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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近代现代)——余酲

时间:2022-02-10 15:18:20  作者:余酲
  有种被逼上绝路的烦闷,席与风接过江若手中的胶囊,扔进嘴里,一股脑咽了下去。
  江若又递水过去,让他润润嗓子,面上终于有了笑意:“这才——就对了嘛。”
  虽然临到嘴边改了口,席与风却隐约能猜到,江若想说的是,这才乖。
  越发令不适感扩大,等坐在床上,伸手要去够床头的笔记本电脑,被江若一把按住手阻拦,席与风的脸色已阴霾密布:“你别管我。”
  “那你也别管我管你。”江若横竖都有理,“一天晚上不工作,你们公司就要瘫痪?还是今晚少看几份文件,明天地球就不会转了?”
  席与风说不过他,索性收回手,躺了下去。
  江若又露出那种“这才乖”的欣慰表情,俯身给席与风掖好被角,指腹滑过侧脸,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
  席与风闭上眼睛,听见一道温软声音:“好了,我什么都没听见,现在可以放心睡了吧?”
  许是听进去这句话,加之还发着烧,席与风暂时摆脱失眠症困扰,这一觉睡得很沉。
  甚至做了个梦。
  不过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记忆中片段的重现。
  席与风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独自一人坐在偌大的庭院中央,面向大门方向,眼睛一眨也不眨,像在等什么人。
  头顶乌云堆积,大雨忽至,保姆模样的女人撑伞出来喊他进去,他不肯,非要在这里等。
  他听见女人说:“夫人去找老爷了,今天不会回来了。”
  “那明天呢?”他问。
  女人露出为难的表情:“可能也不会回来。”
  “后天呢?”
  “后天说不定……小风先进屋,方姨做你最爱吃的甜口红烧肉,咱们边吃边等。”
  男孩摇了摇头,继续守着大门。
  后来人没等到,男孩先发起高烧。迷迷糊糊中,男孩听见方姨的声音:“夫人,少爷发烧了,您快去看看吧。”
  而那个被称作夫人的女人,一心挂念着别的事情。
  “发烧了就喊医生,我去看有什么用?”她有一把柔美的嗓音,此刻却因为不耐烦变得尖利刺耳,“让你做的菜准备好了吗?今晚老爷回来,要是留不住他我唯你是问!”
  梦中刺骨的雨漫延到了现实里,睁开眼的刹那,席与风耳边回荡起似有若无的沙沙雨声。
  还有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以及推拉窗户的动静。
  江若正穿行于各个房间,一边将窗户挨扇关上,一边在心里吐槽这就是房子大的坏处。
  来到主卧时,他刻意放轻脚步,关上窗正要出去,往床上看一眼,又不确定似的走近观察。
  猝不及防的视线相对让江若怔了片刻,小声问:“我把你吵醒了?”
  席与风盯着他看了会儿,很慢地摇了摇头。
  江若便走近,拿起枕边的温度计。
  探头靠近额头“嘀”一下,江若迎着光看上面的数字,松了口气。
  “降下来了,但还是有点低烧。”江若家长般地安排道,“明天请个假别去上班了,再休息一天。”
  对此席与风不置可否,他扭头看床头的摆钟,时间刚过零点。
  病人食宜清淡,江若煮了粥,盛进碗里摆到桌前又打起退堂鼓:“这卖相……算了还是点外卖吧。”
  坐在旁边的席与风抽走了他的手机,说:“不用。”
  言罢用勺子舀粥,送进嘴里。
  说实话味道尚可。不知江若从哪儿学的,把蔬菜切丝,虾仁切丁,和米一起下锅煮得软烂,这几种食材混合,即便一点调料都没放,口味也不至于太糟糕。
  何况席与风本就不重口腹之欲,全麦面包夹片菜叶子都能面不改色吃下去。
  吃完已是后半夜,江若打着哈欠让席与风回房接着休息,却被席与风拉住手腕带回房间。
  “碗还没——”
  “放着明天洗。”
  “剩下的粥还没放冰箱……”
  “一个晚上放不坏。”
  病气去了大半的席与风,好像瞬间夺回主动权,不由分说把江若推到床上,让他睡觉。
  然而江若还有话说:“可是你——”
  “我去洗个澡。”
  席与风答完,就听身后的人轻笑出声。
  转身,果然瞧见江若弯着唇角,笑容是他熟悉的明媚灿烂。
  “我是想说,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江若伸手去拽席与风的衬衫衣角,攥紧了在手指上绕一圈,“这么久不见,你想不想我?”
