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楚对自己脑海中突然冒出的想法感到莫名其妙。
他好像偶尔会将一点注意力放到苏砚的身上。而那些瞬间并没有纳入他的计划之内,也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可能是因为,苏砚是他遇见的第一个摸不清看不透的“战友”。
魏楚慢悠悠地侧过脸,便见苏砚也侧身看他,眼神说不出的迷茫恍然。
他没有再深思苏砚眼神背后的含义,微抬下颌,朝着苏砚点了点头,率先走向了召唤阵。
苏砚的脚步很快跟上了,不紧不慢地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仅允许一人进入?”
魏楚小声地将注意事项读完,随意地问询苏砚的意见,“你去吧?我不想动了。”
这类拼运气的“转盘”事件,如果抽取的那人没有拿到有用的东西,很容易引发后续一系列的抱怨争执,并不是什么好差事。
尽管魏楚相信苏砚并不会这样,但只要有一点点风险,他都不会拿两人好不容易才达成的合作关系去赌。
他找了块干净地方盘腿坐下,做出一副累极了的模样,望着苏砚的视线满是祈求。
苏砚不出所料,同意了。
对方的身影在眼前逐渐消失,魏楚眨了眨眼,可怜可爱的表情瞬间消失了,漠然地将视线投向远方天地相接处。
“苏砚难道不明白进去的人反而有可能变成罪人吗?”
魏楚在这片绯红盛大的初升朦胧旭日之下,静谧浓密的密林峭壁之中,狭小的平原将万物尽收眼底。
他伸出手,试图抓住洒下的星点光辉,然而光明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停留。
“苏砚是知道的。”魏楚心底冒出一点小小回音,重复着,“他是知道的。”
苏砚迟迟没有出来。
魏楚心情焦躁,便下意识地垂下头摸出储水器喝了点水,在看到储物手环里剥洗的干干净净的野果和垒成小山似的野桑葚时舔了舔下唇。
“抽个卡而已。”
他捧着一把果子,慢条斯理地啃着果肉,不时将余光扫向苏砚进去的方向,“不会把自己人抽没了吧?”
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什么也没拿到,队友反而跑了。
魏楚甩了甩指尖沾上的果汁,正想着要不要破坏规则进去看看时,平缓的脚步声“哒、哒”从他的身后传了出来。
苏砚的表情几乎透出一种诡秘的心虚。
魏楚上下扫着苏砚,见他双手空无一物,再配上这幅表情,心上涌出一股“果然如此,不出所料”的了然平静。
他挑了挑眉,挑着眉眼无声地问苏砚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砚慢吞吞地垂下了眸子,避开了魏楚的视线。
“抽到了什么?”
魏楚只得开口,语调揉合笑意,难掩调侃,“该不会是……谢谢惠顾?”
总不能比“谢谢惠顾”还不如吧?
苏砚坚不可摧的冷硬面孔霎时一僵,迅速瞟了魏楚的神色,见对方还是看好戏的笑盈盈模样,艰难地开了口,道:“不是。”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干脆闭上双眸,咬着字,“抽到了一颗蛋。”
魏楚的笑容顿住了。
“……一颗蛋。”魏楚有些懵,怀疑自己听错了,“一颗、蛋?”
鸡蛋?鸭蛋?
鸟蛋?鹅蛋?
他和苏砚果真没有什么好运气。
魏楚的惊愕消散的很快,眉眼弯弯,手臂搭在苏砚的肩上,肩脊在笑声中一抖一抖。
苏砚的镇定神色也渐渐有了破绽,瞥着魏楚的眼眸泄出少许羞恼。
一颗蛋!
连浓眉和鹰钩鼻的两罐药都不如。
怪不得苏砚不好意思将东西说出口,魏楚见苏砚耳根都红成了一片,默默将剩余未说出口的调笑咽回肚子里。
他捻掉眼角冒出的生理性眼泪,自然地垂下手,重新握住了苏砚的手腕,侧身问道:“今晚加餐?”
