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一错,展开两张票,弹了一下票根。
因为退后,他半身仍在阴影里,像潜伏在暗处的猛兽,淡淡问:“现在是不是能和我解释一下?”
“票上为什么会有我的名字?”
铜版纸印的票根在弹动里发出清晰的脆响。
江汜整个呆住。
*
窦惊澜走在江汜前面几步。
江汜垂头丧气地跟着他回宿舍,肉眼可见的不开心从他身上往外散发。
连顺路碰到吃过饭的陆子川,他都没过去打招呼,而且被曲迎哲从后面偷袭一下子,差点儿被扑到地上。
曲迎哲啧啧两声,拽着他手把险些跪下的江汜拉起来:“发什么呆?你不行啊江汜,我都能把你扑倒。”
江汜一脸烦闷,把他的手推开:“别烦我,想事呢,赶紧回你宿舍打你游戏去。”
“长大了翅膀硬了不要妈妈了是吧汜宝,”曲迎哲疑惑地围着他饶了两圈,故意扯嗓子问,“你这丢了魂儿似的,怎么搞的?被哪个漂亮妹妹嫌弃了?”
江汜抓了抓头发:“唉,怎么说呢……”
曲迎哲都等着他反驳自己这个“漂亮妹妹”的用词,准备下一句来个漂亮哥哥,拿窦惊澜堵他,没想到江汜直接承认了,顿时“卧槽”一声:“什么情况?是不是窦……”
他没看见前面窦惊澜在走。
江汜炸毛,捂着他嘴踢他一脚,力度一点儿不重:“漂亮妹妹个鸡毛,跟你说不清,滚滚滚。”
曲迎哲就不滚,勾着他脖子贴他:“怎么,和谁吵架了?是不是你舍友?”
前面走着的窦惊澜步子放缓。
江汜张了张嘴:“我这不是……”
好心办坏事了吗……
曲迎哲抚摸江汜狗头,大义凛然道:“没事,男妈妈就不是妈妈了吗?来妈妈怀里,给你最温暖的港湾。”
江汜瞥了一眼他因为长期打游戏宅废了的身材,嫌弃道:“废宅能不能闭嘴,你顶多也就头发颜色能算作特色。”
浅金色头发的曲迎哲自尊被挑战,拎着江汜的领子闹:“怎么跟妈妈说话的?”
江汜被他晃得来劲儿,停下脚步和他演:“可我只是个香香的omega罢了,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曲迎哲上上下下打量他:“Omega?什么味儿啊,让爸爸闻一下——”
说着要装模作样要去闻他脖子。
还没凑到近前,一股更强烈的信息素味道接近,熟悉但刺痛的信息素味道逼得曲迎哲自动松开手,倒退两步。
窦惊澜去而复返,问:“嗯?什么omega?”
江汜被他这一句问话问得手心发汗。
……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两天那个玩笑。
窦惊澜说江汜是他的omega那个玩笑。
“没,”江汜回答得不太自然,“我俩开玩笑呢。”
曲迎哲如站针毡,对窦惊澜的信息素心理阴影很大,打个哈哈要溜:“你们聊,你们聊,我找川子去。”
窦惊澜礼貌地点点头,侧身让曲迎哲过去。
曲迎哲临走前还在挤眉弄眼,可惜他媚眼抛给瞎子看,窦惊澜一过来,江汜就变成一块木头,头都不抬。
江汜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明明他是好心,也没做什么坏事,可现在一想到和自己说话的人是豆包,就有点犯怂,落下风。
本来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连看都不敢看他。
可他这也不是怕,那是什么感情……
他还想深究一下的。
可他和窦惊澜原地站两分钟,被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声音打破。
“噗。”
江汜咬着牙抬脸,却看呆在原地。
眼前的alpha因为不经常笑,握拳抵在自己嘴唇前,嘴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而他视线的中心总是自己。
江汜突然就不急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难自己?
窦惊澜无声地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说:“走吧,回宿舍给你热点饭。”
江汜被他拉着往宿舍走,茫然:“宿舍有吃的?”
