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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他，真是太有钱了。
换她, 她也不愿意。
朱迪斯捏了捏拳, 把自己从闪亮亮的金钱中艰难的拔出来，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一点沙哑和艰难：“我能做什么？”
“生意。”法伊莲接口，她坦然的说话的态度让朱迪斯有些惊奇。而卫昭似乎并没有不满法伊莲的僭越，只是端正的坐着。于是法伊莲就好似一个话事人那样，用着笃定的态度继续说道, “海州城有很多生意，当然了，也有很多船。我们想要知道几样生意和船的去向，当然还有对应的海贼的去向。”
朱迪斯慢慢的挑起了眉梢，而法伊莲则仿佛没有看见朱迪斯的表情那样，续道：“我家主人想要自建船队，自然需要一条安全无忧的航道。”
“海贼劫了船，但若真是这般猖獗又危险，码头上绝不会有那么多船只。”
朱迪斯也不知道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只是点点头。于是法伊莲侧头看了眼卫昭，卫昭便道：“我们初来乍到，虽说是知晓道理，但最近官船三次被劫掠……”
“是五次。”朱迪斯突然道，她抬头盯住卫昭的眼睛。
卫昭眼中闪过一点惊诧，随即她皱眉，又想了想，这才道：“此前三次已是数月以前了。这第四次和第五次都是最近发生的？”
“是最近两月。”朱迪斯则回道，说着她又笑了声，“小姐的消息有些落后了。”
是嘲笑卫昭的消息落后还是挑拨离间，那就难说。
但卫昭不介意耍小心思的人，站在她的位置上，有的时候，不会耍小心思，才更加令人头痛的。她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这才道：“两个月，两次。”
“不错，我也是商人，自然也关心航路的安全。不过么，如今城中繁荣，我们这些小商人，也就放心许多了。”
朱迪斯笑了笑，而卫昭的脸色更是沉了一点，她此前随着人吃喝玩乐，挥霍散金，也是对海州城略有了解。她自然知晓，这海州城中，日日夜夜，海外商贸不断。若是海贼当真猖獗到这个地步，那么商贸就自然是第一个受阻的。可是如今商贸繁盛，只说明了一件事，商人们另有依仗。
可谁提供的依仗？官家？还是海贼？
卫昭用小指轻轻敛眉，面色沉郁。
而法伊莲则道：“你们既然有依仗航路，那可否为我们引荐一二？”
“不瞒小姐，我船上也有点武装，跑得快一点，倒也无妨。”朱迪斯答道，她表情坦然，一副我最清白的模样。
法伊莲则笑起来：“海上不比陆路，小船虽轻便，但大船有帆有炮，若真是两军相接，那必然是跑不过的。”
朱迪斯这才又看向了法伊莲，法伊莲装作不懂她的眼神，又道：“我连着几日都在码头上，船数与码头容纳并不等同，想来应是另有码头。我们行商，自然是什么赚钱做什么。那么，朱老板可否告知一二，这海州城中，最赚钱的生意是什么？”
朱迪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到什么最是赚钱，小姐钱多，我说了岂不是要断我自己的财路么？”
而法伊莲闻言，淡然一笑：“若是朱老板不说，那断的便不是你的财路，而是你的命路了。”
“你威胁我？”朱迪斯脸色一变。
法伊莲好整以暇的摇头：“非也，今日我将阿棕借你，让她护你一晚，明日若朱老板想好，便自来寻我主人便是。”
全程卫昭不说话，任由法伊莲发挥。而听到出借自己时，原本一脸无谓的阿棕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法伊莲，法伊莲不为所动，她又看向卫昭，只见对方正隐晦的看着法伊莲，虽然卫昭做了掩饰，但又怎能躲过阿棕练武之人的敏锐眼神？
阿棕便知卫昭根本就不在意自己了，她悄悄的吸了吸鼻子，瞅一眼朱迪斯。朱迪斯正拧着眉头，看样子也不太高兴。哼，她还不高兴呢！阿棕想着，她扬起下巴，也正正巧，朱迪斯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将她这份不高兴都尽收眼底。
阿棕：“！！！”她急忙收敛下巴，装作不在意。而此时，她就见面前这个看上去满肚子坏水的女人朝她笑了笑，说道：“这样，那今日就拜托阿棕姑娘了。”
阿棕盯着朱迪斯，默默的表达自己的不满，但不想朱迪斯见状，反而朝她和善一笑。阿棕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对方释放善意，这在她的人生中其实并不多见。她顿时又觉得这个坏女人或许，也没有那么坏了。于是阿棕犹犹豫豫的，也朝朱迪斯笑了笑。朱迪斯就笑得更加开心了。
小姑娘一看就是个好骗的性子，应该能套出不少情报来。
