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座哗然,黎昊顿时感觉胶着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更强烈了。
他抬起头坦坦荡荡地目视前方,他看见皇帝阴沉的脸色,看见林承煜复杂的目光,看见大月氏使者得意的蔑笑,看见百官或是失望或是赞叹的眼神。
那大汉从黎昊身边走过,傲慢低声道:“还请黎小将军赐教。”
第35章
大汉后退几步让出空来。
宫人上前重新摆好酒壶。
“大人可是需要我这张弓啊?”大汉在黎昊身后哂笑道。
黎昊并没有搭理他,他面色严肃,从仆从手上的托盘里拿起弯弓。
这是一把很普通的弓,黎昊在手里掂量着,然后取过箭。
他弯弓搭箭,“咻——”的一声,那箭径直钉在酒壶后的墙上。
大汉发出洪亮的笑声嘲笑,满朝官员无不面面相觑,黎昊这是输了?
黎昊将弓放回原处,拍了拍手对一旁的宫人道:“你且上去看看。”
那小宫人走上前去,拿起酒壶仔细看了看,竟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大堂之上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永寿呵斥道。
那宫人慌慌张张地将酒壶举过头顶,躬身道:“陛下恕罪!奴只是见云麾将军箭法精妙,箭穿壶而过,却只留下两个洞。”
“还不快快呈上来!”永寿连忙走下台阶结果宫人手里的酒壶,呈给皇帝。
皇帝眯着眼睛,打量着酒壶。“如此看来七个酒壶都是如此了?”
“回陛下,是的。”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尤其是大月氏的使团无一不是吹胡子瞪眼。
那大汉更是面色铁青,目光不善地盯着黎昊。
黎昊感受着四面八方向自己投来的各色眼神,心中好不得意。
他抬起头微微环顾,看见林承煜正偏着头,目光中带着肯定。
。
皇帝稍稍一怔,随即抚掌大笑。
“虎父无犬子,云麾将军果然有乃父之风。”
这一关就算是过了,待黎昊回了座位,周围的几位同僚推杯换盏间又是一番夸赞。
此时皇帝举起第六盏酒,笙奏慢曲,案几上的菜也换过了一轮。
宴会上的气氛逐渐轻松起来,群臣之间小声交谈着,黎昊执筷在咸鼓爆肉,蜜浮酥萘花几道菜中挑拣着。
忽然听见老皇帝轻咳一声,堂中瞬间安静下来。
皇帝夹了一筷子太平比罗放进口中,笑得一脸和气。
“这既是朕的国宴也是朕的家宴,你们不必拘束,继续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能够有资格赴宴的哪个不是人精。
看上去殿中又恢复热闹,其实都暗中支棱着耳朵注意着皇帝的一举一动。
皇帝转头看向林承煜,示意永寿给林承煜满上酒水。
“朕为父多年,最欣慰的事情莫过于看着你们慢慢长大,如今你也二十有一了,按习俗也该找个体己人儿了,只是不知承煜吾儿可有心仪的姑娘?”皇帝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若是有,可要告诉父皇呀。”
林承煜站起身来,举杯行礼。“儿臣不才,心系圣贤之书,还不曾有心仪之人。”
皇帝却是明显不信。“今日普天同庆,吾儿但说无妨,朕为你做主。”
看来此事是推脱不过去了,林承煜立刻躬身道:“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臣但凭父皇做主。”
皇帝轻抚胡须,显然是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既然如此,朕自会给吾儿挑一个称心的太子妃。”
黎昊自然也留了一耳朵,他给自己满上了酒,把酒杯放在手中慢慢摇晃把玩,和上辈子的经历对照。
前世老皇帝也是在花萼相辉楼要给林承煜赐婚,只不过没多久京中就有了太子三十之前不易娶妻的传言,此事不了了之。
后来林承煜登基,丞相上书请求告老还乡,林承煜为了表示对丞相的尊重特意下旨立丞相嫡孙女为后,没过几月又立继后的外甥女,景行书院院长之女为妃,算是安抚了士族和寒门。
论起着景行书院,乃是天下庶族子弟心中的最高学府,书院的创立者正是继后的兄长赵如晦更是士林楷模,此人学识渊博,高洁傲岸,可谓是风光霁月的真君子。
只是不知道这辈子林承煜是否还会如此,若是自己有个妹妹嫁与林承煜也能做个体己人儿。
呸,嫁给这么一个毫无乐趣的人岂不是过去守活寡。
“说起来,朕的云麾将军也快弱冠了,可有心仪之人?朕也好一并为你们做媒。”
这老皇帝今日怎的爱做起冰人之事了?
