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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言之诚(推理悬疑)——楚寒衣青

时间:2022-02-08 10:44:04  作者:楚寒衣青
  青年栽倒在他的怀里。
  纪询听见一声模糊的轻笑,而后宛如地底岩浆的酒精气息张开翅膀将他环绕。走廊灯光暗下去的瞬间,青年咬上他的嘴唇。
  “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敢把我带回家?”
  交换口水的轻啧在黑暗中响起。
  “那……”纪询稍稍仰头,“你叫什么?”
  “霍。”
  门开了,刚才的一切像是被黑暗吞噬,只在两人唇间残留隐约的余韵。
  纪询一个人住,家不大,两室一厅,除了一间不小的卧房和一个普普通通的客厅之外,就是间堆满了书和乐器的书房。
  纪询将人带进浴室就转身离开,他在室内听了有两首歌的功夫,里头传来一声闷响。
  纪询回头:“你没事吧?”
  浴室里响起迟缓而模糊的回应,纪询没有听见对方到底说了什么,他有点担心,回身来到浴室门口,用指节叩门:
  “Hello?”
  “进来。”
  里头的声音稍微高了些,这回能听清了。
  纪询推开虚掩的门,霎时一怔,视线所及没有人,只有自龙头汩汩流出的热水氤氲出热腾腾的白烟,游荡在不大的室内。
  人呢?
  纪询正这样想着,一双手臂自后头环住了他。
  刚刚自热水中浸出的潮湿贴上他的后背,一阵热,一阵冷的交替。
  青年倚着他,自他颈后送了一口气,吹出几团白泡沫。
  “你沐浴液的味道很独特。”
  纪询脖颈后边激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有点刺激,这人实在太会了……
  他不动声色将气息咽下喉咙:“你喜欢的话,我们待会正好用它。”
  “怎么用?”青年饶有兴致问。
  “怎么用都可以,不要拘束。”
  纪询被人推到了洗手台前。他们尝试接吻,带着试探,带着挑逗,而后绵长,开始甜蜜,纪询在对方口腔中尝到了自己漱口水的薄荷味,带着辛辣刺激的清甜口感。
  真是神奇。
  在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身上感觉到自己最熟悉的味道。
  最熟悉的味道与最陌生的感觉相结合,又融汇出全新的感觉。
  一种或者曾经假想过,至今终于出现的感觉。
  他们相拥着从浴室里出来,路过客厅,来到卧房,纪询的卧房分外简单,除了衣柜,就是床铺,他随意丢在窗台上的风衣被勾到地上,青年赤着脚踩过风衣的带子,挂在对方身上的水滴轻轻一晃,落在地面,圆润可爱的一滴,像是青年的脚趾。
  他被推到衣柜上,黑色的衣柜发出声闷闷的响,青年的气息洒在他的耳后,像座含而不发的火山。
  接着纪询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被束缚住,这种束缚的力量并不像闹着玩,至少并不像受和攻闹着玩。
  “有个问题,之前忘了说。”纪询开口。
  “嗯?”身后回答的声音带着丝慵懒的味道。
  “你是1?”
  “是啊。”
  “真难得。”纪询说,为了方面说话,他稍稍仰起头,青年的手指很快绕上他的脖颈,流连忘返,似乎对这一处情有独钟,他痒得低笑一声,“毕竟无1无靠,满地飘0。不过……”
  “不过?”
  “不太凑巧,我也是1。”
  “要不要试试做0?感觉还不错。”
  “你没有做过0怎么知道做0感觉不错?”纪询问。
  “因为和我做的0都说我的技术好。”
  “——巧了,和我做的0,也都说我的技术好。”纪询慢悠悠接话。
  “认真的?”青年问。
  “认真的。”
  下一刻,束缚着纪询双手的力量松了,他不再被压在柜子上,他被青年推到了床上。
  青年的脸上兀自带着被热水浸润后的绯红。浴袍系得不紧,纪询注意到对方的锁骨处有一道很深的褐色痕迹,是贯穿伤。
  他望着纪询,歪一歪头,很认真的思考一会后:“……你不想做0,我可以做0。”
  “那感情好。”
  “不过这样子太无聊了,我们来玩点刺激的花样吧。”青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尾上挑,挑出道勾魂的弧度,“挺好玩的,试试吧。”
  纪询心生不妙,直接拒绝:“我们普普通通不好吗?不要太刺激了。”
  “半夜从酒吧带回一个不认识的人过夜不刺激吗?”青年双眸半合,笑意隐约,“都是玩,就要玩得和其他人不相同。”
  “没得商量?”