  枫城的一场秋雨中,一个自然发生的吻生生驱散了寒冷。
  席与风俯身低头,双臂撑在江若身侧,江若则扬起脖颈,追逐、回应那形状凉薄,却有几分温暖的唇。
  某一瞬间,江若不由得想,果然是这样,再强烈的意志也必须屈从欲望的本能。
  就像他在来之前做了那么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要冷静理智,要浮于表面,不可贪恋,禁止走心。可一旦身临其境,那好不容易筑建起的防御,总是会在四面八方围拢而来的温柔中轻易垮塌。
  哪怕心底仍有一丝不甘残存。吻毕,江若喘息着,抬手隔空触摸席与风的眼睛,心说要怪只能怪它,这双眼睛注视谁的时候,都仿佛无限深情。
  而当它们紧闭,眼皮上青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觅,又让人觉得他那样脆弱,那样需要自己。
  这时候,很不应景地,席与风忽然旧事重提:“那天,是为了见你。”
  平静的陈述,却让江若心绪翻涌,如同被一下攥紧,夹缝里的氧气顷刻间释放干净。
  他听懂了未尽的话语——那天,是为了见你,才放下工作,坐上飞机,穿越大半个国家来找你。
  窗外雨声淅沥,屋内两人凝视对方,一霎屏息。
  也许处在病中的人总是很难掩饰虚弱和疲累,江若听到一声叹息,有种拿谁没办法的无奈。
  原来席与风也会退让。
  掌心抚上微微发凉的面颊,他用另一个问句,回答江若不久前提出的问题:“你说,我想不想你?”
 
 
第三十一章 “跳舞吗?”
  江若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人,像要把他此刻的模样深深刻在脑海里。
  弄得席与风失笑:“呼吸。”
  经提醒,江若才回过神,猛地呼出一口气。
  谁给的台阶,又是谁顺着台阶下来,已然不再重要。
  席与风洗完澡回房,躺在床上的江若后知后觉掰手指:“距离上次见面才过去十一天……也不算很久。”
  “是你说很久。”席与风说。
  江若下意识没把那晚在广市匆匆的一面算进去,这会儿自然也不想提,他翻身坐起,抽走席与风手中的毛巾:“坐。”
  席与风便坐在床沿,江若跪坐在他身后,给他擦头发。
  一边擦一边念叨头发没干容易着凉发烧,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
  席与风不得不说明:“出差去的是北欧,那边天冷。”
  江若说:“哦,天气冷要加衣服,也是写在幼儿园健康手册上的常识。”
  席与风笑了声。
  两人莫名都没了睡意。
  床头亮着一盏灯,暖黄灯光经过浮雕玻璃的折射,落在身上斑驳如树影。
  江若改趴在床上,嘴巴闲不住,边玩手机边念rap:“你不睡,我不睡,你看我俩……”
  说一半卡了,席与风转脸看他:“我俩怎么?”
  江若没说,而是把手机递过去:“今天拍的宣传照。”
  接过来翻阅,照片上的男孩嘴角几分下垂,轻飘的视线看向除镜头以外的其他地方,加上清瘦高挑的身材,将款式普通的服装穿出了一种秋冬独有的颓唐感,和他本人的气质既矛盾又契合。
  席与风光顾着看,半天没给反应,江若心急:“怎么样?”
  “很好。”又往后翻几张,席与风说,“就是看起来不太高兴。”
  “品牌方要求的,让我酷一点。”江若耸肩,“而且当时心情不好,笑不出来。”
  至于为什么心情不好,不言而喻。
  席与风看破不说破,只是很轻地勾了下唇角。
  江若又把在剧组拍的猫给席与风看,问出当时没发出去的问题:“你看,像不像你?”
  席与风看了一会儿:“撤回的就是这个?”
  江若一愣:“你看到了?”
  “没来得及点开。”
  “……看到了还不理我。”
  “不是去找你了吗?”
  话题还是避无可避地绕了回去,江若闷声道:“你哪是来找我,是来气……查岗的吧。”
  本来想说“是来气我的”,转念一想受金主的气也无可厚非,便临时换了词。
  大约是觉得更改后的措辞依然有趣,席与风问:“怎么,不让查?”