朱迪斯站起身告辞，末了又看眼那箱金子，说道：“待会儿我会派人来将银钱拿走的。”
这个贪婪的性子！
卫昭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这是她答应的报酬，她也不会收回去。只是待朱迪斯和阿棕走后，卫昭这才扭头看向了法伊莲，感慨道：“良质美玉，你待在我身边，当真是可惜了。”
法伊莲回转头，露出了哀怨的表情来：“阿显可是嫌弃我，要抛弃我了？”
“这说的什么话来！”卫昭惊讶道，她凑近了些，招法伊莲招招手，法伊莲便凑得近了些。卫昭伸手去，手掌顺着法伊莲下颚线轻柔的抚摸过，最后停在她的下巴那，又轻轻的挠了挠。
她的动作轻柔，好似火星飘过草原，所触之处激起一片战栗。可是她的动作又是这样的漫不经心，好像挠一只小猫。法伊莲的眼眸暗沉，她按住了卫昭的手，看着对方如同逗弄一般的眼神。
卫昭挑了下唇，凑得更近了点，若是再近一些，或许两人就会触碰上。事实上，卫昭也确实这么想。没有面首的名头又如何，眼前的这个人分明也是愿意与她同赴极乐的。她们已经亲密过一次，卫昭也尝过那蚀骨销魂的滋味。那么再来一次，又有什么关系。此前的法伊莲没有拒绝她，而今的法伊莲便更不可能拒绝她。
“阿显……”法伊莲低声道。
卫昭听见法伊莲的嗓音里带着哑，她得意的扬起眉梢，勾起唇角。随后，她看见法伊莲闭上了眼睛，闭上后又睁开：“殿下。”
卫昭扬起的笑容渐渐的沉下去。
她已经明白这个名字变动的意义。
法伊莲在拒绝她。
她又一次拒绝她！
为什么！
她是拿她这个长公主，拿这个主人好玩的吗？
卫昭猛地抽回了手，冷冷的看着法伊莲。法伊莲沉默不语，只站起身来，轻轻的掸了掸自己的衣裳。她今日见客，再加上卫昭的恩宠，穿着可不是普通的仆役的衣裳，一身男装，翻领风流，锦衣绣花，革带镶金，站在那处就好似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有一种大周人没有的飒然爽利。她看着卫昭，又一个躬身，朝卫昭行了一礼，转身便往外走。
“你站住！”卫昭大声道。
法伊莲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你到底想要什么？”卫昭的声音越发变得恼怒起来，“你不做面首，可以。你不做官，也可以。你刻意勾引本宫，又这般折辱本宫。你还想要什么？这样不要，那样也不要，难不成你要当我的驸马吗？”
法伊莲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可是卫昭却见她头颅轻轻一动，分明是扬起了头。这是一个骄傲的姿势，她道：“我要的，你早就知道。我要的又简单，又复杂。无论你是平民还是公主，你都可以给我。可也只能你给我。”
“……”卫昭的身子微微颤抖，她手臂一挥，面前的笔筒、金银玩物便哗啦啦的散了个遍，发出狼藉的声响。
法伊莲顿了顿，她迈开脚步，往前走。
卫昭动了动唇，最后她用力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到底没有开口。直到法伊莲走出门，再也看不见了身影。
“混账！”卫昭终于忍不住骂道，她终于失去了力气，颓然的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样奢侈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观看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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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朱迪斯出了金家大门, 走的是偏门小道，巷口停着马车。马车也是金掌柜命人提供的，但许是为了避嫌，金掌柜并没有出现, 只是派了下人。阿棕沉默的跟着朱迪斯出门, 她抬头, 看见门口牵着缰绳的是一个矮小的异族, 一身棕褐色的皮肤, 看向她们时，眼神带着一点讨好，但同时也是灵动的。
阿棕眨了眨眼睛，她的目光总是难以避免的被这些人吸引。只是她已经渐渐的学会了收拾自己的情绪, 因此在对方那热切讨好的声音中, 登上了马车。
朱迪斯似乎正在想着什么，在听到阿棕坐下的声音后, 才将目光投注到阿棕身上。
“你很好奇其他奴隶？”
“诶？”阿棕有些惊讶，身子下意识的弹了下, 随后看向朱迪斯, 神情有一瞬间的惊慌。
朱迪斯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的年纪比法伊莲和卫昭都要更大一点，说话做事又总是带着锋利, 因此很容易让人忘记她的年纪。此刻她说着话, 笑也笑得更加的柔和，那种被年龄带来的柔和就一下子透出来，让阿棕感觉到些微的放松。
