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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言之诚(推理悬疑)——楚寒衣青

时间:2022-02-08 10:44:04  作者:楚寒衣青
  但他突然之间,毫不掩饰这一点,是因为对眼下的闹剧感到腻烦了吗?
  或许。
  但也有可能……柳先生有了最重要的灵感……和外界恢复联络的灵感。
  霍染因暗自思考着,在和其他人一起进房间的时候,瞥了眼不远处孟负山的房间。
  而等门关上,当整个空间里完完全全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拉开窗帘与阳台门,接着抬手摘下覆盖在脸上的面具,丢进沙发里,而后也跟着坐进去,闭目养神。
  他安安静静。
  外头疾风暴雨,浪涛喧天。
  时间一分一秒地往前走……直到,“咚”,有什么东西,穿透狂风暴雨,掉到了甲板上。
  霍染因睁开眼,重新戴上面具。
  他站起来。
  他的耳朵很好。
  他往房间外的甲板走去,朝栏杆下看了一眼,接着翻身落下,循着孟负山落地的声音去。
  他的身手也很好。
  人都在楼上。
  一层的空间,安安静静,只有灯,依然亮着的灯,照出被撕裂了的繁华底下的惨淡与荒凉。
  霍染因穿过赌博区,来到了员工休息区,他先朝里头探望一眼,没有人——
  孟负山没有往这里走吗?
  他依然往前,静悄悄地走过一小段路,耳朵边捕捉到了细微的声音。
  他再循着声音往前走。
  很快,他在一扇门前停下。
  声音就自这扇门内响起,零星的一两个字,调皮的钻出门缝,传到他的耳朵里:
  “你……枪……”
 
 
第二六二章 真可惜,是我。
  “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是个非常小的空间,算算大约不到六平米,放张贴墙的单人床,再放一张和床并行的靠墙的桌子,以及一个正立在床头位置的洗手池,就将这个小小的空间占据得满满当当了。
  当然,房间里有两扇门,一扇门是通往走廊的门,另一扇门夹杂在桌子与水池中间,是洗手间的门。不过洗手间并不属于单一的房间,它夹在两个房间的中间,由两人共用。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孟负山回答。他的目光先落在纪询身上,纪询正盘腿坐在他的单人床上,这个逼仄的空间,对于身材高挑的人来说,显得过于局促了。
  接着他的目光转移到纪询的手指上。
  纪询已经摘除了面具,但身上的金饰没有摘除,依然挂着金链子,带着金戒指,刚刚他们聊的那把来自阿汤的枪,便在戴了金戒指的食指上旋转。
  黑枪。
  金戒。
  还有吊儿郎当的人。
  “我确实通过你书里折角的页数知道了两个命案地点。但你们不是又发生了第三起命案了吗?”纪询意味深长地停顿片刻,“我看案发现场的速度,都赶不上你们发生命案的速度。”
  之前从茶室里拿下来的《恶之花》,正端正地放在桌子上,旁边还有两本空白笔记本。笔记本是孟负山来到这个房间里就有的,可能和一次性牙刷牙膏一样,都是统一发放的吧。
  “蒋老板被毒死了。”
  孟负山说,接着几个现场的情况简单告诉纪询,包括如一道阴影般笼罩在谋杀案上方的妈祖恐怖故事。
  纪询眉梢微动,陷入沉思。
  “不过,”孟负山又说,“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纪询抬眼,“联络你。”
  “几个字就够了。”孟负山不为所动,“你上船来的任务不是查案。”
  孟负山没有说错,纪询上船来确实不是为了查案的。
  他是为了拍下这艘船的犯罪证据。
  “但我上来之前,也没有想到这里会发生这样的,接二连三的,命案。”纪询慢慢说,“而且关系四十年前的故事。这个故事,只能从还活着的几个人口中得知,而在正常的情况下,要得知这件事情难于登天……孟负山,你不好奇吗?这也许是一切悲剧的根源。”
  “我好奇,所以我在这艘船上。你别忘了是谁找你上船的。”孟负山有些不耐,“但是事情必须一项项做,这起暴风雪连环杀人案的最终结果,不由我们掌控,我们不如先掌控我们应该掌控的东西——而且现在每个人都被柳先生赶进房间里坐牢了,凶手几乎没有得手的余地了——你下去,拍了东西再上来,什么都不耽误。”
  纪询沉默片刻,点下头:“你说得也对。”
  “那就抓紧。”孟负山随口说,“你留了回去的后门吧?”
