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上举着的是一个类似披风一样的鹰羽大衣,上面是青黄色和黑灰色渐变的狭长的仿真鹰羽,这个天披着太厚重了,但是十二月演出的时候应该正好。
季言礼将披风的带子捆在了脖子上,感觉像是穿了件羽绒服,不透气还捂得慌,沉甸甸地勒在他锁骨上,像是上吊的夺命绳。
温羽又让他把手腕并拢背在身后,然后“咔哒”一声用手铐利落把他拷上了。
温羽绕着圈看他,紧张道:“疼吗?不舒服?”
“疼倒是不至于,”季言礼苦笑道,“就是不像苍鹰,像偷鸡被抓的黄鼠狼。”
胖子“砰”的一声把两根棍子并排放好,翻了贺子麒一个白眼:“妈的让你帮忙还不如胖爷一个人干,累死我了,最近力气都使不上……温羽!你看看行不行?”
温羽歪头道:“还行,季言礼你要不要上去试试?”
两侧用的是高脚凳,粗绳固定,两根木棍并列悬空一米高,季言礼还两手被拷在背后,只能踩着椅子艰难地踏上去。
他刚踏上去一步,两根木棍就开始发出互相滚动的摩擦声,吱呀吱呀上下晃动,木棍中间还留了一指粗的缝隙,隔着粗细不均的缝隙能看到地板上凝固的颜料。
“真没事!”胖子保证,像只胖胖的老母鸡一样张着手,“我踩了,踩不断,我有两个你重呢!你掉下来我接着你!”
季言礼毫不犹豫两只脚都踩上去了。
他不得不蹲得很低,下巴搁在膝盖上,手垂在屁股后面,脖子还被鹰羽披风勒得死紧,蹲在那里不上不下的,稍有不慎失去平衡就摔下去了,但是周围一圈人眼睛一亮都开始惊叹绝了。
“太苍鹰了!”贺子麒鼓掌。
“苍鹰本鹰!”贺子麟鼓掌。
“丽丽瘦,披风刚好把他从头到脚都包住。”胖子分析,“你看,衬得他小脸多白多俊俏。”
温羽敲了胖子一拳,然后急忙走上来:“你蹲着不容易,我跟你先过一下台词。”
季言礼艰难抬头:“我不是没有台词吗?”
“啊对,但是你得叫几声,”温羽刷刷刷飞快地翻着剧本,上面密密麻麻用不同色的荧光笔做满了标记,“你看,黄色标记这里,他打你的嘴巴,你要惨叫。”
季言礼:“……”
惨叫这种东西这辈子都没在他身上出现过,据说小时候季知书把他举到脖子上骑大马,结果嘴里喊着嘚儿嘚儿驾地冲进门,季言礼直接一头撞到门框上,那个时候他都没有惨叫,还捂着头眼泪汪汪大喊:“我没事!”
还有这里,温羽又翻了一页:“这里,你跟猎鹰人斗争,你要愤怒凄厉地叫。”
季言礼:“……”
比惨叫更离谱的事情出现了。
“这里,你逐渐被打压了气焰,但你愤恨不平,你可怜地呜咽。”
季言礼:“……”
“还有最后这里,你被放飞了,你要快意兴奋地叫。”温羽终于说完了,非常期待地看着季言礼,“你可以叫几声我听听吗?”
贺子麒:“艹,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贺子麟:“这是在干什么?Omega必修课?”
被虚掩着的画舍门突然被推开了。
在季言礼呆呆地注视中,奚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黑色外套的拉链随性地拉了一半,半吊子似的挂在宽直的肩上,还非常贴心地将门重新合上,随意找了把椅子坐在后面。
所有人都回头望着他,胖子和温羽面面相觑,麒麟双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季言礼的反应……
季言礼能有什么反应,他都被拷上了!跑都跑不掉。
身为现场各位中和奚野最熟的人,季言礼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他们和奚野的无声对视:“奚野?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奚野笑得非常乖巧:“报告学长,我是来旁观你们排练的……不打扰你们,我就坐着,你们当我是空气。”
可他跟尊活佛似的,存在感简直不要太强烈,一个人端坐教室一方,身高腿长,四肢舒展。
秋季的阳光稀薄地斜落在他身上,笼着一层色泽寡淡的金边,无形中似乎压倒了整个空间的气场,好像他那边才是舞台,季言礼他们这边反倒成了陪衬。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季言礼奇怪道。
麒麟双子嚷嚷起来:“谁愿意赶他走谁去!”“反正我不敢!”