“你以前是奴隶，就没有跟其他奴隶接触过吗？”朱迪斯问，她的手指动了动, 扭头看着外面的景色，“大周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奴隶是最简单，最省钱的货物。但是这些人，在送到主人家之前，都需要一定的驯化的。”
“驯化……？”
朱迪斯啊了一声，她的眉眼间流露出了一点怜惜：“你没有过？那你的父母或许也是奴隶，已经被驯养过一次了。”
“我，我不知道。”阿棕拧了拧自己的手指头，这些话她从没有对其他人说过，甚至法伊莲都没有。因为她敏锐的感觉到，法伊莲是和她，和她这样的奴隶都是不一样的。她虽然身上带着枷锁，可是她又分明是有一双强壮的翅膀。无论是谁，哪怕是她的主人，也无法命令天上的雄鹰折断翅膀。
因此，或许由于自卑，又或许是因为其他，她不愿意对法伊莲说自己的这些事。
“我也没有见过我的父母。只是在很小的时候，会有很多我这样的孩子一起，练武，吃药……”
朱迪斯安静的听着，她的手撑着自己的下颚，目光专注的盯在阿棕的脸上。阿棕说了两句，就不说了，她的脸本就白皙，此刻浮现出淡淡的红晕，让她看上去，有种更符合这个年纪的女孩儿的青涩来。朱迪斯笑了笑：“那你的运气很是不错的。被这样养大，也算是学得了本事。”
“没，没什么……可是我还是奴隶，不想你们这些自由人。”阿棕就摆摆手，垂下头。
“我也是奴隶。”朱迪斯道，阿棕就惊讶的抬起头。而朱迪斯则肯定的点了点头，“这在我们那边还算常见，打仗失败了，就被卖掉当做奴隶。”
“那，那你现在。”阿棕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杀了买我的主人，纠结了一帮人，抢了一艘船。”朱迪斯眯起了眼睛，她的眼神里还带着怀念，这件事对她而言，似乎更像是值得炫耀的荣光。她笑起来，看着阿棕，“我离开了那里，谁知道我是奴隶？我说不是，那我就不是。”
阿棕于是莫名的想到了自己的那个自由人的凭证，那张纸被她放在自己的口袋里，贴身放着，这样会带给她安全感和力量。但是眼前的人也好，又或是法伊莲也好，似乎都没有那种自觉，她们总是可以高昂着头，宣布着自己才是自己的主人。
“真好啊……”阿棕低声道。
朱迪斯发现阿棕的态度似乎变化了一点，这是她意料之中的，可是意料之中之余又觉得有点忧心：“你啊，不要那么轻易相信人。”
阿棕顿时瞪大了眼睛：“你骗我吗？”
“不，可是……”
阿棕就弯起眼睛来：“没有就好。”
于是一向能言善辩的朱老板难得的卡了壳，最后只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尖，低声道了一句：“……你高兴就好。”
但是下一刻，阿棕就扬起了头，她原本看上去无辜的眼睛如今变得犀利起来，她看着后方：“后面有人跟着，不止一个人。”
朱迪斯也眯起了眼睛。而后马车突兀的停住了，车夫的声音传来：“几位是什么意思？这可是多宝阁的车。”
“多宝阁算什么？我们主人请你们去，想问一点事，识趣的话就知道该怎么办。”
车夫正要说什么，朱迪斯听到了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扔到了车上。随后车夫颤抖的声音传来：“是，是黑旗的牌子。”
“既然知道是黑旗，那还不走？”
车夫犹豫着不敢说话，这时，帘幕陡然被拉开，伸出了一只手臂来：“黑旗的标志？给我看看。”
车夫回头，见此前那个异族女性站了出来，她身形高挑，目色如鹰，显露出一种威严。在她的身边，那个蓝眼睛的姑娘站在她的左右，呈保护之态。车夫急忙将木牌递了过去，朱迪斯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又翻过去看了看背后的刻痕，低声笑了笑：“是黑旗的牌子。”她抬头，看见面前几个面色不善的男人，哪怕不用回头，她也知道她们被人包围了。
“我还没有到客栈，就遇到了，看来这些人当真是心急得很。”朱迪斯叹口气，转头对阿棕说道。
阿棕点了点头，又想了想，问道：“要报官么？”
这种义正言辞又特别有道理的话自阿棕口中说出来，让朱迪斯生起一种无言以对的无奈来：“我们被人包围了，怎么报官呢。而且……”他们既然敢当街抢人，那必然是有所依仗的，官府又怎么会管呢？
但是面对这个一脸相信官府，相信正义的小脸蛋。朱迪斯觉得自己说不出口，总觉得一说，就会打破小孩子想象中的美好世界似的。朱迪斯摸了摸自己的良心，她竟然还有这种良心呢？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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