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给他养好是让你取得信任,以后行事也便宜一些。”
“过几日他必也找你相看八字,你找个由头说二哥近年不易娶亲,这是最稳妥的办法。毕竟他能给自己的儿子找什么好人?”林平轩说着,后背慢慢靠在了红豆树上,手指温柔地抚摸着表层的泥土,感受着下面盘虬的树根。
“毕竟为哥哥排忧解难、脱离苦海也是弟弟的责任呀!”说着林平征抓起一把泥土扬在空中,落得满头满脸也毫不在意。
正用缱绻目光注视着大树的道人见他这幅痴态,目光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怜惜。
山风拂过层层枝叶,山谷流出潺潺清泉。
寒蝉凄切的叫声伴着一声又一声杜鹃悲啼荡漾开去。
。
皇帝有意给太子相看婚事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京城。
京城中的有贵女的人家早早就请了先生来批了八字,一时之间算命先生风头无量。
不管宫外中因为这一举动引起多大的轩然大波,大明宫内仍是一派岁月静好。
而此时,皇帝正盘腿坐在蒲团上,微微喘气,他的额头上爬满了涔涔的汗珠子,很显然是刚刚练完一套气功。
师峤子陪侍在一边,轻声指点着皇帝动作要领。
完成了一套流程后,皇帝缓缓睁开了眼睛,笑着对师峤子道:“真人功力深不可测,朕明显感觉身体轻盈多了,近日甚至还有飘飘欲仙之感。”
师峤子连忙半跪道:“贫道只不过是略加指点,主要还是陛下仙缘深厚,悟性好。”
“你看看你,到现在还跟朕客套。”皇帝在师峤子地搀扶下站起了身,改至榻上半躺。““朕可没拿你当外人,不过想来你气功、丹药等造诣颇高,占卜批字应该也不在话下。”
果然来了,师峤子心中暗道。
“贫道倒是知晓一二,不过京城多是贵人,命格有天机遮掩,不好测算,所以贫道也是有一阵子没有占卜过了。”
“无妨,朕也只不过是有些家事想辛苦你一下,永寿拿纸来。”
永寿应声前来,手里举着的木案上整整齐齐的放着几张纸。
“朕想让你看看这几位女儿哪个与我们承煜最相配,监正说他命格奇特,不易婚配,朕才不信这个邪。”
于是师峤子领了纸下去。
是夜,师峤子仔细端详着纸上的八字,也许是为了保险起见,纸上并没有写明众女子的家世,不过林平轩早已将大多京中贵女的八字透露给了自己。
这也让这件事情容易些许。
这纸上除了一个右相的嫡孙女身份相匹以外大多都是通议大夫之流的,身份上与皇家差了不少。
而右相嫡孙女今年不过豆蔻年华,与大燕女子十八出嫁的风俗相违背,也是不可能的。
如此一来,就算太子妃配不上太子,也可说成术士推算出两人命格相合,皇帝心系爱子,破格为其纳妃。
这皇帝忌惮太子至此竟然还要给自己博得一个慈父的美名。
皇帝可真是好狠的一招,自古以来对太子如此打压的怕是无人出其右。
第38章
一大早,皇帝下了早朝,师峤子在长生殿已经等候多时,觐见皇帝道:“陛下,贫道通宵推算发现太子殿下命格贵不可言,乃是日丽中天格。”
这日丽中天格属紫微命格,更是其中极为富贵的,更何况太子出生的时候京中暴雨骤停,天降彩虹,此等祥瑞至今京中大多数人都历历在目,皇帝想必也是清楚的,所以师峤子只是略略地讲了一下,接下来才是皇帝着重想听的。
“微臣又赶紧批了众位姑娘与殿下的八字,却发现太子五行金水偏阴,所以这太子妃应该五行木火,只是……”
“你但说无妨,太子殿下金水已是极为难寻,这木火的姑娘更是难找,况且金水命格不宜过早成亲,不然的话恐会对太子妃有所损害。”
师峤子说着悄悄抬起头打量了一眼皇帝,发现对方并没有面露不虞之色,于是继续安心道:“但贫道也不是一无所获,贫道昨夜起卦推算到太子妃竟来自广天之境,想来可能是来自东南沿海。”
“那依道长的意思是朕的儿媳妇来自南方,还是可遇不可求的了?”本来皇帝还因为师峤子算出林承煜姻缘而隐隐添了几分恼火,却听见林承煜无法主动求娶,不然克妻又旋即转怒为喜。
大燕《帝范》规定嫡长子继承大统,所以说林承煜身为太子,皇位第一继承人,在没有正妻之前是不可以弄出什么庶出子的,所以父子俩都心照不宣选择了闭口不谈。
而另一方面,虽说师峤子是五皇子极力推荐的,但皇帝并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他更怕师峤子早早地投靠太子一脉合起伙来哄骗自己,不过既然他能够说出太子克妻这种话来,那么想来自己也就可以稍稍放下心来,于是看向师峤子的目光里多了一份信任。
在皇帝的某种默许下,有关太子婚事的流言在京中慢慢散开。
。
东宫
林承煜合上书册,单手支着额头,暂作休息。
知还走上前来轻轻打扇,道:“殿下,昨日奴婢推了监正来卖好递上来的您与右相嫡孙女婚事的条子,今日京中就流言四起,看来陛下是信了师峤子了,如此一来倒是省了咱们不少事,只是这话实在难听些。”
“你干的不错,待会领赏。”林承煜示意知还停手。“宫里最近有什么消息?”
