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琤一听，摇了摇头，“这恐怕不行。”
“为什么？”
“她说有重要的事要说，我们得一起回去。”
“多重要的事？”
“不知道。”
晏钦想了想，最终还是妥协道:“好吧，我知道了。”
“那我晚上来接你。”
自从出了车祸后，晏钦就再没自己开过车，反正不坐他的车还要打车去，因此晏钦也懒得矫情，点头同意。
顾琤这才心满意足地和他告了别，向外走去。
因为晚上的家宴，晏钦一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
以前因为爱屋及乌，他对顾琤的家人也十分上心，因此他们之间相处得还算不错。
可是如今，他们已经走到了离婚的地步，晏钦也很难再做到以前那样的殷勤。
甚至见到他们便会想起这七年来的点点滴滴，估计今后也很难再心平气和地相处下去。
想到这儿，晏钦叹了口气。
真是的，当初为什么要选择什么爱情，工作不比这容易？
晚上下了班。
晏钦一出公司门就看见了顾琤的车，一辆黑色的宾利。
晏钦捧着礼物走过去，在副驾和后座间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像往常一样坐了副驾。
毕竟坐后面的话，总显得有些刻意。
若是以前，定是他先挑起话匣，可是如今上了一天的班，满身都是疲累，一句话也不想说。当然，也没了以前的心情。
于是，只是把头扭向了窗外。
没想到顾琤反而先开了口问他，“工作累吗？”
晏钦望着窗外的街景，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嗯。”
顾琤也不气馁，顿了片刻，继续问道:“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项链。”
“翡翠的？”
“嗯。”
两人一问一答，车里的氛围总算没方才那么冷凝。
车窗上浅浅地映着顾琤的影，晏钦能看到他的眉头微微蹙起，这是他苦恼时常有的神情。
晏钦见状却反而有些想笑，他们如今的模样多像掉了个个儿。
一个绞尽脑汁。
一个爱搭不理。
人生啊，可真有意思。
他们到时，顾家已经来了不少人。
因此他们一下车，立刻便有不少视线投了过来。
顾琤停了车，走到他身上，像往常在人前一样牵住他的手。
晏钦挣了一下，没挣开。
正有些恼火之际，就听得一声，“堂哥，堂嫂。”
正是顾琤叔叔的女儿，顾颖。
小姑娘生得晚，顾琤都结婚了她也不过堪堪十二，因此是整个顾家的掌上明珠，被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格。
晏钦当着顾颖的面也不好表露出什么，只好任由他牵着。
“你们怎么才来呀？我们都来好一会儿了。”顾颖道。
顾琤一边牵着晏钦往里走，一边回道:“等你堂嫂下班。”
“堂嫂，你去上班了？”顾颖闻言很是惊讶。
晏钦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尴尬，只点了点头。
没想到顾颖想了想却说:“是因为堂哥养不起你了吗？”
晏钦:“……”
这让我怎么说？
他们之间的事儿太过复杂，不适合讲给小孩子听，于是晏钦敷衍地回了声，“嗯。”
话音刚落，便感觉自己的手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一转头就见顾琤正满眼戏谑地望着他。
晏钦不甘示弱，立刻捏了回去。
两人一起进了别墅，顾母正在招呼客人，一见他俩，立刻走了过来，笑道:“你们来了。”
“嗯。”晏钦笑了笑，把手中的礼物递了过去，“妈，生日快乐！”
顾母见状，伸手接过，笑得眼睛都合在了一起，“谢谢晏晏，你来就好了，还和妈妈客气什么。”
晏钦笑了笑没言声。
“来，坐吧坐吧。”
他们两个是最后到的，因此等他们到了，顾母便开始招呼大家坐下。
今天只是一顿家宴，但顾家人口庞杂，还是来了不少。
不过只有他们最亲近的坐在这一桌。
因此大家也都不怎么拘泥，很快便吃了起来。
饭过一半，大家慢慢开始聊起了天。
今天是顾母的生日，大家自然都希望她高兴，于是自然而然地就聊到了顾琤和晏钦。
“嫂子可真是有福气，不仅阿琤争气，晏晏也是个极孝顺的孩子，年年生日都这么尽心。”
“是啊，姐姐喜欢临帖，去年晏晏送的就是一根剔红云鹤纹的毛笔。”
“那今年的是什么？”
顾母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呢。”
说着，把礼物打开，然后就见包装古朴的盒子里放着一条水色极佳的玻璃种翡翠项链，只看这饱满的色泽，晶莹剔透的水头，便知价格定然不菲。
