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仇眉毛微皱,神色有些懊恼,“栾郎所言甚是,是我昏了头,思虑不周了。”
栾子钰眼里含笑,并不拆穿他的谎言,先帝大丧刚过,哪有几家酒肆里能卖酒的,就算是开着门,客人饮用的也只是清水淡茶,宁仇他是上哪买的温酒?
许是他眼里的笑意太深,宁仇拿着酒,直去了院内,腰板笔直的跪于月光之下,高声称颂仁宣之德,而后将壶里的酒尽数洒在了地上,起身弹了弹身上的尘土,身披月光向栾子钰走去,“如此可行?”
“我年轻有不周之处,难为宁郎思虑周全,自然甚好。”栾子钰看不太清人脸,因此一手扶着门框,洒脱的笑着,黑眸里尽力映下宁仇的身姿,比去寺庙里求神拜佛之人还要诚心。
宁仇微微放低自己的视线便能瞧见自己穿着锦衣华服的样子,不自在的挪开了眼,路过栾子钰的时候还是无法克制的深嗅了一下。
背身关门的栾子钰完全没注意到这个插曲,毫不自觉的扯了扯衣服,语气里带着些好友打趣的笑意,“这几日也不知什么缘故,总是到了夜间才格外热,宁郎回来可是先沐浴了?这身衣服瞧着可不像是公服。”
“嗯。”没有酒精作.祟,宁仇又不知道和栾子钰说些什么才好,枯坐于圆桌前,都不敢细瞧屋内的摆设,一转眼,就见人坐在自己身侧一步的地方,青丝微湿,水珠浸湿了衣衫,又见栾郎白皙的锁骨……暗恼自己定力不足,不敢再看。
‘衣衫不整的成何体统?男主看见你这样,那,那不得唾弃死你,你你你赶紧把衣服给我拉起来!!!’系统君心脏飞速跳动,以己度人,男主看见这妖.孽,绝.逼.会弯的啊。
栾子钰偷偷撇了一下嘴,系统就是今天受的刺激太多,看谁都像基。这宁仇一进屋哪也不瞧,板着一张脸,哪里像是来心上人屋里的样子,以己度人,他要是去了心上人的房间,那恨不得把屋里的摆设全都看一遍,直直印在心里,一辈子都不忘才好,怎么会呆呆的坐着呢?
栾子钰被系统吵的心烦,连话都不知道和宁仇说什么,最后也只能认命的拉上了衣衫,“今日劳烦宁郎了,我在内阁呆的时间太久了,不曾过去诏狱帮你,如今以水代酒,自罚一杯了。”
喝水的事,没有可犹豫的。
栾子钰端起杯子便仰头灌,喉结微动,宁仇目光灼热的盯着屋内闪耀的夜明珠,手指动了动,摩挲着衣衫,按下想把珍宝藏起来的念头,微哑着嗓子道:“别急……”
话音未落,栾子钰果然被呛了,好在嘴里的水已经咽下去了,不然他杀了系统的心都有了,喝着水呢,将什么冷笑话,显摆自己是个数据库,要啥啥都有吗?
宁仇默不作声的给栾子钰拍着背,第一次给人顺气,也不知自己力道合不合适,栾郎可还受用?
栾子钰猛地咳了好几声,只觉得嗓子眼要被宁仇拍出去了,这锦衣卫的力道真是不同凡响,连忙向前了一些,眼角微红的婉谢道:“多谢多谢,我好多了。”
宁仇收回手,点了点头,掌间还留着栾郎的体温,瞧他已然大好,自己应该是没有用错力的。
栾子钰心有余悸的看了眼桌上的杯子,默默的挪开了一些,反给宁仇倒了一杯凉水,“夜里饮茶怕是会睡不着,宁郎且将就着?”
“无碍。”宁仇也不看人,就盯着栾子钰骨节分明的手指,与青花白瓷相搭,易碎的美,叫人想放进手心里。
栾子钰被他盯的背后一凉,将手放回了桌下,轻咳了两声,问道:“案子可有什么进展?或有我能帮的上忙的?”