  “事实上没有。”
  “……”
  “不用担心。这点小问题我自己能解决。”
  孟负山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纪询旋转的手指上。他意识到自己目光停留太久了,就像飞蛾盯上火焰一样。
  “枪留下。”孟负山说,“发现了凶手,我会制住他,等你上来问清楚过去的故事。”
  “考虑到你们都被赶进了房间里坐牢,我很怀疑你有没有这个机会。”
  纪询回答,他旋转的手指终于停下来,一直在他指尖跳舞的枪也跟着歇了,落下来,撞到他的金刚咒戒指,发出声轻响。
  “不过……”纪询思考片刻,“上面确实比下面更危险。这样吧,枪你先拿着,等我下去拍完了东西,再上来和你汇合。”
  说罢,纪询倒转枪头,将枪柄递向孟负山。
  就是这时,两人同时听见了外头的声音——
  不,不是突然响起了什么说话声,走路声,或者任何显而易见的声音。
  那是,有人的呼吸突然乱了一拍的动静,轻微到像是他们在神经高度紧张中发生的错觉。
  但不可能是错觉。
  错觉不会同时出现在两个人身上。
  纪询戴好面具,从床上跳下来,轻盈得像是一只睡醒了的山猫,没发出任何声音。
  站定后,他不再动,给孟负山使了个眼色。
  孟负山心领神会,转身向门。
  房间太过狭窄,不利于战斗,更不利于用枪,这个逼仄的空间,走廊和门一样宽,甚至没有办法躲在门后偷袭。
  最好出去,外头解决……
  孟负山的手,握住门把,接着猛然下按,将门打开!
  几乎同个刹那,一道影子自外头冲入,撞在孟负山身上!
  岂止是孟负山,等到后面的纪询也因为这突然的情况而一时惊愕,偷听到他们对话的人,知道他们手中有枪,竟然还敢冲进来!
  对方也有枪吗?
  对方没有枪,所以才要直冲进来,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只是一眨眼,那人已经和孟负山拳脚相加眼花缭乱地混战在一起,他们战斗得克制但凶狠,虽然没有闹出足以引人注意的动静,但找找致命。纪询抬起枪口,很难分毫不差的瞄准一直在交叠移动的两个人。
  “住手!”他想也不想低喝道,“否则我就开枪了!”
  没有人停下。
  孟负山也好,冲进来的那个人也好,全部没有停下。
  枪在此时竟然没有足够的威慑力!
  孟负山的臂弯勒住了来人的脖颈,但这更像是来人主动切入的结果,他反身将孟负山摔在地上。
  间不容发,孟负山喊:“纪询!”
  不用孟负山说,纪询已经捕捉到机会,他的手指叩向扳机,就在这时候,来人将脸抬起来,一张覆盖着半边脸的银色面具,和他脸上一样的面具。
  开枪的刹那。
  纪询将人认出来了。
  “霍——”
  他猛地用另一只手击向自己持枪的手腕,弹道一抖,以咫尺差距掠过银面具的脸,射中墙壁,穿墙而出。
  这一击打的惯性带着纪询踉跄了两步,他的心脏猛地收缩,像是被人用死死拽进了掌心要压扁,接着又突地放开,所有被挤出来的血液,又在同一时间奔涌流回,一缩一胀,疼得仿佛要碎裂炸开。
  而后他定定神,站稳了,低叫道:“住手,他是霍染因!”
  依然没有人停下。
  孟负山给他面子,在反击的时候厉声道:“他不是!柳先生亲自检查过每个人的脸,如果他是霍染因,他是怎么做的身份?霍染因上不了这艘船!”
  说罢他一拳揍向银面具的脸。
  银面具没有躲——没有完全躲。
  他让自己脸上的面具被孟负山的拳头给打掉,在面具落地的当啷声中,霍染因的面容暴露在两双视线之下。
  孟负山的动作慢了。
  霍染因没有,他干脆利落地将人再一次扭在地上,终于勾起嘴角,嘲讽似地笑起来,目光在两人之间移动,慢慢吞吞,一字一句:
  “真可惜,是我。没有如你们的意,真是不好意思……纪询,以及你的好partner,孟负山。”
 
 
第二六三章 
  现场的气氛有点古怪。
  纪询想要反驳霍染因刚才的那句话,又觉得这似乎不是现在的重点。
  他揉了揉额角,和还角力的两人商量:“总而言之,你们先停下?”