“学长,”奚野笑意更浓了,像个真正的观众一样舒服地靠在椅子里,十指交叉,眯起眼打量季言礼,“你怎么很少穿正常人的衣服呀?”
季言礼汗颜:“……意外,都是意外。”
“那我们……继续?”温羽轻声征求其他人的意见。
借的画舍,季言礼他们只有优先使用权,如果和其他人的活动冲突了,他们可以请人离开。
但如果奚野只是在那里坐着看,没理由他们就因此停止排练。
“话说,我们说到哪儿了?”温羽问。
胖子的表情变得扭曲起来,非常抱歉地指着季言礼:“……让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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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奚野:让我听听。
系系有话说:宝贝们国庆快乐!!!!
第38章
季言礼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他面前的每个人都在期待地注视着他,麒麟双子抱着看好戏的心情,温羽对他的演技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胖子同情兼抱歉地望着他。
空旷的教室里,倾斜的日落余晖中飘荡着金色的细小灰尘,让一切都带上了油画的质感,墙上挂着的抽象派印象派野兽派和现实派的模仿画作,像一座被人废弃被人遗忘的艺术殿堂破败的一角。
而他眼里只有远处坐在扶手椅上的少年,交叠着双腿,懒散地用手背托着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奚野的长相实在太出众,像是用刀在木版画上刻出的轮廓,每一笔都像是最大胆的艺术家一挥手迸发的锐气,又静下心来慢慢雕琢细节的结果。
瞳孔深邃,鼻梁挺直,眼尾狭长的上挑,他不笑的时候因为冷淡的线条而显得对什么都没兴致恹恹,而他专注地抬眼望着人,又像每时每刻都勾着一腔坏笑。
“学长,”奚野慢吞吞开口道,“你要是不会叫,我可以教你。”
“谁、谁说我不会了!”季言礼像是突然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耳朵尖烧得滚烫,他清了清嗓子,“啊——”
奚野轻笑了一声,笑得季言礼恨不得把头埋在膝盖里。
贺子麒:“这根本不苍鹰。”
贺子麟:“这根本不惨。”
温羽有些失望:“他两说得对,嗯……要不我们多试几次?”
季言礼抬起头,他凡事都要尽量做到最好的完美主义的火苗又开始在心里乱窜,他从答应温羽开始就打定主意要把这件事好好做完,如果为了丢人这种小事情就叫得不情不愿,他岂不是太把自己的感受当回事了?连个没台词的鹰都演不好,他下辈子还不如去当只老鼠。
这么多人还在等着他呢!
季言礼对自己有些恼火,他立刻支棱了起来,挪动了一下蹲麻的脚,眸光真切:“对不起,我再试试……能帮我扶下眼镜吗?有点要掉了……谢谢神兽。”
……
那天季言礼翻来覆去把一声“啊”叫得抑扬顿挫百转千回,众人洗耳恭听仿佛他正身处金|色|大|厅演唱男高音,不时还要提出一些珍贵的意见,在反复评析“啊”这个字的千百种叫法和其中蕴含的情绪中,季言礼觉得自己的羞耻心逐渐变成三块钱一斤还能讨价还价的地摊货。
“不够疼,是不是得再有那种袭来的痛楚?”
“声音中没有那种空荡的……快感。”
“不够委屈,不够凌|辱,不够被蹂|躏,呜咽声不够代入……哦你是鹰,对不起我刚刚脑补了别的东西。”
季言礼真哑了,原本温润的嗓音逐渐沙哑,像是刮着风暴的撒哈拉。
奚野已经没有置身事外了,他就靠在其中一个高脚凳上,时不时给他喂点水。
季言礼脑子昏昏沉沉,也不明白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种境地了,他蹲在悬空的木棍上,双手手腕被拷,其他人在大声讨论剧本,温羽对艺术的态度格外较真,竟然涨红着脸和麒麟双子争辩起来。
而他在短暂的空档中,只能就着奚野的手喝矿泉水。
奚野倒得很慢,矿泉水瓶只倾斜了一个很缓的坡度,季言礼只能尽量仰着脖子去舔舐断断续续落下来的水流,唇角被沾湿了,透明的水流从嘴角划到下颌,又猛地跌落到锁骨上,润开一片肌肤的乳白色。
奚野垂眸看着他,把矿泉水拧好,拇指指腹轻轻从他的嘴唇上擦过,花瓣一样浅粉的嘴唇被轻扯到一边。
季言礼舔了舔嘴角,沙哑道:“谢谢。”