宁仇眼中神色一变,严肃的看向黑眸,“华峰一口咬定是自己主谋,只怕背后之人还会对你动手,这几日最好是跟着我,或是带着澜院的人。”
“多谢宁郎相帮,我自是客随主便的。原也没想过华峰会把幕后之人招出来,他到底不像我,无父无母的,没有宗族牵挂,如今犯下此事,便是把人招了出来也不能救自己于火海,没准对方恼怒之下又招出些事情来,连累宗族,那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栾子钰说了这么大段话,又觉得渴了,还犹豫要不要倒水给自己润润,一只明显不同于读书人白嫩的手拎起了茶把,给他倒了一杯。
水击白瓷,清澈透耳,不禁看向倒水的人,华冠束发,不像往日锋芒毕露,平白多了一些烟火气……这些话宁仇未必不知,要真的拿出来说,怕是比自己还要透彻几分。
如此,也该知道幕后之人此刻巴不得事情就此盖棺定论,再额外生事的刺杀一名太子心腹,不是成心要将事情闹大,把自己.暴.露出来吗?
‘花痴栾我可警告你,虽然说本书所有女配见到男主就会疯狂爱上他,但是男主是一颗心向着女主的,对你这点好,估计就是没朋友,别想太多哈。’系统君向上面确认过后,又信心十足了,立刻趾高气扬的警告栾子钰。
只是栾子钰没有这根筋,对于系统君说的话根本不放在心上,甚至坏坏的用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全力向自己实习时看的傻白甜女主靠齐,‘我怎么觉得女主长得根本没有我好看呢?书里面的宁仇是一见钟情吧,那他更早见的是我,现在喜欢的也是我这样的吧?’
任谁一转眼就对上两只和葡萄差不多大的眼睛,还真情满满的望着自己,心都会动的,何况宁仇今日被人说了几句,心底深处的那点想法全都涌了出来,这一下的功夫,耳尖都红了,连忙撇开眼,不再看他,奈何脑海不断浮现,想停下也不能够了。
系统君见状,吓得花容失.色,花痴栾这个混球,女主才.露.了一次面,什么戏码都被栾子钰抢走,以后还演什么,男主还怎么觉得女主清纯脱俗毫不做作呢?这不耽误事儿呢嘛!
‘叮咚,限时随机小任务:请宿主向男主宁仇提出同住,奖励100成就点!欲.做从速哟亲~’
栾子钰睁了半天的眼睛,本来就干涩的不行,一听这矫揉做作的声音,眼角抽搐了两下,闭上眼,给自己揉了两下,‘100点?真的假的,我不管,你说了,我领了,不许反悔!’嘴角微微上扬,100点啊,除了考中状元这件事,他就没刷到过这么高的成就点了。
“你这是做什么?”宁仇就算看着别处也能察觉到栾子钰的动作,又把视线挪了回去。
栾子钰撤下手,尴尬的笑了笑,“都说那儿的姑娘,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最是勾.人,我这不是……”不对,读书人除了自己谁都瞧不起,自己这还说什么依门卖.笑的,心生向往,不是存心让宁仇瞧不上自己吗?
“哦。”宁仇身为锦衣卫,哪能不知道栾子钰自打入京,就和颜旭形影不离,何曾去过什么肮脏地方,这话定是胡说的。
栾子钰耳尖,听出了宁仇平淡的声线里带着的嘲笑,略微尴尬的抿嘴添补道:“我这是切入生活,跟那些贪官污吏上青.楼的肮脏心思勉强贴合一下,好帮你办案。”
“嗯。”
宁仇还是只有一个字,栾子钰真觉得自己还不如不说呢,越扯越不像话,“咳咳,华峰可曾招供其余人了吗?宁郎是要将账本和人名全部上交吗?”
