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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员面试那天是个平常的日子，无风又无雨，天气微晴。
裴宛初大早起来，刚走出小区门碰到了不太平常的事。
闻意的车停在小区门口，几面车窗连天窗都开着，生怕路过的人瞧不清楚里面坐着谁。
那天喝完酒，第二天闻意就发了一条消息问他是否安好，之后两人再没联系过。
既然他和陆知不存在包养关系，他撞破金主丑事这一茬也就不复存在了，那么闻意出现在这里只可能是在等他。
虽然有些别扭，不知道闻意来干嘛，裴宛初还是走到玻璃窗大开的副驾驶门边，敲了敲车门。
“你在这里等我？”
“啊？对，今天那个地方不太好找，陆知怕你迷路叫我顺路来接你。”
闻意扔掉手机，伸手过来打开了车门。
裴宛初一坐上车，陆知丢过来一盒巧克力牛奶：“这么早，估计你也没吃早饭，这是陆知喜欢喝的，你们年轻人应该都喜欢吧。”
裴宛初接过来说了谢谢，插上吸管喝了两口，如果换成一周前，他应该是不敢喝的，怕金主下毒杀人灭口……
“好喝吧？”闻意瞟了一眼，裴宛初咕嘟咕嘟喝着没松嘴。
“嗯，味道比较纯，也有点甜。”
巧克力奶对于裴宛初来说不喜不恶，纯粹是为了让嘴巴别闲着，这样不用拼命想着找点什么话题。
早上市中心的马路拥挤不堪，闻意全神贯注应付着，时不时从岔路口出来的别的车或者行人。
车厢里安静得很，只有空调吹出的幽幽凉风。
裴宛初看着眼前一条条熟悉的马路轮流出现，不仅疑惑，上车这么久了，闻意的车拐了好几个弯，就没脱离市中心区域。
作为乘客，他是不好意思问闻意：是在找近道还是纯粹迷路了……
吸管发出呼呼声，裴宛初依依不舍举起来摇了摇，里面一滴不剩。
他还没琢磨好说点什么，闻意的车七拐八拐开进了一个有点奇怪的地方。
路狭窄得勉强过一辆半汽车，两边都是高高的围挡，裴宛初摇下车窗听到了围挡里乒乒乓乓的声音，似乎里面正在施工。
汽车渐渐放慢速度，画风变得异样。
前方围挡上，每隔一段距离就写着，让如今大多数人梦寐已久的“拆”字。
红得扎眼，暗示着早已降临的一夜暴富。
裴宛初跳下车，脚下扬起一片尘土。走过拐弯，一个临时撤开的围处挡放着一张简易的办公桌，桌上摞着一叠空白报名单，一盒子防水数字贴，一本登记表。
这门口一看就是不通电的样子，电脑用不上，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手工登记。
坐在桌子后面的是两位是百利娱乐的工作人员，看见闻意和裴宛初，笑着打了招呼。
“闻总，裴导早上好。”
走进勉为其难叫门的入口，内里的景象和裴宛初想象的差不多，又有点不一样。
敲碎的地面，水泥块混着土凹凸不平，绿化带里仅剩下一些枯枝。
十几米之外是一栋外表破败的小两层建筑，水泥外墙上画着极具年代感的宣传画，当年鲜艳的配色经过时间的打磨，早已褪却辉煌的过去，古早风格的画法裴宛初看不明白，不过旁边配的方方正正的字倒是写得明白。
是几部电影的名字，在过去几十年里，极具口碑和票房。
在网络不发达，宣传手段相较现代而言完全落后的时代，靠观影口碑缔造过票房奇迹的几部片子。
两扇斑驳掉漆的金属大门敞开着，内里是一个半圆形空间，地面从大门处倾斜到底，尽头处是一个四五十厘米高的台子。
一排排翻板木椅沿着空间弧度呈阶梯状摆放，深色的椅子上是千篇一律的年轮状花纹，连宽窄都几乎一模一样。
几十根嵌在墙壁，天花板的老式日光灯管承担了所有的照明。
年久失修的灯管有的亮着，有的黑着，勉强照亮了室内空间。
白昊正站在台上，指挥着工作人员布置面试现场，他的身后是变成灰白色的巨幅电影幕布。
“这是电影院？”裴宛初看出了这颇具年代感的建筑最初的用处。
“不全是，这最开始是炎京第一家电影院，大概最后营业到九十年代，因为面积不能扩张，仪器设备跟不上时代发展，重修重装都不合适所以暂停，之后变成了小型话剧团，在十年前彻底停业，原因是拆迁。”
走到第一排，闻意从搭在手腕上的西装外套里，摸出一包纸巾，按下一把椅子细心的擦拭座板。
随着时代发展，电影行业如日中天，这家老的影院却没有办法重新整修，面积是最大的阻碍，周边地盘早已被嗅觉灵敏的开发商蚕食干净，哪还有他们的扩展之地。
