个屁都比我说的话有点回响…”拔腿跟上,“给我站着,你属兔的?跑的这么快?!”
“年纪不大话挺多。”青阳林放慢脚步,等唐糯到自己身边就夹着脖子助推走,“老了还得了?”
青阳林会来是佘耀文预料之中的事,但是佘耀文说的却是他们两人预料之外的事。
“于韦洪知道自己身边的人背叛,会是什么感觉?”青阳林说话时,目光落在猫身上,看着他蹩脚地叼着烟,看着他垂在一边摇晃的腿,而且…一直凝视着那座铁笼,“你说他想接手塔星,我怎么相信你?”
佘耀文笑道:“如果你不信我,我就没法证明是真的。”
“所以,你只是猜测?”青阳林说话间把视线挪回身边,有种看到两个唐糯的错觉,一个好不容易挣扎着爬出泥泞,另一个又失足掉入深渊…
猫歪着脑袋,他嘴里的烟没有被点燃,只是像叼着棒棒糖的棍子一样,上下挑动着,看着青阳林这头的动静,眼里满是好奇,和唐糯对视上的瞬间弯起眉眼。
唐糯的反应极其冷淡,无法摸清猫对他究竟是怎么的态度,究竟是真的如他口中所说的羡慕,还是埋怨或是憎恨…
“我很明确地说这不是猜测,但是如果年后的拍卖会确实没有出现假货…那问题不在我身上而是于韦洪计划有了变动。”佘耀文摆出的态度说不上诚恳,但也确实是给青阳林他们一个信息。
——拍卖会,是于韦洪的下一个目标。
唐糯没有发话,只是仰头望着天花板,想起之前覃老交代给自己的任务…说是要合并一街,可是,卫亓又有什么作用?视线下瞟,发觉佘耀文似乎在打量自己,然而没有明显的视线。
现在他想要抱着青阳林的大腿,从而摆脱于韦洪。可是他又拿自己的真实背景控制自己,说白了,这条老奸巨猾的蛇根本就不是真心实意为了青阳林办事,而是牵制住自己,顺便牵制了青阳林。
他才是想要一街的人。
不,所有人都对一街虎视眈眈。
‘覃老可真是个人,这不就是把我推到风口浪尖?’唐糯咬着手指头,神都游到覃老家把人揍一顿了。
店里气氛沉寂,各自怀抱心思,直到猫打了个喷嚏才把极尽打破,随后就看着他扑进佘耀文怀里,看得另外两人不自觉地一阵恶寒。
青阳林揪起眉头,‘我怎么有种自己被绿的错觉。’
‘别这么看着我,那是假货。’唐糯瞪圆双眼。
‘我知道。’青阳林偏了偏头。
唐糯掐了把青阳林的大腿,‘知道还看?!’
两人眉来眼去的,猫突然笑出声,“青阳先生,我和糯糯哥长得一模一样,你会喜欢我吗?”
青阳林摁住醋坛子被踹飞的唐糯,冷言回道:“不一样,而且不喜欢。”
猫咯咯笑的欢,他就着坐的姿势调整了一下,面对着青阳林和唐糯,“猫的母亲去世的很仓促,是蛇哥收留了我,所以我最喜欢蛇哥。”歪着脑袋,双手搭在桌面上,露出了和唐糯相同位置的伤痕,“如果蛇哥…不要我了,怎么办?”
佘耀文手指顺着猫的后脑勺往下滑,停至腰椎,那个灵动柔软的少年爬上桌子,凑近青阳林,手指探向他的领口,半路就被唐糯拍开,“你手是不要了?”
“给你准备的礼物收到了吗?”猫没有搭理唐糯的狠厉,只是自下而上盯着青阳林。
猫说话的声音很轻,几乎只有气息流动,青阳林结合刚才所说的母亲离世…虽说疑惑却没有询问,只是轻嗯一声,看这架势…难道不是佘耀文给的文件?
猫手指抵着唇,示意他们两人不要说出去。
唐糯看着他半晌,猫的眼里少了以往莫名的痴狂,现在看来却有一丝清透。这时,猫的身子猛地往后拖拽,两人看着少年的双眼瞳孔迅速缩小,再回过神的时候…猫已经在佘耀文怀里。
“你是打电话叫我来的,就不可能只有和青阳林要说的事。”唐糯不敢看佘耀文,今天他的眼神很不对,这人不会真的炼化成蛇,缠他身子吧,“如果是一街的事…”
佘耀文把话接过,“外观改造是三月底开工,拍卖会在四月,在完工之前维斯的企业就已经入驻一街,成为核心市场。”
‘他急了。’唐糯看着表面淡定的佘耀文,他是争夺一街几人当中最为劣势的一股力量,给他的时间不多,而他手中唯一的底牌就只有自己的这个假身份。
“我明白了。”
佘耀文一直都认为和聪明的人谈事最为轻松,尤其是唐糯这种被捏着自己都不清楚的把柄的人,很容易和自己站在同一条线上。
猫目送着两人离去,唐糯才出店门就想起那个请柬的事,又想回去询问,“去做什么?”
