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离他更近一点,探他的鼻息:“没死……看来是晕过去了……怎么会突然把别人送进来……是还打算……”
他离开了些,似乎爬上了床。
江汜听到棉被被单摩擦的声音和……别的声音。
像什么细小的东西砸在一起,他听了很久才发现……
那是牙关打颤的声音。
没有了知觉,江汜不知道疼、也不知道冷,在哪里都无所谓,反正都像个彻底的木头人,实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威胁。
哦,还是盲的。
过了一会儿,这人终于停止抖牙,开始了碎碎念。
“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你在哪里……”
这里的味道很古怪,江汜一时说不出自己到底闻到了什么,是这个房间的,亦或是这男孩儿身上的。
直到门锁一声闷响!
男孩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重演了自己刚才进屋时的动作,把小刀藏在身后。
门锁是窦惊澜用枪轰开的。
枪的保险栓从他拿到时就是打开的,因为曲迎哲在,他看到里面有个男孩儿,也看到了江汜现在的姿势,即使弹壳穿透门锁,也不会伤到人。
意料之外的,两发才把门锁轰开。
曲迎哲在旁边捡起还热着的弹壳,难免被烫得跳起来,被窦惊澜皱眉问:“你在干什么,以为这是游乐园,还准备拿纪念品带走吗?”
曲迎哲没理他,先他一步窜了进去,没想到迎面撞上拿着小刀捅上来的孩子!
他想伸手挡,依然没能幸免,额头立刻被划开一道痕!
从里面流出淡金色的血。
孩子还呆了,松开刀往后躲,被窦惊澜捂住嘴压制在墙角:“别动,听懂了?”
孩子惊惧地点头。
曲迎哲伸手一抹,那道伤口就消失了,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他几乎是立刻转身跪在江汜面前,抱紧他按住了他的腺体:“听得见吗,江汜?江狗?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没事没事……”
窦惊澜和曲迎哲的感官还没切断,就被带着连接上江汜的神经。
一片黑暗,没有感觉,他头一次发现江汜的精神世界像死海,怎么都翻不出波澜。
察觉被他制住的孩子有要挣扎的意图,窦惊澜低声说:“这是哪?你在这干什么?回答我。我们不会害你,只是来救他,顺带救一个也可以。”
孩子慢慢在他手底下放松身体,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嘲讽地笑了一下。
窦惊澜蹙眉。
曲迎哲仔细检查江汜到底是少了哪一觉,最后发现只有视觉和知觉,松了口气:“这没事,很快,很快就好,一会儿就能看见了。”
江汜先恢复的视力。
他不知道自己一直睁着眼还是闭着眼,但一恢复视力,眼缝里漏进来的光就让他知道自己闭着眼,只是没闭那么紧。
渐渐地,他发觉自己能眨一下眼睛。
他睁开眼时,视角还是侧歪在地上的,只能看到跪在自己身旁的两个人。
一个亮黄色裤子,一个黑色裤子。
都沾了土,还有草叶。
江汜想说话,动了动嗓子,发现脖子也能动了,同时,他被曲迎哲抓住的手像是抓了一块儿碳。
江汜从来没见过曲迎哲这个狼狈样儿。
这还是头一回。
整个人汗湿,发根都是亮的,又累又痛苦,死死皱着眉。
等到曲迎哲睁开眼,江汜已经恢复,而且坐了起来,正拿窦惊澜兜里的纸给他擦汗,问:“好点了?能走?”
曲迎哲一抹汗,有点虚弱,但精神很好:“快走!”
没别的,今天又是爬山又是闯这里,耗费了他太多体力,现在又治好江汜的病,曲迎哲没有多余的精力,把和两个人的联络都切断。
江汜看向刚才起就被窦惊澜手里的冲锋吓到的孩子,问:“你爸是郑彪?”
孩子点点头。
江汜抓着他腕子把人提起来,并不问他多余的话,只是说:“走。”
他没拖动这小孩儿。
对方又瘦又白,皮肤是不健康的青灰色,挣扎着往后缩,看着比江汜他们要小至少两岁。
“走?走哪去?”
在曲迎哲收回精神的这几分钟,走廊一字排开一队人,为首的那个笑得很慈祥,一身白大褂,微笑道:“来者是客,还没招待你们呢,不要着急。”
第110章 分化
江汜第一个反应就是把曲迎哲护在身后,他的精神力量消耗得差不多了,现在是最虚弱的那个。
拉着他手腕的男孩儿却骤然发力,精神迸发,猛地和他们三个人建立了连接!