电影院无奈退出了历史洪流，寻求艰难转型，后来人们追求精神享受的模式多样化，这里又有了一个新的出路，给一些舞台剧，话剧提供演出场地。
因为交通方便，租金不高，又起死回生了一段日子，最终被开发商相中，停业待拆。
拆了一半，开放商资金断裂，想要转手，还是因为面积问题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闻意赶巧拐弯抹角认识现在负责这片物业的人，讨了人情借了来，主楼里电还通着，只是太久无人问津，里面铺满了灰，闻意第一次和白昊过来的时候，被呛得连连咳嗽，请了个保洁公司几口人来。干了一天才算把要用到的区域收拾了出来。
“刚才外面宣传广告上那些老电影，首映都是在这里，所以这是个宝地。”
闻意把擦过凳子的纸巾仔细跌成了一个方块捏在手里，裴宛初笑着拿过来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借你吉言。”
第35章 面试
几个大照明灯摆在了舞台四周，照得舞台通透光明。白昊指挥调整灯光的位置，留出了一片暗区，放上了五把折叠椅，那就是他们待会坐的评委区。
小喇叭用小推车拖着三箱矿泉水沿着斜坡一溜小跑，闻意上前帮忙，把三箱水放到了舞台边缘，抽出几瓶扔给了在场的几个人。
“都差不多了吧，就这样吧？”
裴宛初看着这寒碜的面试场地，觉得倒是真挺符合他的电影立意。
“海报呢？”
“我这。”
小喇叭从背包里抽出卷成筒状的宣传海报，拿小图钉摁在幕布上，总算有了一点电影面试的样子。
“请问，新剧面试是在这里吗？”
大门口站着两个人，背对着门外挡住了阳光，看不清五官，声音通过空旷的观众席传了过来。
小喇叭提起搁在凳子上的喇叭摁开：“对，往里走，前面找位置坐，其他地没打扫，脏。”
小喇叭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去了大门边，错身而过，两个人疑惑地询问小喇叭：“这是谁的片？”
“舞台上站着呢，你们看看就明白了。”
陆知随意的站在一盏大灯前，白色的灯光从头到脚把他照得清清楚楚，新来的人松了一口气。
真的是陆知新片的面试现场。
定的面试开始时间是十点，九点半才来了两个人，裴宛初和白昊小声商量后抬腿往外走。
站在舞台上帮忙调整的闻意，把手里的东西塞给陆知，从台上跳了下来撵上了裴宛初。
“你去哪？我陪你去。”
裴宛初和白昊商量了下，如果十点钟还是只有两个人的话，就再多等等，然后他们打打电话问一下，估计凑够十个人开场，怎么的也要十一点。
他们赶着弄完的话，午饭肯定要耽误，而且这附近吃饭的地走挺远，他准备去找找便利店采购一些干粮，愿意吃的就吃，不愿意吃的就饿着。
两个人走出门找了七八分钟，终于碰到一家正经的便利店。闻意提着篮子，裴宛初随手抓起货架上的蛋糕面包，看了眼都是当天生产，哗啦啦全拨进了篮子。
“三十几个，够吗？”闻意数了数。
“可能不够。”
裴宛初又抓了点小包装的饼干曲奇扔进了篮子。
“就这样吧，也不能吃饱，要是快的话说不定三点过就结束了。”
闻意主动掏钱买单，裴宛初拒绝，两个人僵持不下，大概是店员看闻意比较像有钱人，笑着接过去了闻意的钱。
裴宛初拿过收银条：“行了，回头让小喇叭做进你投资的账里。”
堂堂一老总，投个电影还有零有整……
“这可能是我投资生涯，单笔额度最小的投资。”闻意笑了。
闻意提着两口袋吃的跟着裴宛初回到现场，他们这一去一回二十几分钟又来了五六个人，裴宛初紧绷着的心松了下来。
“老脸保住了。”
距离通知的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差不多有十几分钟没有进来过新人。
来的人稀稀拉拉坐在靠近舞台中间位置的头二三排。
现场到了十七八个人，他们当时捋出来的报名表不过十二三个，这现场报名看来还是有效果。
白昊左手拿着麦克风，右手拉着一个带拉杆的黑色箱子放到了台前，一说话，黑色箱子里声音嘹亮，震撼全场。
一听一看就是广场舞大妈们最爱的便携式音响，可以插U盘，连蓝牙，充足一次电管七天那种。
裴宛初轻碰站在旁边的小喇叭，问他这玩意哪来的，他直觉百利娱乐没这么接地气的玩意。
“150，全国包邮，我买的。以后片场我的喇叭可以升级了！”
裴宛初默默竖了个大拇指。