知还将扇子拢回手心,站直了身子道:“宫里倒还好,皇后向皇帝进言说是想为八皇子找一位博学多才的太傅,德妃则一心盼着四殿下遗腹的妾生子出世,僖妃则很是安静,一心养胎,只是娴昭仪近来颇为嚣张,逢人便张扬三殿下要在年节给陛下送上一份大礼。”
知还喘了口气,继续道:“还有就是殿下庶出的堂弟叶二公子前些时日在万花楼买醉,说了些不好的话,鸨母都报上来了,一会儿请您过目。另外就是,您从夜郎郡带来的金久久在西市也算是风生水起,亲自送了礼来拜谢您,奴婢先收进大库房了。”
林承煜轻轻敲着太阳穴,突然想到了什么,发问道:“黎昊最近如何?”
知还这边也一直暗中留意着黎昊的一举一动,立刻对答如流。
“千秋节过后,黎小将军似乎并未受什么影响,一如往常恣意潇洒。”说着,知还一顿,面露难色。“只是最近几日黎小将军与宋博士走的进了些,大多是吃酒,游乐。所以现在最受欢迎的话本子是青梅大战天降。”
“是吗?”听及此处,林承煜抬头扫了大堂一眼,虽是面无表情,但知还凭借自己跟随太子十多年的经历立刻看出来,太子殿下生气了。
所以自己还是不告诉殿下她也买了。
【作者有话说】:
活泼可爱的小剧场:
知还:殿下,需要我找人写你和将军的同人吗?
知还卒。
第39章
知还说着悄悄移开了视线,道:“不过是一些没见识的黔首写出来糊弄人的罢了。奴婢这就让人去查了那些书铺。”
林承煜嗯了一声,轻轻地揉捏着眉心,过了一会放下手来,眉间嫣红一点好似朱砂,饶是熟悉如知还也不自觉地痴了一瞬。
“三弟定有高人相助,让张文去查,有异动立即来报。”说完林承煜又重新拿起了案几上的书册看了起来。
。
转眼就要入了冬月,燕京稀稀拉拉的下了一点小雪,将将盖住地皮。
僖妃已经有孕足足六月,在厚厚的羔裘下愈发显得珠圆玉润、神采奕奕。
她遵着御医的嘱咐,时不时就出来散散心。
太液池畔,风景正好,僖妃沿着小路慢慢溜达。
一行人的行至木栈桥,她停下来说要站一会儿赏景。
这时候,忽然远处传来孩童的嬉闹声。
原来是继后赵语时所出的一对龙凤胎正在池畔玩耍。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童笑闹着追一只橘黄虎斑猫,一旁的奶嬷嬷想要阻拦两人以防冲撞了僖妃,却不得章法。
僖妃看着两个孩童觉得颇为可爱,便出声劝阻道:“孩童天性,何必阻拦?待长大了这般模样就少见了呢。”
嬷嬷知道僖妃风头正盛,于是喏喏称是。
两人一猫追着追着不自觉地靠近了这边,忽然那猫好似发了狂一般直直地冲着僖妃的腰间就撞了上去,僖妃堪堪闪身避过,却被不小心绊了一跤的八皇子一下子撞到在地。
僖妃躺在地上,哀声呼痛,一阵刀绞似的感觉迅速淹没了她,旋即暗红色的鲜血从双腿间蜿蜒流下,快速洇湿了雪白的羔裘,好似一副红梅图。
一时之间,孩童的啼哭,宫人的惊呼亦或是旁的都传不进她的耳中。
原来这么疼啊,她想。
。
天子一怒,朝野震惊。
幸运的是黎昊正好休沐,没有被余怒波及。
他听闻此事的时候,正和韩骁躲在自己的府上品着绿蚁,听韩骁讲今天朝上的听闻。
据说僖妃这孩子已经是个成型的男婴,不然皇帝何必震怒至此。可谁奈犯错的是自己的小儿子,重罚不得。只能罚了继后三个月的薪俸,又让七公主和八皇子抄五十遍《弟子规》。
若就此打住倒还好,怎奈皇帝生性多疑,认为此事定是太子所为,他暗恨自己龙精虎猛、老当益壮,只得出此下策。
太子为了自证清白,在紫宸殿前跪了两个时辰,到最后直接晕了过去。
第二日,东宫就传来消息,说林承煜染了风寒,皇帝心生怜悯,又赶紧下旨派自己的太医携着银州柴胡去看病。
黎昊心中不免发笑,却也实打实地为林承煜可怜,亲爹竟是最大的敌人,总时不时的敲打自己一番,这可能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儿子吧。
待韩骁吃完了酒告辞离去,黎昊嘱咐小厮道:“你去库房里找找最好的大补药材,装在我那个紫檀盒子里,明日一早给东宫送去。”
翌日,乌云还未散去,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撒下来,尽显温柔。
黎昊从城外校场回来,朱雀街上人来车往,也是一番热闹景象。
黎昊没有骑马,而是选择慢慢踱回家,忽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渐行渐慢的马蹄声,没做他想,继续向前走去。
