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迪斯震惊得睁大了眼睛,她看看法伊莲,再看看阿棕,见她们脸上流露出的理所当然的表情,于是立时将图拿了过来,挽着袖子:“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艺术!”
作者有话要说: 花了大价钱,买了眼镜,今天去拿,发现,好丑啊!天啊,我打算用十年的啊
第93章
卫昭捂住头, 她抬头看天,天空一片深蓝,如同遥远国度上供的蓝色丝绒毯,柔顺又沉静。几点寂寥的星子点缀其中, 月亮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她站起身, 久久的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
远处传来了更夫敲梆子的声音, 不远处还有几点昏黄的灯火, 那是她的院门,她的护卫们忠实的守卫在那里。只是卫昭却并没有宁静的感觉,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头从颅内传来一丝丝的隐痛,似乎在提醒着她, 最近脑力的过度使用。而在她的身边, 因没了那个让她感觉到安全感的女人,睡眠也长久的得不到保证, 从而总是带来身体无比困乏,精神又万分亢奋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身体越发的疲惫。
同时又让她无比的昂奋。
卫昭坐在临窗旁的座椅上, 一旁的矮几上用镇纸压着数张纸, 上面写满了最近一段时间里, 从海州,从海上, 从审讯室里, 从甘州和琼州传来的消息。有的消息已经随着时间的过去没有了意义,而有的消息却还十分的宝贵。
卫昭没有理会这些信件,她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一张拜贴上。拜贴的纸张来自神都最好的造纸铺子,笺金阁,纸上带有暗纹, 描的是双蝶戏花,边上包着暗金,十分有质感。这一张纸,光是在神都中,就值数百金,而在海州,更是昂贵数倍。
而这张拜贴的主人,正是余锦业的独生女儿,余梦回。
“我不去找你,你却来找我了。”卫昭低笑一声,她捏着拜贴,鼻间绕过一点暗香。一点也不似神都中贵人们常用的那种稳重、内敛又优雅的香,而是更加热烈的,带着魅惑的那种浓烈气息。
都说香如人,那么这个女人,是不是也如同香味那样呢?
卫昭想着,将拜贴放下。浓烈的香味扯动着她的额头,让隐藏在里面的筋狠狠的跳动起来,拉扯着她的理智。她仰头闭上了眼睛,沉默许久后,她终于喊道:“来人。”
门外发出了侍女柔和的声音:“殿下。”
“传太医来。”
她终究还是需要药物了,卫昭按住额头,她脑海中再一次浮现了她母皇的身影。那个不可一世的女人蜷缩在床榻上,抱住了自己的头,一旁的太医躬身道:“陛下,这药有成瘾性,要少用啊。”
“少说废话!快给朕药!”
女人愤怒的抓起一旁的花瓶朝太医扔去,正正砸中太医的额头,血液顿时流下来,滴落一地。年老的太医哪经得起这样的折磨,匍匐在地,一动也不动了。血在地上堆积,年幼的卫昭吓得大叫起来,慌忙的叫內侍来。
“闭嘴!你再吵闹,朕就杀了你!!”母皇愤怒又疯狂的声音传来,卫昭吓得瑟瑟发抖,还是有常年在母皇身边伺候的內侍,仗着自己的资历冲上来,捂住了卫昭的眼睛,带着她去到殿外。
“殿下,没事了,没事了。”內侍的安慰声一声声响起,卫昭从他的指缝间看见內侍们将老人瘫软的身体抬下去,听见他们暗地里的窃窃私语声。
“这就是报应吧。”
“圣人睡着时曾经叫过许多次恶鬼来了。”
“哪里是什么恶鬼,分明就是圣人的兄……”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再也听不见其他声响。
说也奇怪,这头痛之症,她的母皇那么多孩子,只有她这个从母皇肚中爬出来的嫡女才有。或许这也是一种诅咒,因为卫昭知道,她的母皇为了爬上这个位置,杀了多少人,毁了多少的家庭,这偌大的江山,却换来皇家的凋零。
哪些曾经的失败者,去了哪里,埋在哪片黄土里,无人问津。
可是他们的怨魂,却日日夜夜的诅咒着她们。
卫昭曾经对此深信不疑,她坚信自己与母皇一样,被这诅咒缠身。所以她的“血统”更为正统,她也不愿登上那个位置。她怕自己到了最后会像她的母皇那样,既留恋着那个位置,又被那个位置深深的诅咒着。
“殿下,太医到了。”
门外有声音传来。卫昭睁开了眼睛:“进来。”
非常时,行非常事,尽管当初的亲眼所见让她不愿用药,可是这个时候,她已经顾不得很多,她需要更理智的精神,而不是更亢奋的精神状态去面对一切。
第二日,卫昭身着盛装出了门,门外早有侍从来牵引卫昭。卫昭坐上车,车上摇摇晃晃的,带来些微的困意。
卫昭忍不住阖上眼睛,她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梦里有人在笑,那是一个昏黄的梦境,巨大的太阳悬挂在天边,将大地都镀上一层金色。她看见光芒中坐着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被人按在地上。卫昭慢慢的走近她,看见她费力的抬起头,红色的头发散乱的披散在肩头,那双绿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生命的活力。
“胆小鬼!”她冲卫昭喊。
卫昭忍不住后退一步,但她的肩头被一股巨力按住,她听见了母皇的声音:“阿显,母皇教过你,不要退缩。你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是我的孩子,可你明明是最像我的那个。”
卫昭不敢动,她看见那个小姑娘口中张合:“我恨你!”