“栾郎可是想隐下一些人,待到殿下坐稳江山后再慢慢算账。”宁仇很快跟上了栾子钰的思路,将他纠结了小半日的事情,轻而易举的说了出来。
栾子钰听了这话,没有别人那种被看穿的恼怒,反而是眉梢浅笑,觉得有人性格能与自己相合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正是这个念头,还是宁郎知我。”
那颜旭与太子呢?宁仇理智在线,不曾问出口,只当这个知己只有自己一人。
有了一个大概的章程,怎么上折子还是个问题,栾子钰起身提笔拟定了一份草稿,而后宁仇又对着上面的字句措辞添改了几句话,两人对案而立,细细的琢磨了小半个时辰,明月高挂才算是誊抄了一份折子。
栾子钰放下毛笔,左手握住右手的腕部,脖子转了一圈,身子疲倦非常,一旁的宁仇却还是正襟危坐,半点不见疲.色,锤了锤僵硬的腰,猛地想起了100成就点的事,佯装正经的问道:“今日也晚了,不如宁郎就在我这睡下,你我也好抵足而眠,好好相谈国事?”
宁仇端杯的手明显顿住,抬眼看向被烛光包围的栾子钰,暖洋洋的像个小太阳,光芒照进了自己阴.冷的内心,让卑.劣无所遁形。
第21章
空气何止是停滞了,栾子钰觉得宁仇此刻的眼神很怪异,说不上是嫌弃厌恶,还是……在看傻子?
无辜的眨了眨眼,要是现在的场景用动漫的手法表现,对面的宁仇应该已经石化的裂开了。他就知道这么问一个古代直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但听到脑海里成就点到账的声音,这尴尬他认了!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从书桌后面绕了出来,“可是我唐突了?宁郎就当没听见我这昏了头的话吧。”
宁仇眉头紧皱的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干巴巴的说了一句无妨,一双明锐的眼睛有些踌躇,像是在思考人生大事。
‘看,宁仇不喜欢你吧~’栾子钰从没觉得系统有这么讨厌过,刺耳的声音直接吹散了刚才到账带给他的喜悦,眼里快速的闪过了一丝烦躁,明明是自己知道的事实,被人戳破后就是格外……
不对,宁仇不和他睡在一间房里,他烦躁个什么劲儿?颜旭之前也不和自己睡一屋啊,怎么没见自己这样?
好在栾子钰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三两句便将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氛全都打散了,仿佛彼此间还是单纯的知己。
窗纸的厚度隔绝了外界的光,也挡住了里面的光往外泄。
宁仇时不时的看向窗户也不知在看什么,栾子钰觉得自己夜盲,也不觉得人家怪异,反而有点莫名的钦佩,系统君对他这种花痴是真的没了办法,左右男主不喜欢花痴栾,干脆切断了两人的联系,免得看了栾子钰犯傻的样子,一天吃不下饭。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直到栾子钰打了个哈欠,宁仇便立马起身告辞,半点也不留念的往自己的卧房前进。
栾子钰拖着自己疲倦的身躯,硬是把人送到了门口,看着宁仇步伐轻快的进了隔壁的房间,才关上了房门,带着烛台走到床前,轻轻一吹,还来不及看不薄烟升起,四周已经一片漆黑了。
对着空气疲倦的眨了眨眼,忘记脱鞋了呀,悲催的耷拉下了唇角,在黑夜里一阵摸瞎,才把脱下的鞋子按照自己想要的样子摆好,而后心满意足的躺在了澜院的客房大床上,舒舒服服的给自己卷成了蚕蛹的形状。
只是一墙之隔的宁仇却没他这么心大,直到看见栾子钰熄灭了烛火后才关上了自己的窗户,转身打量着自己冰冷的卧房。
与栾子钰屋中摆设唯二不同之处,便是屏风与刀架。
