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但两人都是明白。光是查出兰度在哪里,就怕得填入大量的人命。而若是惹得其他人的注意,临死反扑,又将如何?每每想到此处,两人难免心中有些不安。
日子就这般过去,宋思思再不愿填入人手,那也毫无办法,只是她倒是机灵,让自己那师兄乔扮祝涛,送了不少虚虚实实的消息到余府中。二管事得了赏识,对“祝涛”也就越发的信任,两人日渐称兄道弟起来,也时常约出来喝酒吃肉。
这日,二管事叫来祝涛,两人喝了一顿花酒,临别时,二管事朝祝涛递过一红包。祝涛掂其中银钱,又难免性急的看了眼,待到看清数目,顿时双目圆睁。二管事见状,眼中划过一点不屑,但很快隐没,笑容满面:“府上有喜事,这是主人额外给的赏银。”
“这……这般多的么?”祝涛问道。
“小姐的婚事,那可不多么。”二管事摸了摸胡须,笑道。
祝涛闻言,顿时来了兴致,问道:“小姐竟是要成婚了?不知是哪家的郎君,此前可半分消息也未传出来。”
官家小姐成婚,媒妁之言,就得花费大量时间。若有婚约,六礼聘娶,纳采问名等等,更是将就,甚至需要提前两三年就开始准备。而今一州刺史小姐亲事,却连点风声都没有透出来,怎让人不觉得奇怪。
二管事闻言,脸色微变,想了想,也与祝涛透了个底:“小姐与兰度将军的婚礼,他们乃是打小的婚约,自然是快的。”
而后,祝涛自然怠慢,将这消息传了回去。
得知消息的卫昭和法伊莲面面相窥,又惊又喜,还带着几分迷惑不解。喜的是兰度还活着,多半是活的好好的,否则又怎会娶妻。惊得自然是余家要将女儿嫁给兰度,这迷惑不解自然是打小的婚约,这是哪里来的打小的婚约。
思虑许久,不得线索。倒是法伊莲沉了脸色道:“我猜,余家会请阿显主婚。”
卫昭面色一变。这一主婚,自然是人入虎口,怕是很难出来了。
“图穷匕见,想来,他们也应是按捺不住了。”
于是,一月过后,大军不日将到,以及婚礼主婚的信息同时递到了卫昭的案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看了个特别特别好的修仙文,但是是bg的
第104章
“主持婚宴?”卫昭手持婚书, 看着其中文字,又见下堂跪拜之人,五体投地,不敢多言多看。
“有婚书, 予自然参加。只是男方家人如今不在海州, 无法迎接新妇。我与兰度从小相处, 情同兄妹, 当做他的家人。”卫昭说道。
那送书之人再拜, 回道:“婚约幼时就已定下,如今非常时行非常事。殿下位高权重,自当做主婚,而非夫家家人。主人经得兰将军同意, 已另择一处, 作为兰将军的安居之所。”
卫昭眯起眼,手指轻轻的在扶手上敲打两下。
于是法伊莲越众而出, 说道:“兰度到底是圣人麾下,殿下主婚也是他的造化。只是如今他成婚, 邀殿下做这主婚人, 竟是连人都不亲自前往的么?”她笑了一声, “兰将军不将殿下放在眼中,照我说来, 也不必主这婚了。”
那仆从不敢直视天颜, 因此只匍匐低头,额头抵在地上,说道:“兰将军亦是有书信交托,恳请殿下恩赐。”
法伊莲顿时朝卫昭看去。此前借故种种托词,无非是想见一面兰度, 好让她们知道兰度到底有何打算。这门婚事,兰度必然是不愿的,若他行动无碍到可成婚,那自然也有什么想法。两人皆知卫昭入了余府,便是凶多吉少,但兰度身份特殊,哪怕法伊莲不愿,恐怕卫昭都要走上一趟。
而今兰度传来书信,两人心中当真是又惊又喜。法伊莲更是暗自担忧,万一兰度投靠了余家,哪又要如何是好。
余家所谋,桩桩件件,绝非是只图一州。狼子野心,那是昭然若揭。法伊莲接过书信,朝卫昭看去,只觉得手中薄薄的一张纸,竟如千钧之重,一时间,她只想将其撕碎,免得它坏了卫昭的心,让卫昭走动走入险境之中。
卫昭看见法伊莲的模样,哪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接过信纸,一时却不展开,只是看着仆从道:“何时婚礼?”