“黎小将军请留步。”
他回头,却见匹枣红色的骏马拉着辆马车,玉手掀开车帘,一个身影从马车疾步下来。
【作者有话说】:
今日提问:猜猜下来的是谁??建议写出推理过程哦。
我朋友说他想搞死老皇帝。
哈哈哈哈,这说明我人物塑造还可以嘛。
顶锅盖逃走。
第40章
知还今日只着了一身最朴素的燕京妇人打扮,黎昊一时之间还有点眼生,没有认出来。
她在马夫地搀扶走下车来,对着黎昊盈盈一拜。“黎小将军可愿随我走一趟?”
黎昊不知知还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不过左右走这一趟应是没什么吃亏的,于是让随从们先行离开,自己上了马车。
考虑到知还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黎昊没有进车厢里面,而是借了马夫的箬笠与他在外面挤着坐了一路。
路过东市的时候,黎昊突然喊停,等到再上车的时候手里拿了三串糖人,递给知还一串,又给了马夫一两碎银,让他回家的时候也好买些吃食。
马车继续晃悠悠地前行,绕过朱雀街来到了东宫后门。
马夫去后面停车,知还则领着黎昊穿过重重叠叠的回廊,来到林承煜书房外。
知还向黎昊一福,道:“殿下正在休息,还请将军稍等,奴婢去通报一声。”
。
黎昊进屋,见林承煜裹着一身黑裘坐在椅子上,气态雍容,只是面色略显苍白,一副大病未愈的样子。
他向林承煜行了礼,道:“近日天气无常,殿下还需保重身体。”
接着将糖人递了上去。“臣路过东市的时候,见这个稀奇玩意,想着献给殿下辅药吃用。”
林承煜接过糖人,端详了一刹,就放在一旁。
恰逢知还叩门进来送些吃食,一并给拿了下去。
黎昊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这糖人虽说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但毕竟是自己买了给林承煜的,于情于理得吃一口意思一下吧。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还是林承煜先开了口。“孤想黎小将军也有所耳闻,漠北匈奴屡次骚扰我大燕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不知黎小将军有何良策?”
边关的事早就已经传遍燕京,黎昊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自己惹怒了皇帝又得罪了三皇子和六皇子,目前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太子一脉。
所以自己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再隐瞒不报了。
“今冬奇寒,漠北尤甚,匈奴牛羊多有冻死,因此他们时不时地来骚扰边境,掠夺财物。”黎昊手指摩挲着杯沿。“臣追随先父脚步几次征战匈奴,如今也有六七年了,上一任单于死得太突兀,所以如今匈奴局势多有变化。幼子丘浮尤继位,大阏氏亲近汉人,只是老单于的弟弟左贤王乌达鞮侯势力强大,把持着中央王庭,也与大燕多有摩擦。”
黎昊说得口渴,饮了一口杯中浆液,发现入口温热,酒香醇厚,原来是上次千秋节上的太清红云浆,原本以为此酒与自己无缘了,没想到竟是在东宫也喝到了。
他不敢贪杯,小小地啜饮了一口,继续道:“如今丘浮尤渐渐长大,两人势必要有一征,若能扶持丘浮尤拿回王权,大燕边境起码可保十年无忧。”
上辈子也是如此,丘浮尤与乌达鞮侯已经兵戎相见,自己曾上奏提议却被老皇帝以不宜大动干戈为由拒绝了,白白错失了这个机会。
等到再后来,林平睿登基,自己返回边关,丘浮尤递上文书请求援助,却被有心人先自己一步捅到林平睿那里,说自己有不臣之心,于是一杯毒酒就被送下来了。
至于丘浮尤在争斗中落败,乌达鞮侯上位,匈奴攻势更甚,林承煜登基后一度忙的焦头烂额,军报雪花似的飞上龙案,一天只能睡两三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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