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这头上怎么全是汗啊?”
顾荣才用手巾擦了擦额头:“家里的暖气开得有点高了。”
“是吗?”顾闲耸了下肩,“我怎么觉得刚好啊。爸你觉得热,别不是身体哪里出了毛病,你可千万记得去医院检查检查。”
哪怕明知顾闲是在阴阳怪气地咒他,顾荣才也只能佯装不知,起身道:“哈哈好,好,爸听你的。爸现在就去给你拿户口本。”
顾荣才离开座位,顾闲又看向严苓芳母子俩:“阿姨、小瑜你们继续吃呀,都是阿姨做的菜,应该没有不合你们口味的吧?”
一直闷声不吭的顾乐瑜受不了这样的讥讽,恶狠狠地瞪向他:“别欺人……”
却被严苓芳狠狠掐了一把,不得不憋了回去。
*
门口响起开门的声音,顾闲扭头望去。
“回来了?”
谢云景脱了外套:“嗯。”
顾闲端详着走到自己跟前的人:“喝了多少酒啊?桌上有蜂蜜水。”
“不多。”谢云景在他身边坐下,端起蜂蜜水后,正好适宜的温度让他控制不住笑意。
“今天回顾家的感觉怎么样?”
顾闲把头往后一仰,长叹:“无聊啊——”
谢云景面露无奈:“你不是回家欺负人了去吗?”
“就是这样才无聊啊——”顾闲又叹了口气,语气十分之欠揍,“一个个的都不会反抗,想搓圆就搓圆,想捏扁就捏扁,就跟钓鱼似的,钓到鱼了是好事,但钓到的事不会动的死鱼,那谁能高兴——”
谢云景笑意盈盈:“也就是说,你还是最喜欢欺负我。”
顾闲的眼角顿时一抽,收起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欠揍嘴脸:“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能自恋!”
“我不用自恋,你本来就喜欢我。”
“靠!”顾闲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呆。
谢云景亲亲他的嘴角:“户口本呢?拿到了吗?”
“你在怀疑什么。”顾闲露出死鱼眼,从身边的靠垫底下抽出暗红色的户口本,“我想要的东西,我会拿不到?”
谢云景接过户口本,翻到顾闲的那页:“你要是能再积极点就好了。”
“干什么干什么!”顾闲一把推开他的脸,“你以为我是顾乐瑜啊,整天就知道盯着顾家的那点家业,要花钱我自己会挣,你看我现在像缺钱的样子吗!而且钱够花就行,我才不要像你一样天天给钱打工!”
谢氏家大业大,所有资产统计成现金是个天文数字,但与之相对的,谢云景总是很忙,一年到头难得有清闲的时候。
而顾闲自己,在接手光耀传媒之前,他就靠搞投资累积出了近一亿的个人资产。他不是每天都要花天酒地的纨绔,也不喜欢奢侈品,每天的开销就是吃吃喝喝和打打游戏,近一个亿的个人资产,已经足够他舒舒服服地混吃等死到老。
更别说如今《嵩山传奇》势头极佳,他不仅能赚回前期投入的成本,甚至还能再赚上许多。
“你懂不懂啊。”顾闲一脸嫌弃,“我要是图顾家的家业,就等于给了那一家三口挟恩图报的机会,给了我爸在我这摆谱的舞台,等我到了想和他们撇清关系的时候,甩都甩不干净。”
明明为了一点微末的亲情,为了一个并不接纳他的家庭,不惜自甘堕落,居然还敢说的好像他早就做好了和那个家庭随时撇清关系的准备。
谢云景拧了下顾闲的鼻子,拧掉他脸上带着鄙夷的嫌弃:“强词夺理。”
顾闲啪地拍开谢云景的手背,朝着户口本,微微抬高下巴:“什么时候去办?”
谢云景把户口本还给他:“下个星期。”
“哈?”顾闲顿时挺直了脊背,“迁户口这事当初可是你先提的,现在我把户口本弄来了,你倒开始给我磨磨蹭蹭了?”
谢云景没忍住地笑了一声:“这么着急?”
顾闲反手把户口本扔到茶几上,粗声粗气:“滚!”
谢云景捏上他的后颈,又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是真的有事要忙,忙完我们就马上去办。”
谢云景手法专业,被捏着的后颈窜起令人舒适的酥麻,顾闲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一边更往谢云景手掌心上靠,一边道:“反正我不着急。”
直到谢云景的吻再次落下,他才突然警觉过来:“靠!你能不能回了卧室再干这种事啊!?”
谢云景按住他:“试试沙发。”
“你知不知道沙发和地毯弄脏了多难洗!”