黎昊本就因为比试射礼一事颇有微词,又怕自己留下话头被老奸巨猾的皇帝揪着日后发作。
他索性起身出列,上前躬身道:“启禀陛下,末将好龙阳,只是这……”
说着顿了顿“这上不了台面的怎敢劳烦陛下指婚,一来怕唐突了陛下,二来也怕耽误了姑娘。”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无不变了脸色。
皇帝面上也笼罩上了一层阴云,敷衍地挥退了黎昊。
黎昊来这么当头一棒让会上的气氛有些微妙,皇帝应和了几句便继续宴饮。
黎昊没有理会周围官僚各异的眼神,自顾自地饮酒。
待九盏酒过后,黎昊也没有搭帮结伙,起身走了。
【作者有话说】:
长生殿内,灯火如豆。
知还坐在外间守夜,她低着头,红着脸,听着殿内时不时传出黎昊的轻喘,间或夹杂着叫喊。
“林承煜,你到底行不行啊!”
“嘶,你轻点,疼死我!”
“啊,啊!”
“不行了,我要不行了!”
说着黎昊披好衣服翻身下床,躺倒一旁的矮榻上就要睡觉。
林承煜满是无奈,吩咐人端热水进来,自己亲自拧干了布巾坐到榻旁,轻轻地给黎昊擦了擦脸。“别气了,擦干净再睡吧。”
“你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擦个药酒都要这么大劲!”
第36章
此事没几日就传遍了京城。
虽说大燕较前朝风气开放,但敢在御前承认自己有龙阳之癖,断袖之好的黎昊是实打实的第一个。
二娘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
“黎昊,你当真在朝堂上……”二娘敲了敲黎昊房门,听到应声后进屋在黎昊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毕竟黎昊花名在外,偶尔还流连风月场所,怎么说应该也是对女人兴趣多一点的,她是万万没想到黎昊竟然有这种想法。
说着,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你告诉小娘,你这话是不是在朝堂上搪塞圣上的?”
黎昊叹了口气,给二娘满上了一杯茶,又端了一盘点心放在她面前。
“二娘,您近日听闻句句属实,原本我还打算慢慢让你接受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给二娘掰开了一小块茯苓饼递到对方手里。
二娘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
“可是再怎么说这阴阳相合才是正道,你多年在军中有些偏颇,我也理解,只是怎么向你父亲交代呀?”
“二娘,您放心,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父亲他是不会怪罪您的。”黎昊将茯苓饼放进自己嘴里。
“再说了黎家男儿素来以马革裹尸为最终归宿,我总感觉是辜负了人家姑娘。说真的,二娘,这么多年来,你就没有后悔过一赌气嫁给父亲?”
二娘沉默不语,黎昊继续说道:“何况我本身就更喜欢男子些,平时玩玩也就算了,若我真的结了婚岂不是又平白葬送了一位姑娘的大好年华?”
二娘咨嗟道:“罢了,罢了。有些话你明白就好,小娘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欢喜自然就是最好的。不过你若是有相中的哪家公子,告诉我,我也好给你张罗。”
黎昊口中恭敬称是,送走了二娘,自己脱鞋上床用被子蒙住脑袋。
他们黎氏是开国功勋,高祖清算老臣的时候,黎家祖先急流勇退请求戍守漠北,自此黎家儿郎大都捐躯沙场,女眷则多半寡欢而亡,不然百年世家怎会凋零至此。
装x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
碧兰殿内
僖妃坐在软榻上轻轻抚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自打她怀孕以来,吃穿用度直逼四妃标准,寝宫更是被翻新了一遍。
林平睿坐在她旁边,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母亲的孕态。
僖妃突然挑起话头。“这黎昊还真的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断了袖,再加上又是个重情义的,你若是当时哄住了他,这种人最好为你抛头颅了。”
“我也不知当初是哪里刺激到了他,本来他投靠了林平征那个蠢货,我想着还是有机会的。前些时日林平征传来消息,竟没想到咱都被黎昊给摆了一遭,他早已倒戈林承煜了。”林平睿咬牙道。“阿姨,你这一胎怎么办才好?”
僖妃爱怜地摸着孕肚。
“这香虽说是对人体损害极小,终归还是不保险的。只可惜了……”说着叹了口气。“睿儿你以后切记为他在太庙里偷摸立个牌位,好记得你弟弟也是为了你牺牲过。”
林平睿也稍稍红了眼眶,又低着头与僖妃闲聊几句。
宫人在殿外高声通报时间已到,林平睿起身倒退了出去。
就在林平睿要消失在拐角处的时候,僖妃忽然坐直了身子,喊道:“睿儿,你何苦呢?”