  “你可以二选一,要么做0,要么玩点别的。”青年提议。
  “那我觉得——”
  纪询手肘一撑床铺,想要起身,但是青年的动作比他更快,他的手肘被人托起拉直,肩膀被人按下,背脊再一次撞在床面,床重重地震了下,接着纪询的脖子被钉在床上。
  青年伸手,卡住他的脖子。
  他冲纪询说话,气息暧昧并危险:
  “是你主动在酒吧把我带回来的吧?带我回来了,左也不行,右也不能,您逗谁呢?”
  “您看,我也没发现您这么玩咖啊。”纪询说,“要不,我们先松手?好好聊聊?”
  青年发出清清楚楚一声嗤笑。
  纪询感觉到略微的呼吸困难。
  青年凝视着他,言简意赅:“用力——你用力了,攻守对调,你就可以控制我,征服我。我把命交给你,放在你的掌心,我相信你。”
  “承蒙错爱,我不相信我自己。”
  纪询脖颈的皮肤贴着青年的手掌,渐渐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和对方连成一线。
  不过他的心跳迟缓浅慢,而来自青年的心跳霸道强韧。
  他慢吞吞开口:“……另外,违背公民意愿,强行发生关系,可论处强奸罪。”
  纪询看见了青年一瞬间的呆滞。
  “我国没有针对男性的强奸罪。”青年接话。
  “——可有强制猥亵罪。造成轻伤以上,还构成故意伤害罪。这同时践踏了我的人格,再加一个侮辱罪。所以,守法公民霍先生,不会以身试法吧?”
  “哦对了,”纪询思索着继续说,“这还是基于判罚轻微的违法情况。就你现在要做的事情,至少故意伤害罪起步,也可能算故意杀人但未遂,霍先生不妨在做之前先给自己找个好律师,这叫事前准备,事后不慌。”
  “……可以简单点。”青年终于说。
  “怎么个简单法?”纪询问。
  “你和我打一架。打赢了我自然得逞不了。”
  “这样情况就不好界定了。”纪询以嫌麻烦的口吻说,“霍先生既然考虑好了后果,那就来吧,我也做好了承受的准备。”
  青年冰凉的目光落在纪询脸上,依稀刀锋照过脸颊。
  他又挑了挑嘴角。
  如果刀锋会微笑,大抵就是这番模样。
  “你真怂。”
  他冷冷说,放开这条怎么戳也戳不动的死鱼,一撑床铺,站了起来。
  青年走出卧室了,但外头没有传来大门响动的声音,估计是懒得折腾在沙发上休息了。
  纪询瘫在床上,好好的夜晚被搞得一团糟,他分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精神还是疲乏。他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寡淡的天花板,一会后,抽出只手拉开床头的柜子,露出塞在里头的瓶瓶罐罐。
  对于这些瓶罐,纪询早已谙熟于心,都不用看就从中抽出了安眠药的罐子。
  但这时候,浴室门开关的碰撞声响起。
  家里还有陌生人。
  纪询停顿几秒钟,将罐子重新丢回去,啪地关上抽屉。
  等青年再从浴室里出来,最后那点暧昧的气息已被冷空气冲得干干净净。
  他单手插在发中,甩干发尾最后的水迹,脸上如同冰雪一样的冷漠,其间路过主卧,自没有关严的房门处瞥见靠窗坐着的屋子主人。
  对方懒散倚靠窗台,带着耳机,哼着个断断续续、沉郁难听的调子。
  这个人和调子,都与黑暗亲密交融,不分彼此。
  纪询。
  他无声地、嘲讽地念出这个名字。
 
 
第二章
  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床上的纪询。
  他不像是从睡梦中醒来,而像是从一场并没有持续多久的冥思中醒神。他的背脊还靠在床头的枕头上,交叠的两腿上压着台电脑,没有支撑的脖子像是根蚀满裂纹的棍子,纪询直起身的时候听到“咔咔”的响动——还有腿上的电脑。
  电脑的屏幕在他行动的过程中被碰亮,露出里头没写两行字的文档。
  纪询,现年二十九岁,前刑警,现推理小说作者——著有知名《毒果》系列,生活还过得去,要说有什么比较值得烦恼的事情,大概就是颇为严重的失眠问题。
  不过人体这具精密的机器,到了某个时间点,多少要出点纰漏,由此考量,他的问题也就是一些漆黑黑的小问题。
  纪询扶着脑袋坐正了,外头的敲门声锲而不舍,他看了眼时间,上午七点,谁会这么早?