苏砚的手腕一抖,魏楚的指尖本就虚虚握着,在抖动的瞬间顺势滑了下去,两人的指尖又勾在一起。
“好。”苏砚点了点头。
他与魏楚并肩走着,手掌依旧虚合在一起。
两人偶尔冒出一句商量,比如加餐想要什么类型,是想要打一碗蛋花汤,还是和野菜蘑菇炒一炒,亦或者白水煮一下,闷在火炭里烤熟。
魏楚和苏砚沿着原路返回时路过了昨日夜宿的石洞,浓眉和鹰钩鼻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洞内的痕迹一扫而空。
“他们不会回来了。”魏楚淡淡地颔首。
他看了眼时间限制,距离七点整还有四十分钟左右。他和苏砚来得及离开湖中秘境。
浓眉和鹰钩鼻一定也已前往秘境开口处,等着通道打开便可离开。
苏砚大致扫了眼前路,几个呼吸间便回忆起来时旧路,他与魏楚对视,皆表情严肃沉稳,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没再耽误行程,用最短时间赶到了镜湖通道的边界,在周围遮掩灌木丛中躲了起来。
魏楚重点扫了几个适合藏匿的地点,没有发现浓眉和鹰钩鼻的踪迹。
他悄悄松了口气,没有再将心神放到其他事情上,专注地盯着缓缓开启了一条缝的镜湖边界处。
相比于魏楚的紧张,苏砚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悄悄地摩挲着指尖残留的一点温热,刚刚魏楚觉得两人一直牵着手太麻烦了,一找到遮掩物便松开了他,一只手半撑着地面,另一只转去扶着灌木枝丫。
苏砚想着与魏楚指节相缠的触感,细腻柔滑的肌肤,骨节分明,彰显着男性的特征力度。
他垂下手,一点点朝旁边探,指尖在空中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挪动,朝着魏楚撑在地面的手掌伸了过去。
“开了!”
霎时,魏楚猛地一跃而起,触地前倾身体弹跳,瞬间窜出了一大截。
他没有察觉到苏砚在如此紧要关口还在发呆,只是简单地喊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助跑跳出了边界边缘,身影瞬间消失。
苏砚的手顿在半空中,利索地收了回来,紧跟着魏楚的身影。
动物群没有回来。
宽阔的镜湖通道太过空荡,毫无遮掩物。
魏楚囫囵地扫视四周,没有看见浓眉和鹰钩鼻,反倒是苏砚慢了他一步,满脸阴郁沉闷,眉间紧皱,薄唇抿的没有血色。
苏砚好像不开心?
疑虑在魏楚的心中一闪而过。
害怕周围有人埋伏,他暂且放下了这件小事,专心钻进了密林里。苏砚始终紧跟在魏楚身后,两人奔向一棵参天古榕树根底。
魏楚毫不犹豫地扯住一根垂荡的藤蔓,他还未回头示意苏砚自己的想法,便感受到对方用力顺着奔跑的力度,接替他握住藤蔓,单臂圈住他的腰,几个踩踏,瞬间凌空腾飞。
“等……等等!”
魏楚被抱了个措手不及,原想着苏砚只需要推他一把就足够了,脚下失重,手中又没有借力,挣扎了两下便干脆缠到苏砚的身上,“小心点!”
眨眼间,两人便落到了半空突起的粗壮分枝干上。
苏砚以一个完美标准的公主抱姿势稳住身型,魏楚恍然垂下头,视线落在苏砚松开藤蔓后改放在臀部的手上。
他默默放下了圈住苏砚脖颈的两臂,示意苏砚将他放下。
苏砚也忽然僵硬地转开了视线,搭在魏楚身上的两只手紧了紧,在魏楚的再三催促下终于松开了手。
“没有埋伏。”他干巴巴地冒出一句。
这倒是真的。
魏楚轻轻哼了一声。
他贴着主枝干坐了下来,分枝宽度足有两人长,铺天盖地的藤蔓形成了天然的隐蔽场所。
魏楚一只腿屈膝,一只搭下来轻晃。
苏砚学着魏楚的模样,贴身坐下。
他与苏砚共享静谧灿烂之景,早上七点的环岛广播再度响起。
“最新公告:No.9,No.27主动弃权,No.14淘汰No.8,No.36淘汰No.25.”
“特别公告:No.2淘汰No.48,No.2淘汰No.37。No.2队伍已完成八连淘汰,位居第一名,触发秘密奖励,现已发布。”
“截至试炼151h,岛内剩余队伍数为:16”
魏楚冷静的神色在听到No.37被淘汰时忽地一变。
浓眉和鹰钩鼻被淘汰了?怎么会这么快!
他和苏砚早上与这两人分别不过两个多小时,甚至具体一点,浓眉和鹰钩鼻至少在离开石洞时都是安全的。
怎么会这么短的时间内被迅速淘汰掉?!
“要么是No.2早就潜伏在秘境中,一直跟在我们身后,在浓眉和鹰钩鼻两人离开石洞,前往秘境边界处下了手。”
魏楚将自己内心的猜想讲给苏砚听,“要么……就是秘境不止一处出口,他们两人一出边界便被No.2发现了,可事情真的有这么巧吗?”
苏砚侧着脸,一双冷眸分外清醒平静,“昨日,我没有察觉到有队伍暗中埋伏。”
魏楚怔然。
苏砚的意思便是前者决不可能,他对自己的能力持有绝对的自信,半丝犹豫都没有。
魏楚稍一迟疑,还是选择了相信苏砚,将猜想的重点放到了第二条身上,“……那No.2正巧碰上从边界出来鹰钩鼻和浓眉,是偶然吗?”
