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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言之诚(推理悬疑)——楚寒衣青

时间:2022-02-08 10:44:04  作者:楚寒衣青
  霍染因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他最后什么都没说,只道:“好了,上车,我送你回家。”
  他们上了车。
  冬夜还是冷的,发呆的时候没有感觉,坐进了有暖气的车,身体的感官立时就苏醒了,纪询打了个喷嚏。
  “需要感冒药吗?”霍染因边启动车子边问。
  “谢了,我想不需要。”纪询说,顺便拿出了手机,拿出来一看,才发现袁越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他边打开手机,边问霍染因,“你过年不离开宁市的话,你父母会过来找你吗?”
  “他们恐怕来不了。”
  “怎么,他们一起过二人世界?”
  “去世很多年了。”
  “抱歉。”纪询说,但其实他并不太意外。
  “没关系。”霍染因淡淡道,“我对他们没什么印象。”
  “那明天你怎么吃?大年夜点外卖?”
  “也许。”
  “够凄凉。你可以到我这里来。”纪询提议,他正在朋友圈里刷消息,看见袁越妈妈的游轮照,这位时髦的阿姨今年要在年关时候去欧洲游轮游,这也就意味着——
  “袁越今年也不回家吃饭,他正好欠我一顿饭,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也算当代无家可归青年抱团取暖之旅。”
  霍染因都没来得及拒绝,纪询已经打开了袁越的聊天框,发语音:“今年大年夜你一个人,对吧?”
  开车的霍染因竖起耳朵,并时刻准备打断。
  “是一个人。”袁越说,“我打算在医院过。”
  “那正好我们一起吃晚饭,你煮菜,我吃饭,还有霍染因洗碗……哈?”纪询算是听清楚了袁越的话,“为什么?”
  袁越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他包成猪蹄的一只手。
  纪询将照片看了又看,终于记起来了,之前他们去抓捕孙福景,袁越从窗户跳入,手背被窗玻璃割了个口子,但如果他没有记错——
  “那不是一道小口子吗?”纪询翻着脑海里的画面,他不太相信自己的记忆出错,“你伤口感染,破伤风了?”
  “嗯——”袁越,“确实是一道小口子。”
  “那么?”
  “我最近老觉得晴晴在我身旁。”
  “所以……?”
  霍染因收回耳朵了,他若无其事,继续开车。
  “纪询,她删了我,但可能没有删你,你帮我把照片发朋友圈,写得可怜一点,最重要的是写明白我住在哪个医院,也许她会过来……”
  “……”
  “这个计划是不是有点太粗糙了?”袁越心怀忐忑,“不过我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
  “我可以多‘受伤’几次,也许量变能够达成质变。”
  “……”
  “你觉得一点可能性都没有吗?”
  “倒也不是,”纪询终于说话了,“我只是有点意外,枯树开花你开窍,不容易。”
  “……蔡叔给的建议,我也不知道靠不靠谱。”袁越窘迫道。
  “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不过你年夜饭欠着我了,回头要替我煮三顿补偿才行。”纪询又讨价还价。
  “行行行,”袁越叠声,“什么都行,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是什么。”
  纪询这才满意的收了图,开了美图软件,帮袁越把图修了修,再传到朋友圈中,大概也就十分钟吧,另一位当事人刷到了,她来找纪询了。
  夏幼晴:“……”
  纪询:“?”
  夏幼晴:“袁越手受伤了?”
  纪询:“受伤了。”
  夏幼晴:“伤口深吧?”
  纪询淡然道:“不深。”
  夏幼晴暂时没说话,纪询也不在意,对于袁越的感情,他奉行“三自政策”,“老婆自己追,风险自己扛,结果自己担”,他最多旁敲侧击一下,绝不主动站在袁越这里替他说谎。
  不过有时候,不说谎比说谎效果还好。
  这可能是因为相较话语,人们更原因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
  夏幼晴又说:“不深为什么包这么多层?”
  纪询:“因为庸医。”
  夏幼晴:“……纱布看着有点脏。”
  纪询:“外头脏也脏不到伤口上。”
  许久,夏幼晴:“袁越住哪个医院?”