鬼使神差一般,卫昭问:“为什么?”
“因为你的母亲杀了我的父亲和母亲,她杀了那么多人,你难道都不知道吗?”
卫昭突然觉得脚下一阵湿润,她低头。大地上满是红色,血流漂橹,无数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想要抓住卫昭的脚踝。卫昭听见许许多多的声音,它们呼喊着复仇,想要拉卫昭一起共沉沦。
卫昭发出一声浅浅的叫声,睁开了眼睛。她感觉到背后的潮湿,汗水湿透了她的内衫,她又扫了眼车中的边缘,那里放着降温的冰盆,此刻冰早就化成了水。原本的热气蒸腾起来,让车中有种沉闷且潮湿的感觉。
卫昭拉开帘幕,她感觉到了海风的气息。卫昭看着外面,海湾转过一个半弯,就到了一处镜湖。远处有小山,湖中有亭台,台旁有小船。
“殿下,已经到了。”
卫昭点头,她下了车,车外立着一少女,女人朝卫昭盈盈一拜:“余梦回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
卫昭应道,于是少女抬起头。卫昭尽管心中有准备,却也是微微的吃了一惊。这少女像她,若是非要说的话,甚至比圣人与她更为相似。
卫昭按下心中所思,朝少女点头:“久闻其名。”
少女脸上顿时露出笑意来:“殿下,请。”
两人顺着台阶往下。卫昭这才发现这通往湖中亭台的道路竟是一座浮桥,它在水面之上,行走时,微有轻陷,于是湖面上边便泛起点点的波纹。卫昭看着脚下,忽的一笑:“来海州这么久,竟没有人请我来这样的妙地。”
“此处人迹罕至,乃是余家私地。”余梦回笑了笑,又比了比,说道,“殿下,请。”
两人落座,卫昭扫过周围,又看向余梦回。余梦回倒是笑了起来:“殿下似乎并不在意我与殿下长相相似的事情。”
“人有相似。”卫昭回道。
余梦回捂住了唇:“那殿下猜一猜,我来见殿下,我爹他知晓么?”
“原本应是知晓的。只是你既然这般说,那多半是不知晓的。”卫昭回道,她的眉心已经拧了起来。她打出生以来,谁又敢这般在她面前耍心机。
余梦回笑起来:“我与我爹原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但殿下,如今我冒着大逆不道的危险与殿下私见,还望殿下见谅。”
卫昭也跟着笑起来,原本她应是做出礼贤下士的模样,但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这张脸,总让卫昭有些不爽,所以她也懒得装模作样,笑道:“如今上上下下的,谁不盯着我呢。你与我见面,只怕是下一刻,这消息就已经在你爹的案头了。”
余梦回脸色微变,却道:“若非有十成的把握,我又怎么会见殿下。”
卫昭点点头,她看着这远山静水,这才缓声道:“兰度已经出海数日了,昨日传来消息,他已破获了一队海贼,同时,又遭海贼伏击。”
余梦回脸色再变:“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余小姐。”卫昭露出了一点笑容,“你还太年轻了,你真的相信旁人给你的承诺么?兰度也好,你的父兄也好,又或是我也好……”
余梦回看着卫昭,她甚至觉得卫昭什么都不知道。但卫昭却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一点也没有让余梦回察觉到不对劲:“我若是你的话,便谁都不信。这天下所有的事,所有的人,都要握在自己的手中,才是真的。不是么?”