这屏风是太宗皇帝赏赐的江南双面绣,不提做出这么大的一幅刺绣要花费多少绣娘的时间,便是上面的丝线珠宝,没有一处不是奇珍异宝。
而刀架,也是太宗皇帝的赏赐……这两件东西是他搬离宁侯府时带出来的,如今突然觉得不搭,栾郎品行高洁,又是如玉君子,东西要是放在他屋子里,定比放在自己这要好看。
宁仇走至桌前,上头倒放着的青花白瓷杯与栾郎屋里的是同一窑烧出来的,不论是花纹还是色彩,怎么瞧都该是一对,如何竟两地分离,若是放在一处,不知会怎么好看。
这么想着,便有了些懊恼,适才就该答应的,便是自己定力不够,栾郎这样温和良善之人,就算是自己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好好说上两句话,定不会叫他生自己的气……
不,太过混.账了,栾郎乃是文曲星君下凡,矜贵非凡,品貌又是朝中数一数二的。连那日刚见过的蔡家二姑娘,几句话的功夫便轻.浮的芳心暗许了,要是游街示喜那日没叫小人打搅,这满都城的小姐姑娘的春闺梦里人定会是栾郎。
想来也不知栾郎的长发如今可是干了,要是不曾干,明日怕是要头疼的,还有那浸湿了的衣服……
宁仇发现自己的心思真是龌.龊至极,不过是想起了栾郎衣衫不.整的样子,适才被青丝抚过的手背便像火灼一般,身子也热了起来。他生平最厌恶的便是纵.欲.之人,如今自己遇上了一个栾子钰,真是什么忌讳都没有了。
两日后,栾子钰连同宁仇,将案件上表于太子,求个最后结论。被李次辅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栾子钰将事情精确的控制在了犯案人员,至于其他收受贿赂之人,只字不提,仿佛不曾查到一般。
若是只有栾子钰一人上书,李次辅等也不至于惊讶,难的是宁仇竟然也是如此说法。要知道勋贵中,只有这人硬得像块石头,任凭谁去找他说情都不会得到一个好脸色,不,应该是能见一面都是妄想。
李次辅心事重重,当年宁仇之父如何荒唐,在朝之人皆是有目共睹,难不成是随了根?如此还是尽早将颜旭放出来,最好是依旧任职于京,叫他们两人分开,渐渐淡了才是。
因为不曾伤到文官内部构造,太子的定罪之罚无比顺畅,基本是刚开了一个头,后面的骂声便不断涌来,嘴里说出的刑罚也是一个比一个重。
栾子钰站在后排都不禁摇头,礼部侍郎也是好狠的心,子孙五代不得入仕的话也能说出来。抛开华峰害了五名士子不得中举一事,五代不得入朝,这不是要压的人毫无希望了?
官场之上本就是人走茶凉,一代便能让华峰的苦心经营一败涂地,何论五代,届时旧故、姻亲皆无,又有这么一个祖先,啧啧啧,别说五代了,依他看改朝换代都未必有出息了。
不过,因果报应,华峰既然相信自己主子,就该是有什么依仗,冷眼瞧着等下还得翻盘。
太子早在前天便收到了栾子钰私夹入宫的名单,自然知道此刻义正言辞的诸官所言为何,至于明哲保身的内阁,未必不是抱着此念。华峰可气,底下的这些也不无辜,若让这些人猖狂才是愧对父亲当日的部署。
“殿下容秉。”万次辅出列,拱手弯腰,将心悦诚服四字表现的淋漓尽致。
不得不说,要不是太子因为栾子钰幼年遭遇而愤恨,就凭他这样示好的作态,也是要高看两眼的,只可惜,他不配的,因此语气只是平淡,“讲。”
万次辅眼底闪过不悦,语气还是恭敬的,背稍稍的直了起来,“华峰所为着实令人唾弃,然其子无辜,一家老小更是无辜。正值殿下登基之日,不若将罪责全归于华峰一人头上,才不枉殿下仁德。”
栾子钰终于听到了有人帮着华峰,抬头看去,眼底冰冷,“万次辅可是年老心软?书生苦读,一朝没了功名,难道不无辜?殿下大赦于华峰一家,又如何补偿那些被华峰迫害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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