“嗯,”窦惊澜头也不回,浅淡的信息素味顺风向后飘,“今天上午我第二节 没课,就买了点菜来做,结果没找到你人,用小程序才定位到你。”
江汜心里蓦地一动。
第28章 你不无聊
江汜没进过厨房,待在门口看窦惊澜热饭。说是热饭,其实就是放进微波炉里。
江汜看了会儿微波炉上堪比大物公式的按钮,说:“我肯定不会做饭。”
窦惊澜订好时间:“怎么这么说。”
江汜摊了摊手:“对这些东西一点印象也没有,很大可能是买了放着。”
窦惊澜:“猜得很对,你大一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搬来了一个家。”
江汜来了兴趣:“嗯?大一刚开学?我干什么了?”
窦惊澜靠在流理台上看他,眼里带笑:“带的东西在楼下快递站堆成一个小山,有人问怎么都堆在一起,入库的人说全是你的,等你来拿。”
江汜指了指厨房崭新的厨具,今天窦惊澜用的平底锅刚拆下来的标签还在上面放着:“还真像我会做的事,这些是不是都我买的?”
窦惊澜指了指洗衣机:“除了洗衣机……”
江汜试探道:“都是?”
都是这个回答明显更合理,都不是那这总不会是学校自己提供的吧。
窦惊澜接着道:“除了洗衣机买了两个,别的都只买了一个。”
江汜走上去看了看:“哦,第一个别是坏了吧?”
“真聪明。”
微波炉叮地一声,窦惊澜转身打开,语调微扬,戴着隔温手套去拿。
*
简单的两个菜,一荤一素,和蒸好的米饭。
江汜把东西一扫而空,却越吃越饿,抬头嚷嚷:“豆包,太少了这不够吃,我太饿了——”
“你的饱腹感没赶上你的进食速度,你该慢点吃,当心胃癌。”窦惊澜冷酷地截断他,“现在是不是该告诉我那张票是怎么回事。”
江汜讷讷道:“可以。”
他犹豫一会儿,才说:“其实也没啥,就是看你整天待学校里也不出门,想找你一起去玩呢。我提前买好票……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就被你发现了。”
他更小声地抱怨:“我就一上午没见你,这不是很正常吗……没想到你找我这么久啊。”
窦惊澜缓慢地动动手。
江汜只顾着专注自己的碎碎念,没发现窦惊澜动作略微凝滞,又恢复正常。
窦惊澜叹了口气:“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我很不好说话吗?”
刚发现这张票的时候,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游刃有余。
在回宿舍那一路上他想到几个江汜不愿意和自己说的可能,甚至连最坏的结果都想到过,最后都一一打消,还是决定把这个缩回壳里的蜗牛拽出来问。
江汜向后靠在椅子里,姿态很放松。
和窦惊澜待在一起,他根本绷直不起来,他们习惯性在宿舍摘掉贴片,毕竟每天捂着脖子不太好受,所以现在空气里一蔓延开浅甜的味道,他就会潜意识里感到困倦。
江汜:“怕你……不愿意接受嘛。”
他捏着自己的一根手指把玩,视线也自然而然落在那上面:“哲狗……曲迎哲告诉我你家境不好,感觉说了让你挺尴尬的……”
他一开始用的昵称,后来像是怕不够正式,又改口道。
“如果你不想去……之前咱俩关系不太好,你还能正常回绝我,现在咱俩关系还行吧?”
窦惊澜:“所以?”
“所以你很可能因为这是我的要求,就算不太喜欢也还会答应。我不想逼你这样,也就是到时候问一句你想不想去的事。而且我也不差钱,我就直接买了……”
江汜抬头冲他一笑:“现在不是我在尴尬吗?豆包,你找东西也太快,我藏不住啊。”
他声音低下去:“现在我不太高兴,感觉在逼你一样,所以刚才想了半天,没想好怎么解释。照你看我就是先斩后奏,不提前问过你……而且你看到票那个反应吓我一跳。”
江汜苦恼地停住,发现自己在车轱辘话,低头闭上了嘴。
空气里信息素味道也变得略微苦涩,像尝到什么苦酒。
窦惊澜突然伸手:“手给我。”
“嗯?”江汜疑惑地把自己的手递出去,“怎么了?”