言罢,她站起身,低头看着余梦回:“你且想好回去与你的父兄交代吧。”
“殿下!”余梦回急忙道。
卫昭顿住脚步,余梦回愣愣的看着她,道:“兰度,兰将军他可是,可是……”
“他什么都没有对我说。”卫昭知道余梦回想要说什么,她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兰度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之人。”
“我自然是知道……”余梦回苦笑,否则她又怎么会想兵行险着呢?
卫昭点头,转身离开。她坐上车鸾,脸色这才彻底阴下来:“蠢货!”
她以为余梦回是个聪明人,可以结交,却不想只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蠢人,自己被父兄利用,反将自己的得力助手也坑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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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余梦回憋着气, 下人们见她走来,急忙上来一个身强力壮的妇人,匍匐在地上,余梦回踩着她的背往上, 心中含愤, 脚下用力碾了碾, 身下的那具身体便忍不住抖了一下。
“你抖什么, 我很重么!”余梦回说道。
那妇人背上还站着主家, 不敢动弹,只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语音急切的说道:“不,我只是……”
“你什么你。”余梦回上了车, 端坐下来, 语调阴沉,“拖下去再好生□□, 日后莫要在我面前晃了。”
妇人急忙告饶,她在余梦回面前没什么地位, 但毕竟是主家小姐身边的人, 日常随行都能用得着。在主家面前做条狗, 在旁人面前那就是个人了。再说余梦回虽然阴晴不定,但从主家嘴里漏出的一点渣, 可都比其他人好。
余梦回见妇人聒噪, 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在她身边一直跟着的大丫鬟见了,急忙上前去,啪啪啪就给了那妇人几个大耳刮子,高声喊道:“还愣着作甚, 冲撞了小姐,还不拖下去打鞭子。”
其余人也急忙冲上来,拖走了那妇人。
余梦回懒得管这些事,她只咬着自己的指甲,神情羞恼。卫昭说话和善,但却处处都是钉子,不软不硬的将余梦回的所有打算都顶了回去。余梦回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思及卫昭那仿佛看透一切,隐藏在其中那隐隐的不屑,余梦回只觉得分外难堪,心中更是恼怒不已。
“若不是……”余梦回恨恨道,又终究是闭上嘴巴。
不多时,车便回到了刺史府上。
刺史府也是彰显大周国威所在,其中雕梁画栋,飞阁流丹,无处不精,无处不巧。余梦回看了十几年,早就看得烦了,只觉得日日夜夜所见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色,实在是烦闷又无趣得很。她一路到了后宅自己的院门前,却见门前大锁已开,外面立满了侍卫。
余梦回脸色顿时一沉,大步朝前:“是谁开了我院门,连我都不通传一声,可还有家规章法了?”
“是我。”门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音,沙哑难闻。
余梦回脚步一顿,她不情不愿的立在那里,分明是不愿见来人。而她不动,自然有人动。不多时,木轮声传来,身披大氅的男人被人推了出来。此时分明是盛夏酷暑,但男人却一副畏寒的模样,他脸上带着一副黑铁面具,那里面隐藏的双阴沉的眼睛盯住了余梦回。
余梦回下意识的低头,避开与那双眼对视。她看到男人放在轮椅上的手,苍白的,薄薄的一层,包裹着骨血。上面满是烧伤后残留的疤痕,红白相间,那残留不多的皮肤细滑,就像是一条斑斓难看的蛇。
余梦回升起了心理上的不适感。
“怎么,太久不见,你是不记得我是谁了么?”男人安静的看了会儿余梦回,开口道。
这声音低哑难听,说话时都仿佛带着寒气,也像极了一条躲在阴暗角落里吐舌的蛇。
余梦回不甘不愿的低头:“大兄。”
男人唔了一声:“今日你不顾阿爷禁令外出,又去联系长公主。你的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余梦回急急抬头看着兄长,脸上显露出几分焦急:“大兄,我我……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你没有寄了笺金阁的拜贴,还是你没有命人引开阿爷的注意,你没有在镜湖设宴?”男人每说一句,余梦回的脸色就白了一分。
余梦回张了张口,最后只是沉默,而男人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渐渐的,余梦回的眼眶红了,男人就叹了口气,说道:“你的事,我想办法瞒过阿爷了,你日后……就莫要再这般任性了。”
“我任性?”余梦回大喊道,“我任性?你们把我推给旁的男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怎么想的?”
男人身上的气压陡然低下来,他轻轻的敲了敲自己的扶手。于是其他人立时退了个精光,而余梦回则恨声道:“这是身为父兄应该做的吗?我不过是你们养的一只狗!”
“这件事是我们不是……”男人沉吟着,许久后才道,“但兰度是最合适你的人,他的家世和人品俱佳,你不也没有拒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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