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晏泽霖从床上坐起来,他现在也叫泽霖,只不过,现在的他姓杨。他摸着手底下都干结在一块儿没有半点儿暖气的床垫,心里凉飕飕的。
有一句诗写得好,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这诗完全描述了他这几天躺在这床上的境遇,他两辈子都没吃过这样的苦!
晏泽霖看着餐桌上发黑的窝窝头,越发坚定了要离开这里的决心。
“泽霖兄弟,你感觉怎么样,身子好点儿了吗?”
晏泽霖笑了笑,“我感觉已经完全好了,这些日子真是多亏了你们照顾!”
“这是你福气深厚,大夫都说让收拾后事了,这没想到过了一天,这病就好转了,可见上头的祖宗保佑着你呢!”
说话的是杨大哥的母亲,杨大哥家里一共八口人,这么一大家子的人要养,还能救他这个重病之人,由此可见,他们一家人都是良善敦厚的人。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瞧你精神头不错,可见是真的好了!”
晏泽霖笑了笑,“这多亏了杨大哥,还有各位叔伯婶子的照顾,不然就是大罗神仙显灵,我这条小命也是保不住的”。
杨奶奶咧嘴一笑,“大家都姓杨,五百年前是一家,可见都是缘分,来,吃菜,多吃点儿好得快!”
晏泽霖面不改色的将绿不拉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菜吞了下去,之后又夸奖了几句杨大哥的孩子,旁敲侧击的打听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朝代等信息。
根据这几日听来消息的总结,他仍然处于夏朝,现在是天启二十一年,也就是说,除了时间上过去三年,换了个身份之外,其他一切没变。
也就是说,他还是有机会见到谢禹,见到他父亲的,只是,也不知道这个雁湖镇属于哪个省份,离云江多远。而且,如果他说自己是晏泽霖的话,也不知道他父亲和谢禹会不会相信。
用完饭后,晏泽霖从怀里掏出两块碎银子,每块大概一两左右,这是他从内衣的小口袋里发现的,应该是原主仅剩的最后一点儿家当了。
“杨大哥,我病已经完全好了,所以今日就打算离开这里,这些钱给你,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杨大哥连忙摆手,“不不不,这钱我不能拿”。
“你拿着吧,不然就是嫌钱少了。”见杨大哥仍然在犹豫,晏泽霖把钱放到杨大嫂手边,“大嫂,这钱你拿着,给孩子买些肉,让他们补补身子”。
杨大嫂正准备拒绝,听到晏泽霖的话,又看了看自己瘦弱的孩子,犹豫片刻道“这钱给我们了,那你怎么办?”
晏泽霖虽然没钱,但是他身上还有一本书可以典当,没错,是前朝一位大诗人的手写真迹,他在晏家书房看到过这位诗人另一本手写诗集,所以他看到之后就认出来了。
这本书若是碰上识货的,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就算在这小镇抬不起价,至少五十两也是有的。
“嫂子放心,我读过书,写写画画的,饿不死”。
杨大嫂看了一样杨大哥,杨大哥看着这一家的老老小小,又道“那我就收下了,泽霖兄弟接下打算干嘛?进京的话,恐怕已经错过秋闱了吧!还是打算回老家?”
云京,他倒是不怎么想去,他想去云江看看,怎么说那里也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至于回家,他都不知道他家在哪里,而且根据包裹里的信件,这哥们已经是孤家寡人了,回去干嘛!
“是赶不上,我打算先去镇上找个工作,一边赚路费,一边温书,等明年的时候再考!”
杨大哥点头,“泽霖兄弟肯定能考上!”
晏泽霖挠头笑了笑,“那就借大哥吉言”。考科举是假,去镇上探探路,弄清楚情况才是真。
收拾好行李,带着杨家人为自己准备好的干粮之后,晏泽霖便坐上了杨家村的牛车,往雁湖镇赶去。
雁湖镇位于祈南省,处于夏朝南边儿,坐马车去云京的话得穿过大半个夏朝。
所以他打算先去雁湖镇坐车,然后往北走,到祈南省最南边儿,那里有一个帝江码头,从那里坐船,一路往北,然后再到云江码头下船就可以了。
也不知道他父亲知道他死的消息后,怎么样了,应该会悲痛欲绝吧!谢禹那家伙也不知道会不会伤心,他这一走,以谢禹的手段,谢家那些家产都应该是他的了吧!
晏泽霖看着自己干瘪的包裹,一贫如洗的穷酸样,心底直冒酸气儿,那些在几天前可还都是他的啊!
还有他做的那几个项目,想必南下的船应该回来了,包罗万象估计这几个月也该装修好了。
他的全国连锁书庄现在也该开业了吧,书局估计赚得盆满钵满,然而,这一切已经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他现在连个汤都喝不上!
“大婶,镇上最大的当铺是哪家啊,您知道吗?”
“最大的当铺啊,那肯定是安和当铺,小伙子,你要当东西吗?”
安和当铺,这是晏家的产业啊,没想到都开到这个小镇来了,可惜现在也不是他的了。
晏泽霖一边感慨一边道“不是,替别人问的,他家老人得了重病,所以想将家里最值钱的金镯子给当了。知道我来镇上,所以让我去打听打听,看看行情怎么样。”
那婶子还挺热心,反正没事儿,晏泽霖便一边同她瞎扯,一边旁敲侧击的打听雁湖镇的情况!
日上正午,一车人才到雁湖镇,到了之后,晏泽霖一路打听,最后找到了安和当铺。
“掌柜的,你看这东西怎么当?”
