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明面上,这活宝看起来完全没放在心上,又问了一句:“老师,我能不能直接走了啊?我饿了,没吃早饭呢我。”
邢玉海笑骂他一句:“滚滚滚,滚回你考场去,提前交卷像什么样子,让我们出题的脸往哪搁?到时候上面又要说我们出的简单,第二年你们学弟学妹可惨了。”
江汜咋咋舌,一脸为了大义的表情:“为了下一届的期末安危和我的名誉,必须不能!”
他挥挥手和老师拜拜,怎么来的怎么走了,和郑悔一起。
走到半路,江汜突然笑了一下,从自己右侧衣兜里摸出一小片纸,递了过来:“自己看看。”
字迹细密而小,像一块黑斑,郑悔只看了一眼,呼吸都开始急促。
《对alpha窦惊澜信息素的可行性研究》。
拥有刺激性烈酒味信息素的alpha问。
“我惹到过你?”
今天惊蛰,远处轰隆一道雷劈下,淋漓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边。江汜眼尾微翘,眉尾放松。
那本该是个满含笑意的眼神。
他甚至语带笑意。
只是眼底一片冷漠。
第14章 雨天
“不说吗?”
雷电一道接一道,在远处天空滚成闷声炸响。
Omega的脸色越发白了,甚至泛起不健康的灰,他被alpha的信息素逼得进退两难,嘴唇开合好几次,都没能说出一个字,硬着头皮低头便走,手里紧攥着那张纸,用力把它撕碎了。
“你骗我。”
Alpha的信息素对omega天生有压制作用,安抚作用更多是alpha自己的选择,如果alpha不愿意,那么omega不会被安抚。
现在就是。
郑悔嘴唇发抖,愤怒的薄红从脖颈蔓延到脸颊:“我不信。”
江汜没想到他对这份报告有这么大的反应,只是摇了摇头:“爱信不信。”
郑悔转身便走。
江汜刚刚想起,这就是那天他在食堂遇到的omega。
江汜和他唯一的对话就是,他问自己给舍友带饭吗。江汜说嗯。
只出现了这三个人。既然他单方面和江汜不对付,那么肯定是窦惊澜那边的事,可能是对窦惊澜有好感的人。
至于缩印,江汜本来想打印一些关于alpha的常识知识,本意是补充一下自己的记忆空缺,方便携带,他不想老是盯着手机。
没想到打印店的老板把他夹在里面的露出来个标题的那份豆包的报告弄在一起印,更没想到这会儿用上了。
料到郑悔也不会仔细看。
江汜没追,落后郑悔两步,用omega听不见的声音不轻不重道:“还是好怪异。”
这omega看起来一脸营养不良,瘦得像是被虐待了,一副被自己信息素扎到的样子。
江汜摸了摸自己颈后的抑制贴片。
他也没揭掉啊?
*
考试结束,郑悔步子飞快。
江汜看都没看他一眼,悠闲地哼着歌出门。
这是春天的第一场雨,珍珠灰的天离地异常近,灰亮的云层在高空飞速滚动。
雨没有停,下得不小,细密的雨丝洋洋洒洒,江汜自己站在广宇楼门口,没有带伞,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看着要么带伞要么雨中奔跑的人发呆。
姚贤至接受了援助,电工稳妥,心情放松地走过来问:“没带伞吗,你拿我的吧?我让我舍友来接我。”
江汜微讶:“你舍友愿意?”
姚贤至笑笑:“这不明天带饭呢吗?”
“嘻嘻,”江汜冲他笑出虎牙,“我舍友就不用。”
姚贤至作势要给他一拳,江汜笑着往旁边躲,一边退一边嚷:“不带这样的啊乖侄儿,怎么还恩将仇报——”
姚贤至住手,拉了他一把:“后面是台阶,不跟你闹腾了,我真走了,你舍友真来接你?”他性格很温和,打闹也是点到为止,天生带着照顾人的心思。
江汜福至心灵,姚贤至另一个外号肯定是姚妈。
江汜得意道:“是啊。”
姚贤至笑着点头:“行,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alpha都能和alpha谈对象了,你俩竟然和好了,不容易。”
江汜佯作思索状:“我们以前也没多差啊?”
“这是多少度滤镜?”姚贤至夸张道,“你鼻梁那个疤不就是他搞的?差点儿毁容,别告诉我你忘了?”
江汜啧了一声:“这算什么,就我现在对他的滤镜,让他喊我一声爸爸也不是不可以。”
“你就贫吧,我走了,”姚贤至摇摇头撑伞,眯了眯眼,“哎,那是他吗?”