顾母见状，忙道:“你这孩子，怎么又这么破费。”
晏钦笑了笑，这条项链是他下午请假了一个小时随便出去买的。
看也没看，只选了一个最贵的。
虽然价钱是这些年所送礼物中最贵的，不过用心程度却远远不比过去。
但他们自然不会知道，估计也不会在意。
顾母十分满意地让顾父给她戴上，众人纷纷开始夸赞，晏钦只觉得如坐针毡。
心里期盼着时间过得快一点。
说完了礼物，顾母终于切入了正式的话题，也就是找他所谓的重要的事情。
“晏晏啊，妈妈今天联系了几个认识的医生，他们都说你这个记忆是可以恢复的，一会儿妈妈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给你，让阿琤陪着你去检查检查。”
晏钦:“……”就这？
虽然并不打算去，但晏钦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对顾母道了声谢，“好，谢谢妈。”
“一家人这么见外做什么？”顾母说着，脸上的笑淡了一下。
“对了，其实还有一件事在妈妈心里憋很久了，既然你们今天回来了，干脆就一起说了吧。”
“什么？”晏钦问道。
“就是……孩子。”
第17章
晏钦听见这两个字，心里不由一咯噔。
孩子？
他和顾琤都是男的，自然不会有孩子，这是他们当初结婚时就已经心照不宣的事实。
那现在提孩子又是什么意思？
但今日这么多人都在，顾母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提起，自然不会是临时起意，想必已经在心里不知想了多少次。
原来今天是场鸿门宴啊。
晏钦心中波澜迭起，但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只是不动声色地问道:“什么孩子？”
顾母似乎也有些为难，端起面前的红酒喝了一口，这才继续说道:“就是……你们的孩子。”
晏钦闻言，面上的笑一点点淡了下去，还没说话，就听一旁的顾琤开了口，“妈，我们不会有孩子。”
顾母一听，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高脚杯放下，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我知道晏晏生不了孩子，但晏晏生不了也不是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
她的话音刚落，旁边二婶便接口道:“是啊，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想要个孩子还不容易。”
“不是可以代……”顾琤的姑姑接着说道，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顾琤喝住，“你胡说什么，这是违法的。”①
“你这么厉害干什么？我们不也是为了你们着想，在给你们想办法。”
“就是就是。”
其他的亲戚也七嘴八舌地接起了话，“你们总不能一辈子不要孩子吧。”
“当初你们两个结婚的时候我就不太赞成，你们两个都是男人，一个也不能生，这两家不就都绝后了吗？”
“对啊，就算是两个男人，也得要孩子吧，不然这哪能算是个家呀，有了孩子才是维系。”
“更何况你姑说那个，想想办法也不是不能行。”
“唉，要是当初娶的是个女人，哪里还会……”顾琤的小姨低声道。
“别说了！”顾琤立刻喝断了她还没说完的话。
他小姨被吼得一愣，反应过来后，也恼了，“你这孩子，我们都是在帮你想办法，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我说错了吗？顾琤，你三十多了，真打算就这么一辈子下去吗？没有孩子等你老了凄凉着呢。”
“你小姨说得也没错，你都三十多了，再不要个孩子真说不过去了。”
“就算不能代孕，找人生一个也行啊，想必晏晏也不会介意吧。”
她的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便纷纷落在了晏钦的身上。
晏钦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沉默地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
这是结婚时他特意定制的，铂金的戒身上是一束簇拥着的桔梗花，每个花瓣上都镶嵌着细碎的蓝钻。
桔梗花的花语，永恒的爱。
他当时爱极了这层寓意。
但是后来才慢慢想起，桔梗花不止这一种花语。
还有一种，叫无望的爱。
真是像极了他自己。
可笑，太可笑了。