  “让啊。”江若说,“那你应该听到我拒绝了吧,合同签了五年我清楚得很,基本的职业操守我也还是有的,怎么可能跟别人搞七搞八。”
  席与风又叹了口气:“你这张——”
  江若很是理直气壮:“我这张嘴,刚认识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是什么样,要是听不下去,可以——”
  没说完的话被唇封住,席与风手掌托着江若后脑,将吻加深。
  分开后顺势搂住江若的肩膀,把人往怀里一带,另一只手按灭床头灯。
  “别睁眼了。”席与风说,“睡觉。”
  江若便闭着眼:“可是你还没回答,那只猫像不像你。”
  沉默一阵,席与风在黑暗中说:“你觉得像,就像吧。”
  这一觉质量很高,即便只睡了四个小时,两人起床时都神采奕奕。
  席与风还是要去上班,江若气他不听话,嘴上说以后不管他了,等席与风穿上衬衫,江若又没骨气地跑回来,边给他系纽扣边说:“今天降温,外面至少套件大衣。”
  等席与风把大衣穿上,江若更不想放他走了。
  虽然知道席与风这男的肩宽腿长是个行走的衣架,但没想到他穿长款的效果更逆天。
  江若摇头:“昨天那家品牌方亏了。”
  席与风:“嗯?”
  江若说得头头是道:“他们应该直接找你代言,说不定销量激增level狂升,从此跻身一线大牌。”
  席与风笑了声,心说这张嘴说好话的时候,怎么也带着一股嘲讽味。
  今天江若也有行程,又是硬照拍摄。
  《莺飞》临近大结局,这波配合电视剧的宣传流程也走到尾声。许是形象气质的关系,除却剧本邀约,江若收到最多的就是时尚杂志的拍摄邀请。
  两人一起出门,乘席与风常用的那辆黑色商务车。
  刚上车,江若就作势要下去:“欸不行,我坐了这辆,保姆车岂不是要闲置了?”
  席与风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拉着他坐好:“安排保姆车,是为了方便。”
  现在行程慢慢多了起来,难免会有主办方安排不周到,或者条件不允许没有独立休息室的情况,有辆保姆车就方便多了。
  再说……
  “大小是个明星。”席与风接着道,“总该有辆自己的车。”
  听得江若心里熨帖,忍不住凑过去耳语——那席总想不想和未来的大明星在宽敞的保姆车上……
  被席与风一本正经地警告:“安分点,大明星。”
  江若先到拍摄场地,下车的时候看见席与风伸手摸裤兜,他眼疾手快地抽走刚拿出来的一包烟:“安分点,病人。”
  席与风:“……已经退烧了。”
  江若便从盒子里抽出两根递过去,发粮饷似的:“今天白天的份。”
  “晚上呢?”
  “我亲自给你。”
  面对这样类似管束的行为,席与风非但没生气,还饶有兴致地配合:“距离晚上还有很久,是不是能先讨点利息?”
  江若一挑眉,然后凑上去,在席与风唇角蜻蜓点水地碰了下。
  “怎么样,大明星的吻,有没有赚翻的感觉?”
  这个吻是为了偿还昨晚席与风承认想他这件事,毕竟以一句可有可无的调情换来那样一句服软,这才叫赚翻。
  江若相信至少在那一刻,席与风是依恋他的,是真情流露。
  哪怕到最后,他也没能把那句“我也想你”说出口。
  这天收工算早,席与风亲自来接,两人去锦苑吃晚餐,吃完乘电梯去楼上包厢。
  江若心知是应酬局,问:“这回是合作方还是对家?要我不着痕迹地喂牌,还是杀他个片甲不留?”
  “今天不打牌。”席与风说,“带你见个朋友。”
  进到包厢里才知道,所谓朋友正是安何那位好哥哥孟潮。
  安何也在,看见江若又是惊喜又是大呼重色轻友:“总是约不到你,野男人一叫你就来。”
  “野男人”席与风替江若解释:“他最近行程满,没什么空闲。”
  等人和孟潮去那边聊工作,安何挤眉弄眼:“你俩关系不错啊,跟外面说的完全不一样。”
  江若好奇:“外面怎么说?”
  “说你恃宠而骄,无法无天呗。”安何说,“上回他正应酬着,看一眼手机就要走,问他出什么事了,他说家里那个又闹了,得立刻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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