  没人理他。
  孟负山和霍染因依然盯住彼此,寻找着对方身上的薄弱处,好一击制敌。
  朋友的朋友,不代表朋友;情人的朋友,当然更不代表朋友。
  纪询深深叹气:“兄弟们,我们是在一艘积年累月违法乱纪的船只上,外头上个楼梯就有双位数的持枪保镖等着我们,他们杀人不眨眼;还有个深谋远虑,手上已经挂了三条人命,却依然将自己藏得滴水不漏的凶手。而我们仅有的力量——”
  他展示一下手中的枪。
  “只有这个。”
  “所以,就算做不到1+1+1>3,至少也不要1+1+1<2吧?”
  或许是听进了纪询的话,或许是两个人琢磨片刻,都觉得不太可能简单地控制对方,所以他们一齐撤手,各退一步。
  霍染因向门的位置退,孟负山向纪询的位置退。
  房间里的情况,变成了纪询站在最里边,孟负山站在他和霍染因中间。
  这个站位让纪询心头微微不安,不过房间狭窄,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你是怎么上来的?”孟负山开了腔,问霍染因。
  “这个不太重要……”纪询打个圆场。
  “不,这个很重要。”霍染因不冷不热道,“就像蒋老板死之前,孟负山为什么靠近蒋老板一样重要。”
  “……”纪询。
  这个细节之前孟负山说的时候没有和他说,他看了孟负山一眼。
  孟负山不耐烦:“我靠近的不是蒋老板,是蒋老板的保镖,方利。我想试探试探,有没有可能拿到他的枪。这事没成功,有什么说出来的必要吗?”
  纪询舒展眉心,对方说的合情合理。
  孟负山听到阿汤失踪的消息,应该能猜到是他打晕了阿汤并夺走阿汤的枪。有他为榜样,孟负山考虑怎么再拿一把枪,是正常的思维递进。而事后不说的理由,孟负山也给出来了,没成功,说什么都白搭,同样符合孟负山的个性。
  “我的问题回答了,你呢?”孟负山鹰隼一般的目光刺向霍染因。
  “我的答案,你恐怕不太想知道。”
  “是不敢说吗?”
  “要不要猜一猜,我是怎么知道这艘船又问题,又是走了谁的路上这艘船的?毕竟——你确确实实,一个字都没有跟我透露船的消息。”霍染因没看孟负山,他看向纪询。
  纪询和霍染因对视片刻。
  心中的不安扩大了。
  “别说了。”纪询突兀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孟负山说,他铁了心要知道霍染因是怎么上船的。不过——他露出了被蚂蚁爬上脖子的忍耐表情——勉强解释一句,“是我威胁纪询跟我上船的,也是我跟他说不准告诉你。”
  “孟负山。”纪询低叫一声。
  孟负山不明白纪询为什么一直在阻止这段可以很快结束的对话。
  “是吗?”霍染因笑了笑,“纪询,你真听孟负山的话。他就是这样骗过你的吗?”
  他望向纪询,片刻之后又摇头,慢条斯理说:
  “不,说他骗过你,太高看他,太低看你。你已经知道我在说什么了。真相就装在盒子里摆到你面前,但你不敢去碰触。纪询……你真令我失望。”
  接着,他转向孟负山,公布答案。
  “我找到阿宾了。”
  忽然之间,房间安静下来,静得落针可闻,静得呼吸声都听不见。
  阿宾,曹正宾。
  陈家树的左右手,自陈家树死亡后失踪。
  “我找到阿宾的时候,阿宾正在谋求上船。”霍染因语调平平,“如同孟负山所认为的,这艘船防守森严,由新带老,还要船主人柳先生亲自审核,才有可能得到上船船票。”
  “我抓到了他,对他进行突审,他知道落入警方手中,就再也逃不出去,也就不能做想做的事情……他想做的事情,只能由警方替他完成。因此没有任何隐瞒,说了几件事。”
  “第一件事,陈家树从来没有染指过器官贩卖的生意。染指这个生意的,从头到尾,都是这艘船,都是船上的柳先生。所以我们并没有在陈家树的办公地点或者家中,找到任何和船有关、和‘舟航顺济、风定波平’有关的东西。但是偏偏,你根据种种蛛丝马迹,在村子中发现了那些可疑的痕迹——赌场,赌场中的船,赌场旁的手术设备。如果这些不是陈家树的东西,那么答案能是什么?答案只能是,有个很熟悉陈家树的人,安排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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