顾闲试图挣扎,然而谢云景对他的身体了如指掌,只稍微用力捏了下他的月要,就让他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谢云景俯身:“那就靠你多注意点了。”
“什么注意!?这我他妈的怎么注意!”
顾闲恼怒地咆哮,却很快被堵住唇舌,只能用呜呜声作为不甘的抗议。
*
顾荣才在会客室里来回踱步,他已经在这里等了足足三个小时,眼见着都快吃午饭了,却还是没能见到谢云景。
被当空气似的晾了这么久,他的心情当然不会愉快,可是之前谢云景对他完全是避而不见,现在愿意让他在会客室等候,已经是难得的松口。这是他千辛万苦等来的机会,所以再是恼火,他也必须忍耐。
会客室的门被打开,顾荣才立刻望向出现在门口的俞明月。
“俞助理,云、谢总他现在有空了吗?”
俞明月手里端了一盒快餐,她进门把快餐放到桌上:“顾先生,午饭时间快到了,我来给您送午餐。”
快餐用最廉价的透明塑料盒装着,里面装着的二素一荤和米饭清晰可见,而且每个菜的分量都很“可观”,样样只有烟盒大小的一格。
这样的快餐,不说好不好吃,就是能不能吃饱都是一个问题。而谢氏集团的食堂,却又是以种类丰富、量大管饱、物美价廉出名,俞明月送来这样一份快餐,无疑是在故意刁难。
顾荣才用力吸气,压下心头的不快:“好的,谢谢俞助理。谢总他吃饭去了吗?我和他一块吃去,正好趁吃饭的功夫跟他把事说了。”
“谢总有客人要招待,顾先生过去恐怕会不太方便。”俞明月抬手看了看表,“我该回去帮忙了,就不继续打扰顾先生了。”
“唉不是!”顾荣才连忙上前拦住,实在是没法再强撑面子,露出些许哀求之色,“俞助理,你看我都在这等一上午了,你能不能给我透个底,谢总他到底打不打算见我?”
俞明月微笑:“顾先生,既然小谢总把您请进了会客室,他当然会来见你,午餐也是小谢总想起来,特意让我给您送来的。让您等了一上午,那是因为今天来了个重要客户,小谢总得先招待好对方。”
哪怕听得出俞明月话里的讽刺和轻蔑,顾荣才也只能装作不知,抓着她追问:“那谢总什么时候能过来见我?”
俞明月敛了敛眉头:“应该午休之后吧。顾先生,我要是再不回去,小谢总就该怪我做事磨蹭了。”
午休刚好结束是“午休之后”,正好下班之前也是“午休之后”,俞明月给出的回答笼统而又敷衍,但未免惹得谢云景更加不快,顾荣才还是讪讪放开了俞明月。
会客室的门重新紧闭。
顾荣才望着平时他绝不会多看一眼的廉价快餐,到底是端在手中,食不知味地吃了起来。
顾荣才本以为就算能够见到谢云景,他也得等到接近谢氏下班的时候。然而谢氏的午休时间才刚结束,俞明月就再次打开了会客室的门。
“顾叔叔。”谢云景边走边打招呼,坐下后对俞明月打了个手势,后者便去一旁泡起了咖啡。
顾荣才刚忙着起身迎接,这会又忙着颠颠地坐回去,对着谢云景殷切道:“云景你可算是来了,叔叔都等你好久了。”
谢云景淡淡地笑了笑,没有接话,直到俞明月端来咖啡,他才开口:“不知道顾叔叔找我有什么事?”
多次避而不见,答应见面后又晾了他一个上午,还给他送廉价的快餐,谢云景不可能不清楚他为什么而来。
但即便如此,顾荣才也只能搓搓膝盖,为难地看了眼俞明月:“俞助理在这……可能不太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谢云景招手,反倒让俞明月坐了下来,“顾叔叔有事找我,到时候处理起来还得俞姐经手。”
坐在一旁的俞明月仪态端庄,笑容得体。
顾荣才蓦地反应过来,俞明月是谢云景手底下最受器重和信任的助理,那些逼的他不得不上门来求谢云景的事,八成也是由俞明月经手操作。
“云景啊……”顾荣才痛苦万分,然而他所面临的现状,已经容不得他再顾及什么颜面尊严。
他努力忽视俞明月,企图减弱当着一个小助理的面卑躬屈膝的耻辱感:“叔叔求你、求你高抬贵手放过顾氏……叔叔知道,是叔叔没管教好乐瑜,让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惹了你和小闲不高兴。叔叔已经教训过乐瑜让他道歉了,以后也会好好管教他,你就消消气。”
顾荣才留意着谢云景的表情,见他没有不豫,便再接再厉地开始打感情牌:“何况云景你看那,乐瑜他到底是小闲的弟弟,也就是你的弟弟,弟弟不懂事,当哥哥的总得包容包容,毕竟咱们现在都是一家人了是不是?”