江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雨越下越大,广宇楼里所有人都在往外走,所以向这边来的人就十分显眼。尤其在那人个子很高,还举着一把黑色大伞的时候。
雨水淡化了信息素的味道,但是因为匹配度高,江汜还是闻到了一些,隐隐约约,偶尔闻不到。
这一定是什么花的味道。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冲锋衣,长腿迈开踩上台阶,走到广宇楼的大门檐底,收伞,随着伞柄收合,那张面无表情却帅气的脸露了出来,冷静的眼神在下一秒就捕捉到了江汜。
那人不动了,站在原地,明明是个浑身带刺的酷哥。
但眼神一落在他身上,就会带出一点隐晦的笑意。
江汜不知道自己怎么看懂的,反正就是看懂了。他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很好,说不清哪里很好,但就是很好。
窦惊澜就站在江汜下面几步台阶,说:“江汜,走了。”
“哎,”江汜应他,“来啦。”
姚贤至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说不出话。他目送那两人并肩走出很远,才突然回神:“今天的党课还没上!”
*
江汜走路步速很慢。
窦惊澜上次和他在湖边散步体会得很深刻,这次刻意和他保持了一致,慢悠悠地举着伞。
江汜还在到处乱看。
看顺着伞沿滴落的雨滴,看一只半路窜出来的猫咪,看被雨打落的细碎花瓣。
他突然出声问:“这是什么花?”
窦惊澜看了看旁边的树:“紫叶李。”
“李?会结李子吗?”江汜蹲下来捏了一片花瓣,还没有指甲盖四分之一大,“花瓣好小。”
“偶尔结,结出来也很难吃,一般不能吃,”窦惊澜笑了一下,“学校怎么会种可以让你摘着吃的树?”
江汜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确实,要是真结了果子,就算他立个牌子写喷洒过农药,也还是挡不住我把这玩意儿摘来吃。”
说着说着觉得自己像个猴儿。
窦惊澜看他心情很好,问:“今天的电工怎么样?”
“挺好的啊,不难,”江汜站起来,“豆包,说牛还是你牛,跨专业的神,压的大题全中了,我没一个不会写的,不考八十我给你跪下,真的。”
“折煞了,”窦惊澜语气放松,看样子没作弊,“也就每天早上从一号食堂给我带碗粥吧。”
江汜满脸问号:“?粥不是问题,一号食堂很有问题。你再说一遍?我给你三分钟重新组织语言的时间。从咱们宿舍楼到一号楼隔了半个学校不会还有人不知道吧?”
窦惊澜揶揄地和他对视:“不会还有人不知道开学两个月要体测吧,开学躺了两个星期,江汜,你是猪?”
江/猪猪没有自觉,他穿的帆布鞋,但是鞋头的材料是一种皮,因此不怕踩水,威胁道:“我不管,我不动,你换个,不然我就要踩水了,豆包,你是洁癖这件事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窦惊澜佯装思索了片刻:“不换,你踩吧。”
“真不换?”
窦惊澜的笑意明显了一些:“我的洁癖对你不太起作用,不然你生病谁照顾的你?”
江汜失去了乐趣:“怎会如此?!算了,放过你,看在你笑得这么好看的份儿上。走,美人,摆驾回宫,朕乏了。”
但是一点走快的意思都没有。
窦美人给陛下撑着伞,对自己的职能认知十分清晰。
快走到宿舍楼下,江汜突然停住了。
窦惊澜走出一步发现没人跟上,才又转回去,问:“怎么了?”
窦惊澜要把伞倾向他这边,被江汜伸手挡了一下。
江汜站在雨里,捏了捏伞上的雨水。雨水顺着他象牙白的骨节往下滑,像雨天受潮的雕像。
他眯着眼笑了一下,笑得很开心:“要是每天都下雨就好了,就可以每天都走得很慢很慢。”
窦惊澜问:“怎么这么说?”