窦惊澜反应最快,想抽身拿枪托砸他,被跨步上前的人出手如电,一手推了回去!
曲迎哲第一个软倒在地,接着是窦惊澜,江汜陷入昏迷之前,死死把对方的脸刻进记忆里。
罗刃松收回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赞赏地点头,说:“不错,不错,没枉费我救活你,这次只要我拿到那个女人的东西,我就让你到处跑,我们可以相互信任,对吗?”
男孩儿点头。
他面容秀气昳丽,但因为身体原因,总泛着青灰的颜色,易让人忽略本身漂亮的皮相。
而相较别人,他骨头都要突出些,看着要顶破他的皮肤,在这总带着暗色的地下室里,看着略微可怖。
他拿起床上的衣服。
衣服左胸,绣着他的名牌,针脚有些笨拙,看得出不擅长绣线。
上面的名字是两个字。
郑悔。
*
江汜醒过来时曲迎哲不翼而飞,只剩窦惊澜和自己待在一起。
他们背靠着背,被锁着手。
江汜抬起头,发现自己被关在巨大的箱子里,上面的缝隙不足以让人进出,看来是只做通风用。
箱体外是几个研究人员聚在一起看说明书,似乎在安装什么仪器,正把两个管子和箱体左右的两个的开孔对准,卡上,旋紧。
那个男孩儿就坐在一把椅子上,沉默着盯紧了睡醒的他。
江汜没理他,先去叫窦惊澜:“澜澜?”
窦惊澜没有醒。
郑悔主动搭话:“不要白费力气,我只叫醒了你一个,他还会再睡会儿。我和你没什么大仇,所以你可以随便问我点什么,我都会回答你。”
江汜警惕地看了一眼仍在安装器械的研究人员。
郑悔:“他们都是聋子,什么也听不见。”
于是江汜问:“你怎么和他一样?”
郑悔:“他是谁?”
江汜:“除了我们两个的另外一个。”
郑悔:“哦,按你们人类的说法,那算是我的弟弟。”
他抠了一下自己身上洗得糙黄糙黄的单薄衣裤,说:“江沚硕士时的导师是罗刃松,她要选的课题是alpha信息素稳态有关方面的,你应该知道?”
江汜点头。
“其实不止alpha,只要是研究信息素,和三个性别都有关系,更大范围讲,就是研究人类。”
“罗刃松发现生命体征发现得很偶然,他做实验时手套破了,滴了一滴血在混合的信息素里,他没发现。于是这堆东西在培养皿培养八个小时后,变成了最初级的我。”
“江沚先发现了我。因为我最先出现了神经组织,她拿刀切割我的时候,发现眼前这块果冻会动。”
郑悔眼带怀念:“那时候我还挺喜欢她的,毕竟是第一眼看到的人,可没想到……差一点被她杀死。”
“你想问为什么要杀死我?”
“嗯,罗刃松和江沚在这里产生了分歧,他们原本关系就不太好,罗刃松是导师,经常使唤手底下的硕士生累死累活地给他帮忙,江沚总爱顶撞他。”
“这次他们吵得很凶,好像是在对我的归类上,我也不太懂,人类的分类太麻烦了,”郑悔这时看上去才和曲迎哲有些类似,“总之江沚觉得我不应该算人,要把我销毁。”
“罗刃松不同意,偷偷把我转移到了别的地方,而且当时是大四,江沚如果不听他的,很大几率毕不了业。当时碍于家里逼迫,总能从窗口看见江沚接很多电话,实验做一半,电话就被打爆了,让她早点完成学业,回去家族继承家业。”
“七大姑八大姨打的?我应该用对了。”
江汜沉默着。
那时候……应该是妈妈被逼婚、被逼毕业一起来的。
“题外话,我还挺有用的,罗刃松说我的身体会分泌一种成分,好像能做新型抑制剂的主要材料,总之每天把我供起来。现在让我死我肯定不乐意,就到处跑。”
“我以为我躲好了,没想到她带着人来抓我,领头的就是郑彪。郑彪抓回了我大部分躯体,但是我仅存的一点跟着郑彪回了家,占据了他孩子的身体。”
郑悔笑嘻嘻地说:“我很坏吧?他抓了我,那我就要做他的孩子,让他一直痛苦,一直看着自己的孩子在伤病里挣扎,这具身体会一直生病,不是因为体质,就是我干的。”
“我特别记仇。”
江汜:“你占据了这个孩子的身体,那这个孩子呢?”