他这七年来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都像是一场笑话。
他谁也没有感动，只感动了他自己。
他晏钦在他们眼中到底算什么？
一座用过之后可以拆了的桥？还是阻碍顾琤传宗接代的绊脚石？
最暖不热是人心。
想到这儿，晏钦抬手捂住眼，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越笑越狠，几乎要笑出泪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因他这突如其来的笑而停下了声音，一时间，桌前一片安静。
只有晏钦的笑声依旧明晰。
“晏钦？”顾琤试图握住他的手，然而刚一碰到就被狠狠甩开。
然后就见晏钦一边慢慢将左手的钻戒摘下，一边站起了身，笑着说道:“既然大家都在说孩子，那我也说两句吧。”
晏钦说着，端起面前的红酒喝了一口，不知是激动还是酒意，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是，我是生不了孩子，可是当初顾家娶我的时候难道不知道吗？”
晏钦说着，看向顾家夫妇，眼中带着轻慢的鄙夷，“你们知道，可是你们还是同意了这桩婚事。”
“因为那会儿你们被人设计投了个新项目，结果第一笔单子供应商就突然断了货，你们订单无法按期交付，资金链断裂，公司面临破产危机。最后是我们家注资五千万，你们才缓过来了这口气。如今一切平顺，便没了顾及？”
“晏晏，你别误会……”顾母见状，连忙说道。
“误会？”晏钦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我误会什么了？”
他的目光扫过顾家的众人，“为我们想办法？什么办法？在外面给顾琤找个女人还是代孕？我以前只觉得顾家冷漠，如今才觉得错了，你们只是毫无底线，外加恶心。”
“你怎么和长辈说话呢？”顾琤的二婶一听，立刻说道。
“长辈？”晏钦的笑容带了几分冷意，“你们已经不是了。”
然后就见他慢慢伸出手，指尖捏着那枚戒指，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手指一松，戒指“啪嗒”一声，落进了正中间的汤里。
顾琤见状，猛地站起身来，惊讶道:“晏钦！”
晏钦冷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对着顾氏夫妇说道:“我已经向法院起诉离婚，很快判决就会下来。你们也不必那么多弯弯绕绕，那么想要孙子，到时候娶一个女的就好，也不必什么代孕。好歹也是个生意人，怎么净干违法乱纪的事情。”
说着，转身向外走去。
顾琤欲追，却猛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晏钦也意识到了，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紧不慢道:“对了，我根本没失忆，所以医院就不用陪我去了，自己留着钱去检查检查身体，也好赶快传宗接代不是。”
“晏晏……”
“顾琤。”晏钦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我祝你早日觅得良缘，承欢膝下，儿孙满堂。”
说完，晏钦再不留恋，大步走了出去。
走出顾家，晏钦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从未有过的轻快之意。
他承认，虽然前段时间已经决定离婚，但他在顾琤身上耗费得实在太多。
顾琤占据了他大半的生命，真断起来如同钝刀割肉，哪有那么容易。
因此总不是不免妥协犹豫。
可是今日顾家这顿饭算是彻底让他清醒，再妥协下去他自己都要看轻自己。
既入穷巷，便该及时止损。
拖得越久，陷得越深。
左右不过是七年的光阴，重新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 ①代孕是违法行为，严令禁止，在此出现只是剧情需要，并不代表作者本人意愿
【代孕的危害】
一、毁坏人伦，伤害社会风气。
二、藐视法规，挑战底线。
三、破坏社会自然生态，扰乱人类生育正常秩序。
四、有损人性，把孩子作为商品交易。
五、蔑视生命，毫无敬畏之心。
六、滋生代孕暗网，“一条龙服务”使违法事件层出不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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