奚野轻叹了口气,打断道:“够久了吧,都半个小时了,先让学长下来再说。”
季言礼心说怎会只有半个小时,他感觉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之久,足够沧海变桑田再变回去。
“哦对对,真不好意思。”温羽立刻回头,“胖子!你把椅子搬来。”
季言礼感激不尽,却听到奚野嘀咕道“那么麻烦做什么”,直接伸出双手环抱住他,季言礼一愣,下一秒已经贴在了奚野的胸前,胸肌竟然同时兼具了坚实和柔软两种特性,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散发着热量。
奚野像抱一个大玩偶似的,轻轻松松将季言礼端正地抱了下来。季言礼蹲久了,落地时脚一麻,正好一头栽进他怀里。
季言礼感觉自己羽毛都要炸起来了,还偏偏没有手去支撑,只能等着奚野把他像个不倒翁似的扶起来,而奚野却偏偏懒洋洋的,除了屈尊纡贵地伸出指尖帮他把眼镜推了上去,此外任由他靠着,迟迟不动手扶他。
奚野在他头顶低笑道:“学长,怎么投怀送抱啊。”
椅子搬到一半的胖子:“……”
“椅子不需要了,”温羽立刻说,“胖子!去拿手铐钥匙,在那边桌子上。”
“你除了使唤我还会干什么,”胖子嘟囔着,“妈的我算是知道篝火的意义了,就是燃烧自我照亮别人……纯天然电灯泡,操操操。”
后半场温羽去折磨其他人了,包括让胖子手臂捆着红丝绸躺在地上不断舞动,模拟篝火火焰跳动的状况,双子狂笑不止说他像只翻倒在地喷血不止的大乌龟。
季言礼得以坐在位置上抓紧把作业赶了一半,然后急匆匆去打工,期间奚野像个特务似的总跟在他后面,季言礼生怕他一直跟着自己到奶茶店,看到自己屁股挂着狗尾巴外加头顶“我是学霸”的处刑场面。
季言礼停下脚步回头道:“你去哪儿?”
奚野一本正经道:“你还没跟我说下次见。”
“啊?嗯好,”季言礼心说怎么跟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对他摆摆手,“下次见啊。”
奚野:“谢谢学长邀请,下次我还来。”
季言礼内心大呼上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奚野笑眯眯道,表情真诚而赤诚,像一个顶呱呱纯洁的学弟:“祝学长多加练习,叫得越来越好听。”
季言礼:“……”
他的手指点了点奚野,一瞬觉得指定是奚野有问题没跑儿,一瞬又觉得自己怎么能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尽把人往坏了想。
他点了半天,实在说不出话来,红着脸抱着包落荒而逃。
晚上十点,步行街灯红酒绿人来人往,奶茶店依然是客流高峰,人少的时候季言礼揽客,人多就帮忙做奶茶。
高一的晚自习结束,几个穿着翰林浅蓝色秋季校服的女生叽叽喳喳冲进奶茶店,在一片氤氲的甜香气中,暖黄色的灯光下,挤在前台一边玩手机一边聊天。
其中一个说:“我气死了,我预订了学长的女装照,结果卖照片的说他被买断了,没的卖了,我真他喵的无语哦,你说偷拍的是不是脑子不聪明,有钱不赚?”
另一个问:“哪个学长?”
“还能有哪个!季言礼啊!”
季言礼背对着吧台,手速很快地将一排空杯根据标签挨个舀小料……差点手抖把珍珠撒一地。
个子高的那个淡淡道:“那也不一定是脑子不聪明,可能是买断的人钱给得太多了。”
第一个女生吐了吐舌头:“等我成了富婆,我就要买断学长,让他给我跳脱衣舞!”
季言礼咔嚓咔嚓将冰块和柠檬红茶一起上下摇晃……
“你在做梦!”另一个笑道,“醒醒吧,我觉得学长和主|席内定了。”
“学长明明是和校花内定了。”
“校花太A了,迎新晚会压轴那个舞真的杀我,”女孩捧心道,“你们看到她日地板那个动作了么,真的帅毙了,我当时恨不得躺在她身下让她日我!”
“……姐妹,收敛点,全国人民都听见了。”
季言礼将做好的奶茶挨个放进塑封机里加盖,一边撑着台面思索,他们口中的校花应该是温羽,当时温羽还红着脸扭捏问他去不去迎新晚会,他因为要去给季以禾开家长会所以没去。
温羽确实是学舞的没错,但他从来不知道温羽学的是什么舞种,在他想象中可能是那种优雅含蓄的中国舞,挥舞长长的水袖,拖曳的舞裙花一般优雅地盛开,犹抱琵琶,轻纱遮面。
日地板是什么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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