“大家都清楚规矩了哈，我啰嗦的再说两句，开始后呢直到结束所有人才能离开。拍照可以拍，但是请散场后再外传，其实我想你们大概都不愿意外传，这么穷的面试场地要是没选上挺丢人，对吧。”
观众席一片善意的笑声，白昊说了句感谢理解，接着介绍这部新电影。
“我们这部电影呢，挺穷的，拍摄环境也要去深山老林，条件艰苦，盒饭可能都难吃上，估计得顿顿吃泡面。不过大家放心，片酬还是不会拖欠的，只是不会太高，到时候咱们都可以好好谈。你们要害怕吃苦，或者觉得太穷了，接受不了，现在可以走的。”
白昊停顿片刻，下面无人离开。
“大家都不走哈？那再给你们一次反悔的机会，中午饭我们没安排，刚才我们裴导怕把大家饿晕了，自掏腰包出去买了点蛋糕面包。如果你们能被选上，这将是你们接这部剧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餐，如果不能那将是你们演艺生涯最差的一餐，穷逼剧组没钱还挺挑。”
裴宛初面色平静，第一次如果没走，这次更不会走了。
圈内大家都知道，搞什么这种全国报名海选，大部分是给一早就内定的演员抬轿，就是换个方式的造势宣传，这么大阵仗，大家自会好奇，关注度就有了。
而他们从头到尾都表明了剧组很穷，没钱。一早公布了主演是陆知，另外个配角可能真的需要选一个便宜点的，比陆知名气大的，不愿意倒贴给陆知配戏，再说剧组可能也给不起两份高价片酬。
来报名的这些人基本都是没签经纪公司，平时很难遇上好的资源，只要拍了片子不拖欠片酬，其他的都是浮云。
比起拍戏的苦，接不上工作，读书的没机会历练，入行的随时可能喝西北风才是真的苦。
“还是不走哈？那我接着说，你们进场时候，咱们工作人员给了你们一个号码，那是一早就定好按顺序排的，大家保留好，别弄混了。我们现在都不知道你们是谁，只记号码，下来核对资料。”
“我要说的呢说完了，其实我就是挂着导演的名不太干正经事，刚才的稿子还是裴导给我写的，接下来的面试规则，裴导给大家具体说说。”
裴宛初穿着白色的亚麻长衫，配着同色的亚麻宽松长裤，踩着一双软底布鞋，顶着一头如瀑黑发从黑暗中走出来。
台下发出小声的惊叹，裴宛初停在了一个照明灯的侧面。明暗交界之处的灯光，让他的五官轮廓并不足被让台下的人看清楚。
“一会导演助理会抱着题盒给你们抽题，都是随机。抽到了之后你们可以选择自己演，或者找现场任何一个人搭戏。注意，是任何一个人。表演时间三分钟。”
裴宛初指了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塑料筐。
“那里面有道具，你们可以选择用或者不用。没有别的问题，我们就开始吧。”
短暂的窸窣声后，小喇叭抱着抽剩下的题走去了入口处，准备着万一有新人来，直接在门口给他们讲完规矩，抽完题再进来。
叫面试号的任务裴宛初主动承担过来，麦克风拿在手上还没捂热，闻意站过来拿走了他手上的名单和麦克风。
“我来叫号吧，你们安心评选。”
给了大家十分钟准备，之后闻意举着话筒，面试正式开始。
“1号。”
“1号。”
“1号没到哈，2号……”
劣质的音效将闻意低沉的嗓音扭曲得更加沉重，场内的气氛瞬间变得严肃，特别是他连叫了三个号都没人上台后，气氛达到空前的紧张。
大家伙瞅着自己手里的号小慌了一下，本以为有足够时间观摩，谁知道很多人都没来。
“4号。”
两个男孩一前一后走上了台，前面的男孩胸前贴着4，后面的贴着11。
4号展开了手里的题卷，说了两人的角色分工后，去了旁边的道具框。
塑料物品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闻意眼神好，光线不佳也看清了那两筐正被他们翻动的道具。
哑铃，水枪，跳绳，皮鞭，手铐……
各种奇奇怪怪的物件，都是塑料材质，颜色极其辣眼，没有一个是正经玩意。
这是把哪个幼儿园的玩具偷来了吗？可是有的东西又不像是幼儿用的……
闻意直觉这玩具的馊主意是陆知出的，而这名单上一堆虚拟号码，可能是裴宛初的主意。
两位表演者明显也没料到所谓的道具都是些这，你看我看你，最终决定一个都不挑。
场内安静下来，白昊扯着嗓子确定他们准备完全靠自己发挥后，带头鼓掌，零星的掌声很快连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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