他想起了一件事。
魏楚的声音很轻,他向苏砚询问意见,“……浓眉和鹰钩鼻是不是说过,有一只队伍在他们之前使用过召唤阵。”
如果事实果真如此,No.2如此恐怖的淘汰速度,难道真的是所谓“绝密金手指”的作用?现在No.2又领到了神秘奖励,堪称如虎添翼。
苏砚抬眼望着魏楚,无声地伸手,将掌心附在魏楚的手掌之上,传递信念。
“那又如何?”他轻描淡写道。
他的眸子冷而淡,却藏着长刀锋利刀刃一般的凉薄暴戾的不屑嗤笑,唯有与魏楚对视时,弥漫着柔软的哄人醉意。
魏楚听见苏砚的一字一句,“他人自有属于自己的武器。”
绝密金手指又如何?
眼前的苏砚既陌生又熟悉。
看着面前为他俯首的男人锋芒毕露,魏楚后知后觉,他早就拥有了这座神秘岛屿中最为锋利无畏的兵戈。
字字铿锵,宛如立誓。
“我是你掌中的刀。”
*
作者有话要说:
原计划中的十章不太够。明日起尽量一天一更或二更,最迟七或十天内完结。下一本《病弱Alpha成了影帝的家猫》已经在写大纲存稿了,2月初或2月中开~
第89章 生存日9 他的痴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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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砚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他的眸子纯净,与魏楚一双肆意暧昧的多情眼对比分明。
静,静的只能听见两人微弱的呼吸声。
渐渐的, 两道呼吸的频率逐渐重合在一起。
魏楚下意识地抽出被苏砚附拢的手掌, 去摸别在腰间的匕首。
他的指尖搭在冰冷的玄铁之上, 身体被突如其来的凉气侵袭,猛地打了个哆嗦。
魏楚挪开视线, 神色淡淡道:“我已经有刀了。”
在某个瞬间, 苏砚令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那个可怜、执拗、扭曲的女人。
她近乎癫狂地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切, 将满腔痴情、事业家庭、她的孩子她的尊严她的自我通通化作父亲的踏脚石
魏楚的记忆其实有点模糊了,但自从踏入这座孤岛,遇到苏砚以后,那些片段如脱缰的鬼魂,纠缠不清。
母亲有日难得神色温柔,双眸含着悲伤的泪水, 然后狠狠地捏住了他的脖颈, 窒息使魏楚的脸庞涨的通红, 他伸手想要掰开女人的手指, 又在目睹女人眼泪滑落的瞬间泄了力气,缓缓闭上了双眼。
原来被“喜欢”,被“爱”这种情感所支配的人,会变得如此软弱可怖。
“你流着他的血,你和他一样, 不知好歹, 识人不清!”
魏楚那时想, 她说的是对的。是他不知好歹, 是他识人不清,是他妄想能得到她的爱,是他没有自知之明。
他没有再看苏砚明显有些失落而无措的茫然表情。
苏砚并不明白为什么魏楚艳丽的眉眼瞬间阴沉沉,明亮的双眸也添了几分黯淡。
他没有过旖旎情事,甚至未曾拥有过朋友,孤身一人长大,记忆里唯有惊心血色。幼时他被当作廉价蝼蚁,长大后他是无可匹敌的绝世凶器。
苏砚仅存的一点讨好技巧来自野外的狼群,幼崽一副柔弱模样,呜呜地翻着肚皮,在母狼身边磨蹭,便能换来母狼温存的舔.舐和投喂。
亦或者当他浑身是血,也能换来一句,“好刀。”
苏砚不解,魏楚为什么不高兴?
在魏楚迟疑的目光中,苏砚恍然意识到,原来他将这句疑问讲出口了。
“我以为你会高兴。”
苏砚有些局促地垂下头,长睫抖动。
这意味着他对魏楚而言是有用的,不是吗?
他没觉得这是一种不正常的交流方式,也不觉得对于“朋友”或是“队友”而言,将自己比作一把利器,一件工具并不妥当。
……苏砚好像长歪了。
魏楚发现原来苏砚比他的思维方式更加离谱!
一股焦躁的养娃心得在他的心底不停翻滚,魏楚本觉得自己就是个不怎么正常的异类,但在苏砚的面前,连他都好像成了一个正常人。
他连自己最初想要最大化利用苏砚的想法都忘记了,一心想要把苏砚掰回来。
“你要多为自己想想。”
魏楚想要说的话太多,可在苏砚平静淡漠的目光中,只得轻叹道:“你不是谁手中的工具,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可我很开心。”苏砚完全不理解。
他靠近魏楚的时候,他为魏楚剥野桑葚的时候,魏楚搭靠在他的肩上熟睡时,魏楚垂着眉眼浅笑,向他伸出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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