  不等纪询回答,她又补充说:“我想去看看他,但不想让他看见我,你帮我想个办法,怎么把袁越的眼睛弄瞎了。”
  纪询:“……”
  你也是个狠人。
  他替袁越说了句话:“还需要弄吗?他本来就挺瞎的。”
  夏幼晴被他说服了。
  等纪询好容易聊完这两个人,他的住所也到了,他看着车窗外自己家黑漆漆的窗户,感慨一声:“好了,大家各回各家,一起度过一个凄凉的点外卖的年三十吧。”
  说着,他按了安全开关,准备下车,霍染因的手先一步按着他的手。
  车内的灯熄了,黑暗里,霍染因倏忽覆上来的手掌里,像是藏着一道火苗,将纪询的手背烫了一下。
  他的手掌轻轻一抖,接着他看向霍染因。车窗的挡风玻璃外,大楼里一个个小窗户里亮着一盏盏的灯,灯是模糊的,闪烁着,朦胧着,在车窗外簇成一道微亮的帘笼。
  霍染因的脸在这道帘笼之前。
  那些光燎着他的脖颈,他的下颔,却迟迟没有攀上他的面孔。
  他的面孔藏在光下的阴影里。
  “明天晚上来我家。”
  “去你家干嘛?”纪询调笑,“难道之前你不是开玩笑,是真打算和我发生点什么?”
  “晚上来我家吃饭,饺子,可以吗?”
  纪询意外地挑挑眉:“你特意提出饺子,是因为你只会做饺子吗?”
  霍染因的手一用力,安全带弹开。
  纪询被他请下车,银灰色的车子呼啸而去。
  纪询摸摸鼻子。
  饺子就饺子。
  我又没说不可以,被说中了心事也不必恼羞成怒,驱车逃跑吧?
  他再度掏出手机,给霍染因发了个“OK”。
  明天见,吃饺子。
 
 
第六十八章 恋爱和刺激有个微妙的中间值。
  纪询是在第二天下午时准备上霍染因的门的。
  年三十的下午,路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绝大多数的店铺都关了门,只剩下些许礼品商店还看着门脸,赚年前的最后一茬钱。城市一下子空旷安静了许多,好像伴着暮色,马上就要进入垂垂欲睡的阶段。
  这时候上门,总该带点伴手礼。
  纪询走入一家礼品店,当头的一个货架就摆着各种各样的酒。
  他随手拿起瓶粉红色的香槟,正想结账,忽又产生了些迟疑。
  带酒上门,是不是有点危险?虽然说大家都是男人,哪怕真发生了点什么,也没有人会吃亏,但他在暧昧时期主动带酒上门,哪怕没有主观意愿,客观情况下,也显得很迫不及待要借酒乱性似的……
  他犹豫得太久了,老板忍不住催促:“要买吗?我要打烊了,老婆在家里催了。”
  瓜田李下,谨慎为上。
  “买。”纪询回过神,放下酒,随手拿了包茶叶,“这个。”
  他掏出手机准备付钱,手机叮一声,霍染因正好发来消息。
  “到哪里了?”
  老板眼尖,看见他手机屏幕,善意地笑:“你家里也催了。”
  “是朋友。”
  “哦。”
  最后结账的时候,老板的神色满怀不信,大概在想“一年365天,364天都可以约的朋友,怎么非要在和家人团聚的大年夜约”?
  不管对方信不信,反正纪询拎着茶叶,敲响霍染因家的门。
  “你来了?”霍染因开了门,装束和平常一样,如果不是急着来开门,导致指缝间残留着一丁点面粉的痕迹,很难猜到他刚刚正在厨房忙活。
  纪询举起茶叶:“新年快乐。”
  “还差七个小时才跨年。”霍染因严谨纠正,他接过茶叶,面露迷惑,“为什么带茶叶?”
  “本来想带酒的。”纪询嘴巴一秃噜,说漏了,但这无所谓,他若无其事打补丁,“不过没买到合意的,就带茶叶了,晚上吃完饺子再品茶,也是个人间乐事。”
  “不用担心,我家里有酒吧,想喝什么都可以调。”霍染因将茶叶收起来。
  “呃,这倒不必——”
  纪询说着,进了门,发现对于单身居住的人而言,霍染因的家大得可怕,三室两卫,看上去足有140平,而且装修高档豪华,别的不说,看霍染因刚才提到的酒吧那塞得满满的酒柜,就可见一斑。
  但这个屋子给人的最鲜明的印象,不是它的豪华。
  他环顾了一圈,其实就是大略扫了一眼,这也已经足够了,他看见阳台上一件晾着的衣服都没有,玻璃柜子里都是空的,茶几上同样什么也没有,沙发——沙发表面还蒙着层塑料膜,真可怕,不会是全新的吧?