“回禀殿下,婚礼定在下月初八。”
“下月初八……”卫昭算了算时日,展颜一笑,“距今日只得二十日,余家当真是心急得很。”
“千金之子,婚姻大事,竟然如此仓促。知道的说一句海州民风淳朴,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你们家小姐强人所难了。”卫昭捏着信纸笑道。那仆役喃喃不语,只是又一个叩首。而卫昭却也不管他,只是低头看了眼信纸上的文字,见笔锋之间偶有颤抖,但笔划习惯,确实是兰度本人。她手指轻轻抚摸过纸面,果然在上面摸到一个暗暗的凸起,于是暗自点头,面上露出漫不经心的意味来。
“既然还有二十日的光景,那便过几日再来罢。”
仆役迟疑片刻,于是顿首应是,退了出去。而卫昭这才坐在座椅上,看着信纸不言。法伊莲见周遭无人,于是扑倒卫昭膝边,手扶住卫昭膝头,仰首看她,面露愁容:“既然兰度寄了信来,那便说明对方必有依仗。不若我替你去。”
卫昭侧头见法伊莲蹙眉含顰,愁容难展,而俯首膝下,是难得的温顺之态,再加上发丝透红,绿眸含翠,就如同一只上好的异国上供的长毛狸猫。一时之间,情难自禁,伸手过去,挠了挠这野猫儿的下巴,半是是狎玩,半是安抚。
“这信确实是兰度所书。”卫昭说道,“他做了些手脚。但他宁可赌上自己的婚姻大事,也要将信递到我的手中,那便说明,他一定有什么事,必须要传到我的手中,好叫我知晓。”
法伊莲素来粗中有细,又何尝不知道这样的道理呢?她长叹口气,贴在卫昭的膝盖之上,默然良久,才说道:“我当真是为自己选了个不省心的爱侣。”
卫昭便哈哈一笑,说道:“你既然在我身旁,那便无从选择。不动情就罢了。动了情,还能选谁?”
这话说得自恋至极,只是法伊莲横了卫昭一眼后,仔细思索,又觉得必然如此。这冥冥之中,仿佛就是上天注定那般,自从法伊莲来到卫昭身边,她便没了其他的选择。其他人与卫昭比较起来,就如萤火之于日月,黯然无光。她叹了口气,这才道:“莫要说我了,日后回京中,说什么都成。而今且看一看兰度讲什么吧……”
若是需要卫昭赴险,法伊莲想,那她便想办法将卫昭拉回去就是。这海州城,再是混乱,日后大周,哪怕是战成一团,与她,与卫昭,其实都没什么干系。
“莫要打什么主意。”卫昭低声说道。
法伊莲轻哼一声,倒是不说话,只是神色之间,那种不服气还是隐约透露出来。
“我曾说过。大周与我而言,比性命,比爱恨更重。你也曾应过我。”
卫昭说道,声音不大,却极为严肃。从她们互通心意起,一直都是默契有加的,两人打小就在一处长大,所学皆出同源,刀山血海,鬼蜮伎俩,阴谋诡计,都是一起经历。细思起来,竟无争吵,默契非常。而今算来,则是她们之间第一次意见相左。
“你视我为重,我自是感激。但我视江山为重。若我全了你的念想,那谁又来全我的念想?”卫昭说道,她的目色严肃,盯住法伊莲的眼睛,似乎眼下就要她的一个承诺。
法伊莲紧咬下唇,齿间用力,下唇竟是咬出了血色。她心中自然是觉得任何都强不过卫昭过去,可是就如她这般,卫昭自然也有其看重的东西。她左右为难,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回应,只是含混说道:“且不说这些,先看看兰度信中所言吧。”
卫昭低头,勾起法伊莲的下巴,仔仔细细的将法伊莲的血都一一舔舐过去,见她不再流血,这才放开来。她看着法伊莲的眼睛:“信不急。只是你,若有什么事,你且放心,待我手中事毕,我自会寻你,黄泉碧落,自不相负。”
法伊莲闻言,心魂动摇,也反手握住了卫昭的手臂,回道:“若是你当真遇到了不测,那我,我将仇人杀尽后,自然也会来找你。”
卫昭便露出了笑容:“你看,左右我们都会在一处,一时险恶,尚不能称作绝地,又何必做出这般情态来。”
法伊莲便哀叹一口气:“左右我是说不过你的。”
卫昭笑着一展信纸:“那就莫要开口,我堂堂天潢贵胄……”她声音一顿,轻轻的咦了一声。法伊莲顿时抬起头来,看向卫昭。卫昭沉吟片刻,先将信纸打开,对她说道:“笔力透纸,这信纸背后便有凸起之感。秘密就隐藏在这背后凸起之中……”说到此处,卫昭一顿,看向法伊莲,“兰度说他确实与余家的小姐有婚约。另外……还有一幅地图。”
法伊莲顿时挑眉。
而卫昭则拧眉道:“兰度素来小心,费尽心思只传了这么一句话出来,必然是隐藏着天大的关窍。兰度是神都高门子弟,而余锦业……再如何一方大员,也只在海州蜗居,自然不会有什么背景……定然,定然是有什么我们忽略到的地方。”
“这其中关窍定是十分紧要。”卫昭说道,她招来幕僚,打算重新查余锦业,又将那地图交托幕僚。
余锦业之事还未查探出来。但兰度递出的地图却已经明了,正是一条隐秘水路,可从水路直取海州!