他的手被窦惊澜握住。
“我怎么样?”窦惊澜略微往前探身,手指没入江汜的衬衫袖筒,接着停住。
江汜:“什么怎么样?很好啊?要说优点吗……别搓我手腕,痒。”
窦惊澜摇摇头,松开他:“错了。”
他接着说:“一衣柜你的东西,我动过吗?表达过不满吗?”
江汜展开手掌,中指上那个蛇形的黑戒还套在上面:“没啊,还夸我戒指好看呢。”
“你帮我付东西,我有自尊心很强地拒绝,然后自己买吗?”
江汜转转眼珠:“没有啊。”
水果捞算是……江汜帮他付结果他把水果捞给自己,四舍五入江汜自己买了一盒。
江汜拍了一下窦惊澜放在桌上的手,很快明白他什么意思,闲闲地说:“拿我的钱送我东西还要我道谢?”
窦惊澜轻笑,反手抓住他的手:“吃软饭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这是一万五的O驰衬衫。”
原来他刚才是去摸江汜的衬衫衣料。
江汜这时才想起来,窦惊澜在数不清的地方兼职过,包括奢侈品销售,对这些还算清楚。
江汜拎着自己的衣领:“我自己都不记得这什么牌子……”
窦惊澜握着江汜的手手心滚烫,像是一种奇异的感情在汹涌,却被自己强行压制。
带着隐晦的失而复得。
他轻轻地说:“根本没关系。”
他低低的声音在这里盘旋。
“我没那么清高,也不眼红,你钱多少和我无关,买的这张票也不会让我觉得自尊被挑战,或者被可怜。”
“我自己看到春游的消息的确会直接关掉不去。因为我自己没什么好玩的,我很无聊,但如果是和你一起,一张票钱又算什么。”
“我也没有那么穷,家里没有长辈需要我赡养,大学之后家教赚的钱超出了我的预期,养得活自己,还绰绰有余。再说,你拿七百万年薪养我我也不会答应。”
江汜噗嗤笑了:“我哪儿来那么多钱养你,我别是个冤大头吧。”
窦惊澜抬起眼,看着笑意还没散的江汜:“所以,可不可以信我?”
江汜回握他一下,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你不无聊,你是失忆后对我最好的人,之前不是之一,现在变成之一……”
“因为好好一个惊喜被你提前发现,泡汤了。”
他耸耸肩膀,并没有发现自己信息素里,那股浅得难以发觉的苦涩悄无声息地散去。
窦惊澜:“所以能再问一遍吗?”
江汜茫然道:“什么再问一遍?”
窦惊澜:“我想不想去,不是没问吗。”
江汜来回张了两次嘴,没想到一句简单的话要做这么久心理建设,脸都发红:“……那、那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窦惊澜笑着说:“非常乐意。”
江汜很少见他笑,心情也跟着他这一笑明媚起来,看他站起身,问:“你干嘛?”
窦惊澜:“收拾东西。”
江汜:“这么快?这也太有行动力了?”
窦惊澜:“哪里快?明天就去春游,你要带的东西收拾了吗?”
江汜一下子窜起来:“还真没有。”
窦惊澜催促:“还不快去。”
江·拖延症·汜:“你收拾完我再去。”
窦惊澜提起自己洗得掉色的卫衣,无所谓道:“我只拿两套,洗一套穿一套。”
江汜牙根儿痒痒,挫着牙去收拾自己衣服去。
窦惊澜站在原地看他在衣柜前挑挑拣拣,抬起手看了自己的手一眼。
刚才摸过他。
*
手的触感。
不是他的手,别人的手。
这只手按在他的指甲上。
江汜觉得有些凉。
紧接着,指腹从他的指甲盖上离开,一点点捋平江汜指节间的褶皱,接着向上。
对方不紧不慢慢条斯理,让江汜觉得稀奇。
不知道是谁?
他梦见了谁?
像之前一样,他梦见自己的记忆了吗?
江汜挣扎着想看到来人是谁,奈何脑海一片混乱,像溺进浅甜的香海里。
同时身体的感觉仍在继续。
那只手在他手腕内侧摩挲,摩挲到产生一点暧昧的热意,接着毫不留恋地向上。
江汜抬起手臂想去抓住,不让那只手再动,可他没法抬起来,他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力度很大,让他咬紧牙倒抽了口气。
周围变得昏暗,好像到了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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