林平睿脚步一顿,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斑斑点点的洒在廊上,光与影交织在他略显阴柔的脸上,他嘴唇翕动。“凭什么呢?”
。
黎昊最近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连带着一些不远不近的朋友也断了往来。
干脆自己一赌气躲进了百味楼里。
他坐在二楼的包厢里,点了一壶酒,要了几道菜,独自靠着栏杆,往嘴里扔着茴香豆,观察着楼下的人情百态。
忽然看见有一个淡紫帛衫的身影分外眼熟,不正是宋念玉。
宋念玉也注意到了黎昊,在楼下冲着黎昊一拱手,算是做了礼数。
黎昊回了礼,心道反正现在我是人人避之不及,还是自斟自酌痛快。
结果没多时包厢外响起了嘟嘟的叩门声。
打开房门正是黎昊以为会与自己断交的宋念玉。
“黎小将军近来可好?在下见将军形单影只,所以厚着脸前来叨扰。”
说着却是径直进了屋子,坐在了黎昊对面。
黎昊觉得这人真是越接触越有趣,不禁逗他道:“宋兄就不怕人言可畏吗?”
“人言可畏,可我更畏我心不由衷。”宋念玉向小二又要了一副碗筷。“在下自是相信将军高风亮节。若是在下也因一些流言蜚语而误解了将军,岂不是做了秦昭王的帮凶。”
黎昊默默无语,心下却是百感交集,只是为宋念玉满满地倒了一杯酒。
。
大抵是和平日久,黎昊这事在燕京一石激起千层浪,竟然传出了话本子。
将军与小倌,战神和俘虏,甚至是还有人敢写黎昊与六皇子两小无猜的。
燕京城里暗流涌动。
【作者有话说】:
作者:太子快来呀,你老攻要被勾跑啦。
林承煜:是吗?
宋念玉:殿下,您误会了!(顿时后背一凉)
第37章
黎昊翻看着他从街边买来的记载着自己都不知道的风流事迹的话本时,心中哑然失笑,思绪却飘忽到了那一天。
“宋兄,不,宋公子你可知有时候人言可畏有时候也可能是真的?”酒酣之际黎昊半抬起身子,调笑着附上对方的耳朵,低声道。“更何况宋公子一表人才,还三番五次地出现在我面前,黎某不得不重新考虑宋公子的用意了。”
黎昊适才饮了不少酒,此刻呼出的气息带着灼热的酒香,轻飘飘地拂过宋念玉的耳朵。
宋念玉的耳朵霎时红了,却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与黎昊分开了距离。
“在下素来佩服将军,想结个善缘,却不曾想过您竟如此轻浮。”宋念玉低声斥道。“将军今日不胜酒力,约莫是有些醉了,找错了人。”
“是啊,酒不醉人人自醉。”黎昊坐回了座位上,单手支着腮帮,眯缝着眼打量眼前人。
宋念玉这一下子脸也瞬间红透了,心道这酒是喝不下去了,于是周旋了几句后狼狈离开。
这宋书生总归还是个脾气好的,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是早就要一杯水泼过来了,他却能隐忍不发。
黎昊又想到了那日在酒楼里的初见,不禁暗自发笑,这人在官场混得如鱼得水,却还能保持一颗初心,真是个难得的妙人。
不过那日自己一时兴起唐突了人家,还是改日登门道歉为好。
。
泰兴宫后山上
五皇子林平轩与一眉目舒朗的灰袍道人在院中树下相对而坐,闲杂人等早已被遣散。
林平轩嘴上说着寒暄之语,手上沾着茶水暗中书写真正的问题。
“二哥近来可有事交代你?”
“五殿下当真是料事如神,请您放心此事贫道定会办妥。”灰袍道人也用他俩特有的方式交谈着。
接着灰袍道人耳朵一动听见了一声微弱的树枝折断声音,提示林平轩监听的人已经离开。
林平轩这才长吁一口气,饮尽了杯中茶水,骂道:“这老头子,我都躲到道观里了还整日派人盯着我。”
“陛下一贯多疑,只能是咱们做臣下的小心些了。”灰袍道人宽慰道。
监听者只是暂时离去向老皇帝汇报,他们还是长话短说最为保险。
林平轩率先切回正题。
“这老头子宴上突然发难也只能是他近来按你给的方子将被亏空的身子养回来了些,只是他践祚不干不净,到头来还相不中名正言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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