江汜那双总是很亮的眼睛落在他脸上,说:“这样他们就闻不到你的信息素了。路上没人会躲着你,刚才路过一对情侣,他们对你什么反应都没有,像看一个普通人。你可以舒服一点。”
窦惊澜神色怔忪。
江汜思索半晌,又否决了自己的幻想:“不过这样我也闻不太见你的味道了,我好小气。还是算了,走吧走吧。”
“……有那么好闻?”窦惊澜问。
“嗯,”江汜回头看他,“肯定是什么花,我得多认识认识学校里的花了,说不定哪一天就能分出来是什么味儿了呢。今天先排除紫叶李。”
窦惊澜依然站在原地。江汜走过来,拽着他袖口拉了他一下,冲锋衣外套很滑溜,他抓了个空。
窦惊澜伸手回握住他的手腕,收了伞,低声道:“走吧。”
*
进了宿舍难免有些昏暗,窗帘质量很好,不透光,雨天的缘故屋子里有些闷。江汜打开阳台的落地窗,透进来一丝凉风。
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先前是因为信息素会让其他人刺痛,最近又加上一个和江汜匹配度过高,窦惊澜每天都贴抑制贴片,只有睡前才会摘下来,所以这几天窦惊澜的信息素一变浓,江汜就不自觉往困倦的方向奔去。
他坐在地板上,本来正在吹冷风,闻见窦惊澜浓郁起来的信息素味,问:“嗯?怎么把贴片摘了。”
整个屋子都是这个味道,好舒服。
江汜懒洋洋地朝自己的懒人沙发上蹭了蹭,歪在上面揉了揉眼:“搞得我好困。”
信息素散发源非但没有道歉的意思,反而走得更近了,伸手过来摸了摸江汜的头发:“那就睡会儿吧。”
江汜迷迷糊糊地冲他笑:“豆包现在变成香薰包了……”
窦惊澜提起嘴角。
等他关上阳台的门转身,靠着落地窗的玻璃缓缓坐下来,江汜已经熟睡。
这睡颜他最近看过很多次。江汜睡眠很好,alpha的身体为发情期做准备,困倦是常事,而且睡得很死。
起来又是精神百倍。
窦惊澜摸了摸江汜的发顶,后者从喉咙底发出一声含糊的咕哝,下意识蹭了蹭他。
那张柔软的唇因为气流进出而略微开合,看起来柔润,像带着温度的粉色暖玉。
按上去是什么感觉?
窦惊澜脑子里只是略微过了一下,手反射性前伸,已经快要接触到对方的脸。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滞,被自己强制拔了回来。他刚刚洗过手,来摸了一下阳台门,所以手很脏,这逻辑没有问题。手脏,所以……不能摸他。
窦惊澜收回手,把贴片又贴了回去。
手不听话可不是一个匹配度吸引能概括的。
窦惊澜看着自己的手掌。
他知道自己对江汜有好感,同时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
对自己认知清晰……
是一种折磨。
第15章 等人
江汜睡到半夜,朦胧地醒了。
周围一片安静,他放轻呼吸,没听到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豆包呢?
他缓慢地从床上坐起来,因为睡得太久,动作有些迟缓。接着,江汜听见阳台门打开,那人长袖长裤,带着一身冷气走了进来。
他身上带着夜露浓重的湿意,一点屋内的暖意都没有。汕城大学的暖气到这时还没断,所以屋内相比外面可以说是温室。
对方看见他醒了,走到他床边,低声问:“睡不着?”
他声线位置比江汜的要低,现在在安静的室内,又怕把江汜贫瘠的睡意吵醒,所以压着嗓子。
他的抑制贴片摘掉了。
那股熨帖的花香淬着冷。
江汜囫囵应了一声,盯着他放在床边的手出神。月光从没拉严的窗帘漏出来,没人说话。
半晌,那人抬手碰了一下他的耳朵。
手的温度不高,江汜的耳根却急迫地随着那人的触碰烧了起来,滚烫得他无法解释,难以开口。
屋里的温度似乎都跟着这点温度一起急促地烧灼。
江汜放弃了开口说话的想法,认命、又带着点自暴自弃地侧脸,贴上那只手。
对方略微颤栗。
等到手跟着耳朵一起升温,他才动了动手腕,接着蜷曲指节,挠了一下江汜的下颌。
像在挠一只没睡醒的、正在抖三角耳的猫。
沉默贯穿始终,江汜抓住他柔软的长袖,说了醒来的第一句话:“不困吗。”
那人低低地应了一声,片刻问:“怎么不开心?”
“嗯……”
窦惊澜咬字轻而慢,哄一样:“我认识吗?”
江汜慢腾腾地摇头。
是想说不认识,还是不知道?
他将目光移到落在被子表面的月光上,左侧脸仍贴着窦惊澜的掌心,指着那块光亮说:“像不像一个光的湖泊。”
窦惊澜短促地笑了一下,像是被他拙劣的、转移话题的方式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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