“请柬,那个请柬的事情我给忘了。”
“问了也没用,他会说等消息。”青阳林把唐糯牵回来,并肩离开,“像他自己都拿捏不清是什么时候能够用到请柬…我认为这不会是近期的事。”
唐糯觉得有块石头堵着心口,上下不是,叫人难受的打紧,“我总觉得,最近有什么很不好的事。”
“我们遇到的不好的事,绝不会是最近才发生的。”青阳林说着…两人同时踩在了一片井盖上。
“噫恶…”唐糯拍了拍青阳林,“你也拍拍我,我才不想走什么衰运。”
青阳林笑道:“你有没有听过‘封建迷信不可有’?”说归说,还是拍了拍唐糯,“这你都信,幼稚。”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回
于韦洪放下手里的照片,照片中的人挽着罗臣的臂弯笑得明媚,“嗯…无聊。”手边又是一份文件,入目就是酒庄供酒时间和线路安排,“也很无聊。”
“儿子,可以出来吃饭了。”
“不吃。”于韦洪把手搭在腰侧,那个位置有唐糯用刀刺入的疤痕,那双眼睛…无所畏惧又充满戾气。
于忠和垂着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吃点吧…”
“滚!”于韦洪撩开衣摆,手指摩挲着那一条神似蜈蚣盘旋的伤口,“看样子…这几个人身上藏了不少东西。”从伤口抚摸到胃,能够感觉到饥饿带来的钝痛感。
正当于忠和正在纠结该如何处理这些食物的时候,自己的儿子从楼梯那头下来,看着自己的眼神冷淡无感,仿佛自己不是他的父亲,只是他的一个…佣人一样。
“我觉得,钱真是个好东西。”于韦洪的餐碟里盛着浓汤,稍微搅动抬起勺子就有一串粘稠的液体滑落,“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希望拥有什么,或者你渴望有什么地位,我都能帮你实现。”
于忠和沉默不语,唯唯诺诺地坐在桌子对面,面前的食物索然无味。
“一个科研失败而推卸罪行的男人,现在坐在我对面像条狗一样…看着我的脸色做事。”于韦洪讥讽着他的父亲,只要看着他羞愤的模样就让人心情大好,“有时候,我也理解唐糯对这个世界上的种种不公而不平,但可惜的是,他做不到我的份上。”
于忠和的手微微颤抖,分明只有五六十却有了七八十的沧桑感,甚至更多的畏缩,“韦洪…”
碗碟被掀起,温热的汤汁飞溅,甚至落在了自己父亲的手背上,“看到你我就恶心。”
“我是你父亲!你能不能学会尊重…”被于韦洪的冷眼打回的话语,那一点靠着血亲支撑的尊严也不复存在。
“好的,父亲。”浅浅一笑又迅速收回表情,只是随意敷衍。
唐糯在家里研究的一百零八道菜谱已经完工,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马上就是要投身,新的一年新的悲伤,呃不是,新的奋斗!”青阳林从报纸后露出好奇的目光,看着里面志气满满的某人,“怎么能不吃顿好的,犒劳自己?!”
‘那确实…明明是让他住在身边满足口欲,没想到一天比一天忙。’青阳林暗自腹诽了一句,木糖长得也大,明明是两只公的…大概是随了主人,也挺好,绝育都省了,“别咬沙发,出来要被打。”木木似乎听得懂一样,立马就松口,接着就投身于和糖糖的嬉闹。
阿秋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一会儿,坐回哥哥身边,“那个律师,想见糯哥。”
“嗯。”
“我怕糯哥会揍人。”
青阳林噗嗤笑道:“不会,你糯哥又不是只靠着莽劲做事。”
用餐的时候,唐糯倒是没有任何意见,答应的相当果断…并且把三天后的见面直接提前到第二天。
隔日…
唐糯在出门前,蹲在厨房角落捣鼓着什么。
“就是你这混蛋,把阿秋灌成那样?!”律师瞪着双眼,面前杵了一根擀面杖,“你说你也一把年纪,折腾小年轻有意思吗?!”青阳林扶额叹息,他得把昨天话收回,这人脾气是改不了了。
“别气,小伙子。”唐糯就烦有人在他面前拿腔拿调,可人也是靠嘴吃饭的不吃他这一套,“你这样算不算威胁?”
“你…”唐糯卡了一下,“那你,你…”确实只是喝个酒有什么问题?吃了没文化的亏,老子还辩不得了?!
“今天想见你,我一把老骨头可不想和年轻人发生矛盾。”
唐糯在笑盈盈的中年人面前吃了瘪,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行,我不说那件事。”
“你们两可以出去了。”男人朝着青阳林两兄弟挥了挥手,“有时候你们在身边,他的依赖性很大。”
“我懂。”青阳林把门带上,就像看病时,父母陪在身边,叙述病状的时候往往不是病人的主观感受,“叫什么?”
唐糯还在张望,青阳林一点门缝都不留给自己,脑袋又耷拉回去,“我还没做自我介绍,我姓杨单名帆。”杨帆朝着他伸手。
“我姓起名航,挺配…”我还扬帆起航,啥名字起得这么有灵性…探出爪子牵着杨帆的指尖上下摆了摆,唐糯趴在桌子上就不想理人,“反正阿秋我照顾了那么多年,喝到发烧就没见过,这事我辩不过你但不代表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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