  他推开卧室的门,外头的沙发上睡着昨夜的泪痣青年,对方早已被吵醒,已然坐起来,正不悦地抚平自己翘起角角的发梢。青年的发质很好,软硬适中,既有丝缎的享受,又能够凹出造型。
  比如那一直被青年拉扯的卷出圈圈的发梢,就让人想要插根指头进去,捏着发丝,在指节处绕上一圈又一圈。
  但一触及对方,就想到昨夜的尴尬。
  他装作没看见泪痣青年,泪痣青年也装作没看见他。
  如果夜晚是欲望的温床,那么白日就是暴力拆卸温床的有效道具。
  衣服穿上,阳光一照,大家都是体面人。
  ……当然,昨夜也没有不体面,白收留人一晚,想想还挺吃亏的。
  泪痣青年往洗手间去换衣服,他来到门口,略带不耐烦打开门:“谁啊——”
  挺着肚子的女人悍然出现在他视线中。
  这是个纪询绝没有预料到的熟人。他脱口而出:“夏幼晴?”
  “是我。”女人说,她抚着肚子,有点用力,让人怀疑她是否想把隆起的肚子压下去,“你看起来有点意外,真难得。”
  “你怎么来了?”纪询低语,“这半年你去了哪里?你的肚子……”
  “纪询,”夏幼晴回避了后两个问题,只说,“我有事拜托你。”
  纪询看着面前的女人。
  这个熟人于他其实说不上有多熟,正常情况甚至不是能够彼此拜托的关系。
  他们只是……同时认识另外一个人,且都与另外一个人关系亲密。
  袁越。
  夏幼晴是袁越的女朋友,关系一度亲密到谈婚论嫁。
  至于他和袁越,袁越比他大四岁,也早四年进入警局,他进入警局的时候,是袁越手把手带着的,后来更和袁越搭档了一段时间。
  他们关系极好,直到他离开警局的现在,袁越还时不时打电话找他。
  “找袁越吧。”纪询说。
  “我还没说拜托你什么事。”夏幼晴轻声道。
  “这不难猜,你失踪半年再度出现,总不会是为了找我借钱,除了一点钱外,我还会的就是那些,追踪,刑侦。”纪询说,“但你也知道,我早三年前就离开警队了。相反,袁越成为了队长——”
  这句话刚刚说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说,但他坚持说完了。
  “你去找他,他会尽其所能帮助你。”
  面前的夏幼晴脸色铁青,半晌她弯弯嘴角,扯出个画布上的没有温度的笑容。
  “纪询,你觉得分了手的男女朋友还能当朋友?”
  “我觉得……”
  “纪询,不要说谎。”夏幼晴轻声提醒。
  “我觉得,得到和付出是个循环,你想要得到,总得付出。”
  纪询巧妙的避过了夏幼晴的质问,分了手的男女朋友还能不能当朋友?有可能能,也有可能不能。但夏幼晴的情况,显然不能。
  纪询记忆中的女人知性且美丽,总和他的好友一起出现,那时候她的笑容总是掺着甜蜜的气息,好像将整整一罐子的糖,藏在她微翘的嘴角里。
  但是现在,腹中的孩子吸收了她过多的营养,她明明怀着孕却更瘦了,长到腰侧的头发如同沉重的帘子一样拉着她的头向后昂,抵着门的手腕更细如柴禾,不用用力都能拗断。
  幸福褪了色,如同钻石失去光环,暴露它泛滥廉价的本质。
  这是一个好女人,也为袁越付出良多,袁越确实辜负了她。
  导致连纪询,在面对她的时候,也不得不为好友矮几分身子。
  “我明白了。”夏幼晴淡淡道,“一切皆有价值,得到必付代价,那么纪询,我这里有一样东西,你想不想付出些什么拿回它?”
  “是什么?”纪询问。
  “纪询,你说……”女人眨了眨眼,声音既轻柔,又冷酷,“袁越知道你喜欢他吗?”
  纪询冷不丁听见这一句,大脑都停摆了几秒钟。他看着夏幼晴,女人这时候又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请求他:
  “我有个朋友,现在联络不上,我希望你能和我去看看。我担心她出事……”
  纪询说话之前,洗手间的门打开,泪痣青年自里头走出来。
  他穿着昨天那件漆皮外套,发型倒是重新整理过了,全部梳向后边,用发胶固定,露出他光洁饱满的额头,气质也跟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光是站在纪询身后,就让纪询感觉到了压迫似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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