郑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死了吧,关我什么事呢,他死了最好,没死也很痛苦吧,在这个身体里看着我折腾了十几年,嗯……他和你一样大,十六岁。”
郑悔站起来,笑容灿烂,转了一圈:“看,我的杰作,现在他活得可一点也不像个人。”
江汜:“你的确该死。”
别人的身体被你抢来,毁掉十几年的人生。这个占据别人身体,驱赶别人灵魂的家伙,该死。
郑悔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冷下去,迸发出强烈的恨意:“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该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想活下去。他可以,你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江汜:“你活着是建立在占据别人躯壳的基础上。”
郑悔:“他不是?难道他不是?!”
江汜摇头:“他还真不是。”
郑悔狞笑道:“无所谓,反正那个曲什么马上就要死了。”
江汜眼眸略微瞪大:“什么?”
郑悔看到他,笑得很开心:“他和我一样啊,是用来制作新型抑制剂最好的药物,罗刃松要批量生产,大举牟利,怎么会少得了他?恨不得马上把他解剖掉。”
江汜后背猛地往箱体撞去!
但束缚着他的手铐没有丝毫打开的迹象。
这时,所有的机器都装载完成,研究人员离开。
郑悔伸了个懒腰:“我也该走了,别妄想去救他,先想想你们两个怎么脱身吧。罗刃松拿你们做了另一个实验,好像是叫什么催化?总之恭喜,现在你们能闻到对方的味道了,他这个产品还是很不错的,就是售卖渠道很难弄啊……”
他感慨着走出了房间。
江汜:“什么?你说清楚?!回来!”
他走后没多久,窦惊澜醒了。
他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发生了什么,接着就看见自己所处的箱子里,有管道源源不断地输送气体。
窦惊澜发现自己没被束缚住,第一件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铁丝,去开江汜的手铐:“先把你弄出来我们再想办法出去,马上阿姨就来了,我们还有时间。”
江汜摇摇头:“我们得快点,刚才那个小孩和曲迎哲是一个类型的,他们要把哲狗切片……”
他说着说着闭了嘴。
这是什么味道。
好香,非常浅。
气体无色无味,只有通过管道蠕动送来的风才让他知道箱体里进了东西,而现在这个味道却不一样。
好甜……
手铐开锁,江汜活动了一下手腕,潜意识贴近了窦惊澜。
被他一把推开。
江汜被推的一愣,问:“你怎么……”
刚说了三个字就住了口。
这些气体带着挑逗的味道,引得人的神经也跟着一跳一跳。
现在傻子才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他抿了抿嘴,默不作声地挪到角落里。
窦惊澜也默契地坐到他的对角,用背对着他,用手按着墙壁,想找有没有能突破的地方。
这个透明箱体太大了,至少三米高,唯一能做点手脚的地方在顶部的通风口,需要两个人合作才够得着,而现在的他们最好不要挨近对方。
一分一秒,气体越来越多,还不断地往里送,通风的地方滤出旧的,又涌来新的一股。
整个房间巨大而洁白,他们在笼子里,像两只艰难挣扎的小白鼠。
江汜在这几分钟里,为了转移注意力,仔细看了看周围有几个摄像头。
如果房间中央的天花板上那个是的话,足足有八个。
八……
是八个吗,重新数一遍吧……
粘腻的汗水顺着他的额角往下落,江汜觉得自己全身都在渗汗,而且从未停止。
为了转移自己对这股越来越香的味道的眷恋,江汜咬着下唇调整呼吸,没想到到最后他只能察觉到自己拉风箱一样的大喘气。
丢人。
对这个空间里另一个人的渴望让他难耐地拿头磕了一下箱壁,扼住了自己的手腕。
直到汗越流越多,心情越来越焦躁,江汜才想起来,自己可能是要分化了,今天十六岁。
是他的生日啊……
他把自己蜷的更紧,偷偷瞥了一眼对面的窦惊澜。
对方一语不发,呼吸同样灼热而烫人,手死死按在箱壁上,青筋暴起,力度像是想把自己的手指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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