兰度之意已现。
“此事需得尽快遣人去告知。”
法伊莲身为卫昭亲卫,正打算遣人来,但卫昭却一把拉过她的手臂,看着对方的眼睛:“如今看来,这主婚一事,我恐怕是非得走上一遭了。而今大军已在路上,此间需要人手。你便手持我的手令,将地图带到,我会尽力为你们争取时间。”
法伊莲知晓这是卫昭故意要撇开自己,她立刻反手抓住卫昭:“我……”
“千般情谊,也总得你我活着,日后才好继续。”卫昭笑道,她笑容一收,又沉下脸色来,“我与诸人的身家性命,尽数都托付于你了。你可万万莫要让我失望啊。”
这般软硬兼施,简直让人又爱又恨。
法伊莲咬牙切齿,最后只得哀叹一声:“罢罢罢,我尽快前去,也尽快返回……你千万莫要做什么傻事。”她略一停顿,细想一番,又道,“我让宋思思来,还有阿棕与朱迪斯。”
法伊莲看着卫昭的神情,又道:“不可拒绝,否则我是绝不会前往别处的。”
卫昭只好答应下来。她们二人都知晓如今时间紧迫,耽误不得,因此也不多废话,卫昭将凭证都交托给法伊莲,又道:“掩人耳目,即刻出城。”
纵有千般不舍,万般难离,却也不得不前行。以往出行,法伊莲孤身赴险,因了卫昭在身后,自然一往无前,慷慨豪勇。而今两人安危颠倒,法伊莲心中自然是杂念丛生,方能对卫昭的心境体味一二。
她咬牙强忍,终究还是寻了个夜深人静的机会,轻骑出城,投入茫茫水域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有存稿了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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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卫昭应了余府邀约。作为主婚人, 自然要提早前往余府,尽管她也只需做做样子,说两句话就可。但考虑到婚礼那日混乱吵杂,因此卫昭还是提前的, 被“请”到余府。
“殿下, 还望三思啊。”
金掌柜也不当他的甩手掌柜了,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他的府中, 就算再怎么装聋作哑, 也是知晓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这不是傻吗?金掌柜急得满头大汗, 也不在意什么僭越之类的了, 跪倒在卫昭面前,痛哭流涕的喊道。
他的性命不重要, 但卫昭的命可是重要多了。他死了不打紧,卫昭一死, 那他阖府上下几十条人命, 也得跟着完蛋。无论如何, 金掌柜都是不愿让卫昭赴险的。
也不止金掌柜,旁的什么幕僚都觉得此行乃是大凶, 想要拦阻。因此卫昭的阶下竟是密密麻麻的, 跪了一地。
“以往我听母皇提起打大臣板子的事情,想不到原来今日我也是要试上一试了。”卫昭心情尚可,眉眼带笑的开着玩笑。
而台阶之下,一名老臣抬首,他是卫昭长公主府上的门客,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虽然这一路远行海州,却也强撑着到了。卫昭见是他,目色稍柔,她素来做这些台面上的事十分到位。当下立即起身,朝那老臣一拱手,又命左右端来座椅。
“秦老怎的也来了。”
秦老见卫昭起身,他自然也是不肯坐的,只是站在那处,抬头看着这个尚算年轻的天骄贵胄。
“殿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如今你将入虎穴,乃是自轻性命之举。”秦老说道,他满面愁容,“殿下如今正当潜伏出城,保全自身,便是保全这上下性命,海州安危。”
“正是正是。”金掌柜见状,急忙开口道,“我有护卫,王佑之也有海船,大可护送殿下出海州城。”
卫昭沉默不语,过了半晌,这才道:“我心意已决,诸君不必开口了。此去余府,诸位便如此做来。”她既然开了口,旁人终于窥见些许她的谋算,当下对望几眼,与此事无关者立即起身,转身便走,丝毫也不停留。而金掌柜还站在那处,左右四顾,陡然之间,他回转念头。
卫昭演了这么一出大戏,必然是做给旁人看的。到底是做给谁看的?那自然不会是金掌柜,而是旁人。这个旁人……这个旁人,又是什么人?还是说,这府中竟有旁人的探子了?
金掌柜顿时身上发毛。他抖了抖,也急忙跟着想要出门去。而卫昭见状,则道:“金掌柜莫走,且先留下罢。”
次日清晨,卫昭便带着几个护卫,数十仆僮,怀抱礼物,进了余府。
长公主贲临,阖府上下,自当迎接。老爷夫人小姐少爷,再加上各个丫鬟仆从,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殿下风姿卓越,谈笑如风,说话时恩威并重,一副相亲相爱的场景。只是偶有抬眼,只见诸人低头应和,不见表情的模样,卫昭的唇边还是露出了一点讥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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