晏泽霖将书递过去,那人接过,仔细翻看,然后又跟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稍等。
晏泽霖点头,接着看着他跟一个书生打扮的人讨论半天,最后才对晏泽霖道“三十两”。
“三十两?”晏泽霖掏了掏耳朵,他没听错吧,这东西要是搁在云江府,那可是几百上千两的。
“掌柜的,你再仔细看看?这可是大诗人李为的真迹,价值千两的东西!”
掌柜的笑了笑,“你在云京倒是能卖出这个价格,但是在我们这个小地方,那可就不值这个价喽”。
“可你这差得也太多了吧!”
“真的当然不止这个价,但是你这书是不是真的还不好说呢!这些年防李为的人太多了,我前些日子收到了好几本,都是假的,给你这个价我还是担了风险的”。
晏泽霖无语,“掌柜的,我跟你保证,这绝对是真的,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传家宝,实在是家里人生病了,没办法才拿出来典当的!”
“这话你说了不算,这东西得送到云江,让大师鉴定才行”。
“你要不拿到云江去典当?那里肯定能鉴定出来 ,到时候当一个好价钱!”
他要是有钱去云江,在这里费什么话?
“那行吧!”晏泽霖拿起书,就要离开。
“诶,等等”,掌柜见他快出门儿了,连忙喊住他,“你真去云江?这一来一回,快的话都要一个多月,你家里人等得起?”
晏泽霖摇头,“我有一个同窗,愿意出一百两买这书,我觉得价太低,所以没答应。想着当铺出的钱会高些,现在看来,我还是卖给他吧!”
掌柜的一听,想了想,道“这样吧,我看你也是急用,五十两,活当,一年期,怎么样?这不是你传家宝吗?你若是发了财,还能再赎回来。”
这掌柜的也拿不准真假,若是假的五十两亏得不多,可若是真的,那就赚大了!至于一年期的活当,这根本不算个事儿!
“这”,晏泽霖有些挣扎,掌柜的咬牙道“不能再高了,我可是担了风险的,若是假的,我可是亏了五十两!”
“这是真的!”晏泽霖反驳了一句,接着装作为难道“那行吧,就五十两,一年期”。
晏泽霖拿着五十两和一张当票走出当铺,五十两就五十两吧,他在路上节约点儿,应该能到云江!
本以为接下来的行程会很顺利,但是并没有。
从雁湖镇到最南边的祁州大概要六天的路程,这一来一回就是十二天,根本没什么人愿意去。
愿意去的车夫,要价十几两,他拢共才五十两银子,到时候二十几天的船,估计也要二十几两银子,再加上路上吃喝,等他到了云江就真的身无分文了。
到时候见不到谢禹,或者谢禹不相信他的话,那他就只能露宿街头了,自己买马的话,也要十几两银子,到了祁州,他倒是可以将马给卖了,收回一半儿的钱。
但关键是,他不认路啊!到时候跑偏了,他猴年马月才能到祁州。
晏泽霖坐在路边儿的小摊儿上,一边吃着云吞,一边儿肯馒头。没办法,预算紧张,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虽然云吞很好吃,但是,晏泽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明显对面酒楼的红烧狮子头更香啊!
眼不见心不烦,晏泽霖嗦了口面汤,一碗云吞快见底的时候,抬头突然发现,对面酒楼前边儿停了一个商队。
晏泽霖定睛一看,嘿,竟然还是由四海镖局护送的商队。
晏泽霖再次知道自己从前是多么富有了,越是知道,心越是疼!有人说,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啊呸,他宁愿自己从来都没有拥有过!
晏泽霖放下碗,擦了擦嘴,整理好着装,觉得自己看起来人模狗样后,抬脚往酒楼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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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兄弟, 你看这酒楼都坐满了,可否让在下拼个桌?”
单武扫了一眼满是人的酒楼大堂,果然都被他们商队的人给占满了, 便道“请坐”。
晏泽霖微微一笑, 落座后看着单武好奇道“你们是四海镖局的?”
单武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废话,你们挂着那么大一个旗子,他能不知道吗?
“我瞧着你们气度不凡,颇像天下第一镖局四海镖局的风采, 所以才有此一问。”
单武哈哈一笑, “这位小兄弟看着也一表人才,怕不是这雁湖镇本地人吧!”
他当然不是,听口音都能听出来。
晏泽霖不解道“我确实是路过此地, 兄台如何得知啊!”
单武挠了挠脑袋,憨憨一笑,“我听你口音不像祁南人, 倒有些像云江那边儿的”。
晏泽霖比了个大拇指,“我之前在云江的白鹭书院求学, 在那里生活了一段时间,老家是在雎州。”
单武眼睛一亮, “白鹭书院啊, 那可是有名的大书院, 云江第一学府, 敢问兄弟高姓大名?”
“在下姓杨, 字澜清,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我姓单, 单名一个武字!澜清兄弟怎么会来这雁湖镇呢?”
“这说来话长啊,小弟原本是回雎州探亲, 结果在回书院的途中遇上山匪,匆忙之中便与书童走散。
只是在下不识路,只好在这雁湖镇落脚,看看能否找到车夫,带我去云江”。
单武皱眉,“这就难了,从这里到云江,走陆路怕是要近两个月,你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上路太危险了”。
晏泽霖沮丧的点头,“可不是?近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山匪横行,若是再碰上什么歹人,唉!”
单武思考片刻道,“不如这样,你先跟着我们到鹤城,然后从那里坐船到云江,我有个兄弟这几日便要去云江,你坐他的船,安全!”
鹤城,不知道是不是那个间接将他害死的鹤城太守贺章所在的鹤城,想到这里,晏泽霖心情有点儿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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