谢云景慢条斯理地吹了吹咖啡,撩起眼皮:“一家人?”
“对啊云景,你看你现在生气,叔叔是知道你不高兴,但在外人眼里,那就是咱们一家人窝里斗,白白让人看去了笑话不是?俗话说得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咱不能因为一些家庭矛盾,就白白让渔翁占去了便宜……”
顾荣才认真地分析着利弊,却被一声嗤笑打断。
“一家人,一家人,这话说得倒是好听。”谢云景放下咖啡,蓦地敛起表情,连讽刺的笑意都不愿给予顾荣才,“那我倒是得问问顾叔叔,你和你口中的顾乐瑜、顾闲的弟弟,还有你现在的妻子,你们有真的把顾闲当成一家人看待吗?”
“这、这……”顾荣才愣了一瞬,“这是当然的啊!小闲是我亲生的孩子,我们当然是一家人啊!而且云景你也见过好多次小闲是怎么跟我们说话的,他、他在家里完全就是个小霸王,我和你严阿姨管都管不动他!”
“呵。”谢云景冷笑,“一家人?一家人就是顾乐瑜刚满十八,就过户了十套别墅给他,每个月零花钱不限量,想要什么买什么,出了事你们全给他兜着,他想学音乐你们就去贿赂大赛评委,他想上伯恩音乐学院你们就去讨好教授。”
“而顾闲只要不顺你们的心意,你们就各种指责斥骂,当着外人的面也不给他面子,他的成绩下降了你们完全不闻不问。他都到现在这个岁数了,名下却没有一套你这个爸爸给他的房子一辆你给他的车,甚至连自己家公司的门都没进过,他和我结了婚后,你才勉为其难给他安排了个臭不可闻的烂摊子。”
“是,跟一般人家比起来,顾闲不用操心工作,过的已经相当不错。而车子、房子,就算没有过户给他,你也给了一套房子随便他住一辆车子随便他开。但跟顾乐瑜比起来,你说你们把他当一家人?”
顾荣才面色僵硬:“可、可他后来自己买车了啊,他不工作又没有钱,这买车的钱不也是我给他的……”
“顾叔叔,别揣着明白装糊涂。顾闲那车多少钱,他每个月开销多少钱,你每个月给顾闲的钱加起来,够不够这些费用,你心里清楚。”谢云景扔出一张银行卡,“顾闲花的钱是自己挣的,车子是自己买的,跟你顾荣才一点关系没有,你这些年给他的零花钱,连本带利全都存在这张卡里。”
“顾闲的意思,是把这些钱都还给你。”谢云景按着银行卡,从顾荣才面前挪回来,“但我不同意,因为这些钱是他应得的。”
顾荣才笑容薄弱:“确、确实是应该的,我毕竟是他爸爸……”
“顾叔叔,你和顾乐瑜母子俩,到底有没有把顾闲当成一家人看,你心里清楚。”
谢云景把手从银行卡上收回来:“至于顾叔叔的公司。”
他忽地灿然一笑:“我给叔叔两个选择。一,你把所有的动产、不动产,包括过户到顾乐瑜和严苓芳名下的那些,统统转给顾闲。”
顾荣才艰难地牵了牵嘴角:“云景你在开玩笑吧……”
“第二,”谢云景一脸冷漠,“公司破产,你背上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巨额债务。”
当初顾氏集团的经营出现问题,顾荣才险些卖了顾家的传家宝地,后来靠着顾闲和谢云景结婚,以谢家姻亲的名义拉到贷款和投资,才及时补上了断裂的资金链,勉强渡过了难关。
会走到卖传家宝地这一步,顾荣才当然是把能想的办法都已经想尽了,能借的地方都已经借遍了,后来的那些贷款方、投资方,之所以愿意把钱给他,全是看在谢云景的的面子上。
所以一旦谢云景对他的态度发生变化,很容易就能掐住顾氏的命脉,使得顾氏陷入资金危机之中。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荣才怎么都不可能继续忍着,比起艰难撑起的笑容,他很容易就拉下了脸:“谢云景,你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顾叔叔如果想卖城东的那块地,我很乐意支持。”谢云景漫不经心,“毕竟我想要那块地很久了。”
顾荣才刚因怒意而多了两分硬气的脸又显僵硬。
不说谢云景的觊觎令人不快,城东的传家宝地可是他最后的依仗。如果谢云景从中作梗,就算这地能卖得出去,也未必能及时拿到足额的现金来填补顾氏集团资金上的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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