  他转回头,再看向霍染因。
  霍染因是独立的,屋子也是独立的,他或许会在这个奢华空旷的房子里休息,但永远不会在这里驻留。他和屋子,对彼此都绝情的很。
  “我有个问题。”纪询说。
  “什么?”
  “我们差不多上个月月中见面的,到现在算是二十来天吧,你有回家睡足一周吗?”
  霍染因迟疑了下。
  “那就是没有。”纪询啧啧有声,“租房子的钱什么的就不说了,明明身处资产阶级的天堂,你却愿意抛弃按摩浴缸,放弃快乐酒吧,遗忘两米大床,割舍望月露台,为了人民群众不怕苦不怕累,爬得了山挖得了土,开得了枪救得了人,就凭着这种金钱至下正义至上的觉悟,警局实在应该给你多颁发几个勋章。”
  “……你再贫下去,晚上不看春晚光看你了。”霍染因没好气说,“饺子还没包多少,进来一起吧。”
  “你厨房里有刀吧?”纪询问。
  “当然。”
  “刀和我,你只能选一个。”纪询坦然自若,“有我没它,有它没我。”
  “……”
  霍染因家里的厨房是敞开式厨房,中间有个岛台。
  纪询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从他所在的位置,他能很轻易地看见背对着他的霍染因双手撑了撑桌子,光用背影就写出两个“无语”大字来。
  接着霍染因开始收拾桌面,厨房里所有刀具,包括尖锐物品,都被他统一收拾起来,放到了吊顶柜子中去。
  “好了。”收拾完了,他回头,“东西都没了,您可以移驾了。”
  纪询移驾入厨房。
  其实厨房里的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馅料调好,面皮擀好,剩下的,就是把饺子包起来,托盘上确实也有一整盘包好的饺子,一个个规规整整,跟从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纪询觉得它们太缺乏灵性了。
  动手之前,他先找工具:“有一次性手套和围裙吗?”
  霍染因:“水池旁流理台下第二层抽屉里。”
  纪询很快找出相应的东西,和袁越买菜送围裙差不多,霍染因的围裙也是买烹饪厨具赠送的,这种细小的厨房用品,似乎永远不会出现在男人的购物清单之中。纪询看着深蓝色无花纹的围裙,惯例评议两句:“虽然袁越的粉红色围裙太过出挑让人眼疼,但你这种围裙,又寡淡得像是水管工人的工作服……”
  他翻出了两条围裙,回到霍染因身旁的时候说:“你不系上一条?”
  “我不需要。”霍染因说。
  他看上去确实不怎么需要,包饺子总需要面粉,而面粉这种东西,稍不注意,就会洒到到处都是。但霍染因的手掌仿佛带有魔力,再细致的粉末,到了他掌心,都规规矩矩,只在他掌心停留,他依然一身干爽。
  “都拿出来了,还是围上吧。”纪询提议,他已经抖开了围裙,拿在霍染因身前了。
  霍染因瞥了一眼自己拿饺子的双手。
  纪询闻弦歌而知其雅意,主动说:“头低一下,我帮你系。”
  霍染因垂了头,抬起手,黑发底下,衣领之上,是一截天鹅似的脖颈,他系上围裙的时候不免碰到霍染因的腰,对方身材很好,腰却很细,又不是女性那样柔软的细,而是一种劲实,藏着力量的细。
  纪询被唤醒了记忆,现实叠加着回忆,带来了加倍的刺激,让他几乎觉得自己碰到了一道藤蔓,似乎在多呆两秒钟,这到藤蔓就会顺上他的手掌,将他缠绕。
  纪询匆匆系了个结,赶紧将手收回。这时霍染因说:“我眼睛上是不是沾到了什么?”
  他抬眼一看,霍染因的眼皮上确实沾了点面粉。可能是刚才抬手的时候不慎弄到的。
  他抽了张纸巾。
  隔着纸巾,当纪询手指按上来的时候,霍染因眼珠微微一转。自指缝间,纪询看见霍染因的眼底,隐隐约约闪着碎钻似的光。
  小小的插曲之后,两人都若无其事。
  至少纪询假装自己若无其事,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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